殊麗心口一滯,複雜感稍縱即逝,徒留荒唐,果然啊,她隻是他情.事開蒙的路人甲。


    唇邊綻開溫柔淺笑,她點點頭,“奴婢知道,陛下怎會對奴婢認真呢。”


    這話讓陳述白眉頭緊鎖,沉下了臉。


    這時,街市上出現鬥毆,數十輛馬車被堵在街口,扮作車夫的侍衛隔簾稟告道:“陛下,前後馬車都不通,估摸要僵持許久。”


    陳述白掀開車簾,望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去打聽一下,前方怎麽回事。”


    喬裝出宮,帶的侍衛不多,若是遇見兩大撥人鬥毆,在想要隱藏身份的前提下,不易插手此事。


    打探情況的侍衛很快返回,“回陛下,是街道兩側的教坊在搶客時發生了口角,兩家管事先動的手,隨後,樓裏的打手也抄起了家夥,看樣子,得等巡捕營的人過來調和了。”


    陳述白敲了敲折扇,巡捕營掌管皇城治安,署中武將時常與街頭地痞、皇城紈絝、牙行人販等打交道,雖品階不高,在街麵上很有威望,甚至在地痞混混眼裏,巡撫營的人比禦林軍還要威風。


    皇帝一年到頭也召見不了巡撫營的長官幾次,很難了解他們的為人。


    碰巧遇見這麽個情況,他倒要看看他們是如何辦事的。


    “殊麗。”


    還處在難堪中的殊麗揚起頭,強行壓下了剛剛的情緒,“奴婢在。”


    “乖乖留在馬車裏,不許亂跑。”


    殊麗不明所以,眼看著天子戴上銀質麵具,彎腰走出馬車,帶著幾名心腹侍衛消失在人群中。


    馬車內外,隻剩下殊麗和“車夫”。


    車外連連響起車主們的抱怨聲,可看熱鬧的人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根本行不了車。


    車廂悶熱,殊麗趴在窗邊,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扼住喉嚨的金絲雀。


    這時,她瞄見不遠處的店麵中,有間匾額鍍金的布莊,門麵氣派,一看就是達官貴人喜歡光臨的地兒。


    秉著好學的態度,殊麗想要進去瞧瞧,估摸一下宮外的布匹跟宮裏的有何不同,也好為日後經營生意做準備。


    趁著車夫在揚脖看熱鬧,殊麗從車廂的後麵小門鑽了出去,直奔布莊而去。


    這間布莊在皇城很有名氣,不僅包羅各式綢緞,還有許多樣式的成衣供應。


    殊麗走到成衣架子前,認真挑選起來,想打包幾件回宮好好研究,對比一下自己和這家店裁縫的手藝高低,照理說,自己的手藝不會低於宮外的裁縫,可山外有山,能工巧匠隱於各處。


    因挑選的認真,她沒有留意到身後悄悄離去的幾名侍衛,以及換了一張“皮”的錦衣男子。


    “元佑”看著小姑娘單薄的背影,嗤了一聲,側頭看向敞開的店門,感覺自己的話,猶如耳邊風,在她這裏沒有任何作用。


    還真是膽大。


    隨著那聲嗤音,殊麗驀地回頭,流露出溜走的心虛,可當她瞧見倚在架子邊的男子時,美眸一冷,拿起幾件成衣快步走向賬台,絲毫不想跟這個男人扯上關係。


    “喂。”


    元佑淡腔開口,語氣不明。


    可女子根本不理睬,還加快了腳步,發鬢上的巾帶隨著步子搖來搖去。


    元佑邁前一大步,揪住她的巾帶,迫使她停了下來。


    殊麗欲拽回自己的巾帶,皺眉扭過頭,沒好氣道:“再跟著我,我就喊人了。”


    元佑沒管她喜怒,既然她不聽話,敢擅自亂跑,那就得付出點代價。


    長腿跨前一大步,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劈暈了小姑娘。


    店家和夥計都是隱姓埋名的禦林侍衛,見狀,紛紛扭回頭忙活自己的事,生怕打擾到主子。


    元佑叫來一個繡娘,讓她為殊麗喬裝,之後扯過貨架上的長披風,裹住變成俊俏少年的殊麗,扛著人走出店門,朝鬥毆的兩夥人走去。


    此時,巡邏營的人已到,帶頭的武將更是被一方的管事迎進了樓裏。


    管事一邊諂媚獻殷勤,一邊說著對麵教坊的不是,“官爺許久不來,杏花那妮子都想你了。”


    武將渾厚一哼,“少跟我扯有的沒的,聊聊你們鬥毆的事!”


    管事滿臉堆笑,讓打手將樓裏的花魁請來,一邊將人往他懷裏推,一邊賠笑:“官爺怎麽跟杏花生分了?這可都怪杏花,得讓她陪幾杯酒。”


    隨後,她看向杏花的丫鬟,“愣著幹嘛,快招待官爺和姑娘進屋坐,然後去取酒啊!”


    丫鬟趕忙為武將推開門。


    武將冷著一張臉,瞪了懷裏的杏花一眼,“水性楊花的東西,你不是跟謝想毅好上了麽!”


