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白埋首,嘬著她脖子上的軟肉,喉嚨發出愉悅的笑音,可這份愉悅還是敵不過心口的鼓臊,他忽然意識到,殊麗或許是哪裏來的狐妖,敗他的定力。


    這麽想著,他卻伸手勾住了她的腿彎,將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放鬆。”


    殊麗也不想繃著,除非忍不住,她不想逢迎,眼前卻浮現出先帝拿到砍殺廚娘的景象,又控不住地顫了起來。


    陳述白察覺到她的抗拒,重吐一口氣,將人放了下去。


    殊麗坐在地上,懵了半晌,後知後覺地鬆口氣,自打有了提前出宮的念頭,她越發不想委身惡龍,很不喜歡脫離掌控又無能無力的感覺。


    “三日後,你隨禮部前往榆林鎮,要時刻聽從元佑的安排,不可擅作主張。”


    殊麗揉了揉發紅的臉頰,反應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她不是該聽禮部尚書的安排嗎?


    “陛下,元佑此人信得過嗎?”


    身為有經驗的宮人,她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好比告狀就要慎之又慎,不能讓天子覺得你是在搬弄是非。


    故而,她不對元佑妄加評語,隻用疑惑的語氣詢問。


    陳述白嗬了一聲,“怎麽,你在懷疑朕的眼光?”


    “奴婢不敢。”殊麗假意臣服,心裏卻不服氣,元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自己還要與他同行,不是羊入虎口麽,天子何