    杏花嬌嗔,“哪有的事,奴家心裏隻有官爺。”


    管事用力將兩人推了進去,重重合上門,轉身之際拍拍胸口,嚇得不輕,這侍衛副統領和巡邏營的官爺,都是她惹不起的啊,杏花夾在中間也是難做。


    隨著武將們到場,兩邊管事都恢複了生意。


    元佑扛著殊麗走進去,正巧瞧見了那一幕,也聽見了武將的話,眸子漸漸犀利,麵上卻是肆意倜儻。


    見他衣著光鮮,又生了副頂好的皮囊,管事用絹帕捂了捂嘴,“呦,郎君是第一次來吧,以前可沒見過。”


    見他肩頭扛著什麽,管事眨了眨眼,以她的豐富經驗,猜到了端倪。


    一些門閥世家的公子平日在妻子和妾室麵前剛正不阿,實則極為喜歡尋花問柳,有的為了追求刺激,還會帶著府外的相好來教坊找樂子。


    一間房、一炷香、一壺藥酒、一張床,沉浸在極致的快樂中。


    要知這教坊的藥酒,可是外麵配不到的料。


    “郎君是要點姑娘,還是......”


    元佑拍拍被裹著的殊麗,淡笑問:“你說呢?”


    管事會意,讓人引著元佑去往雅間,而那雅間,剛好在杏花姑娘的隔壁。


    每個姑娘的房間左右都會各空出一間房,是專門為舍得花銀子的紈絝子弟準備的逍遙窟。


    能一邊快活,一邊偷聽牆根。


    路過那間屋子時,元佑已聽見了女子的嬌笑,他眸光更淡,扛著殊麗走進隔壁。


    豔俗彌漫的雅間內,殊麗被濃香嗆醒,皺著眉爬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架古箏前,渾身無力,眼前疊影。


    而她對麵的男子,不是元佑又會是誰!


    殊麗左右看了看,冷聲問道:“這是哪裏?”


    元佑晃晃手中酒壺,抬手示意,“教坊。”


    殊麗心裏一驚,氣得嘴皮發抖,“你帶我來這裏作甚?”


    男人忽而一笑,帶著濃濃的譏嘲,“來這裏當然是尋.歡作樂的,小表妹。”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明天起,更新時間挪到晚7點半,要不我更新太匆忙,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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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樓外的鬧劇散了, 很快就會疏通開車輛,殊麗很擔心自己的處境,一來怕天子發現她偷偷“外出”,二來怕聖駕不等她, 她無法自己回宮。


    心口氣得幾近抽搐, 卻要竭力讓自己冷靜, 心裏抱著僥幸,那會兒她能猜出天子帶著侍衛離開的緣由, 無外乎是想親眼瞧瞧巡撫營的辦事能力,既如此, 說不定天子就在教坊之中, 若她能跑出去, 製造些混亂,必然能引得天子的注意, 如此一來, 她還能咬定是元佑將她擄來此處, 到時候, 元佑會吃不了兜著走。


    眼下,她需穩住元佑,趁他不備趕快離開。


    古箏對麵, 元佑隨意撥弄著琴弦,可即便是隨意, 琴音依然動聽。他緊緊鎖著殊麗,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猜到了什麽, 雪染銀紅的蜀錦衣袖向上抬起, 薄唇微掀, “想取悅表哥, 那過來喝酒吧。”


    沒想到對方是隻千年狐狸,殊麗閉閉眼,放棄了穩住他的想法,難怪元家兄弟能得聖寵,這察言觀色的本事過於高超。


    而她低頭時,才發現自己身上換了件寶藍色衣袍,再抬頭去望琴幾旁的銅鏡,全然是少年郎的打扮。


    “你卑鄙!”


    這三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講出來的。


    看女子水眸泛紅,怒火中燒,元佑知道她誤會了,也懶得解釋,不過在觸及她越發赤紅的眼睛時,心口猛地一跳,也跟著難受起來。


    放下酒壺,他認真回道:“是布莊繡女換的,怎麽,來逛教坊,還要女兒身打扮?”


    教坊?!


    “誰要逛教坊?”殊麗爬起來欲跑,雙膝卻像灌了鉛,噗通倒回地上。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她攥緊地上的猩紅地毯,諷刺地覷了對麵男子一眼,“元大人好手段,看來平日裏沒少花天酒地。”


    “這種時候激怒我,可不是明智之舉。”元佑倚在琴邊,不緊不慢地彈奏起曲子,視線沒落在她身上。


    見她紅了眼,他心口就會不舒服,索性不去瞧。


    殊麗再次爬起來,再次跌倒,可心中對他的厭惡太甚,以致哪怕磨破膝蓋,也要爬向門口。


    目窕心與是甜,強取豪奪是毒,她弄不懂元佑對她的心思,但八成跟“欲”有關。委身於他,還不如去撞城牆。


    門口卷著一道疏簾,當她的手快要碰到門板時,竹編的疏簾突然落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緊接著,上方一暗,元佑堵住了她的去路。


    陰影籠罩而來,殊麗仰坐起來,一點點向後退去,“你別過來。”


    剛巧這時,教坊的打手送來飯菜,從門縫中窺見了這樣一幕。


    寶藍衣衫的俊俏小郎君,被高大的男人逼到地上,連連後退,聲音發顫,怎麽瞧都像個俏麗的小娘子,別說裏麵的恩客,就是他都酥了身子。


    教坊混紮,多數尋樂之人都好這一口,讓獵物黔驢技窮,再吃拆入腹。


    隻是,當他泛起蕩笑時,房門砰地一聲從裏麵關緊,差點夾到他的鼻子。


    打手麵部猙獰一下,趕忙拍門道:“客官,飯菜好了。”


    房門被打開,元佑擋在門縫前接過托盤,按教坊的規矩,是該給打賞的,哪知元佑非但沒有給銀子,還抬起長腿蹬了對方一腳,直接將人蹬倒在地。


    狹長的鳳眸泛著冷森,威嚴的令鼠輩生畏。


    “滾。”


    單單一個字,沒有情緒,卻短促有力。


    看他衣著綺粲,郎豔獨絕,打手沒敢計較,怕他是哪家府上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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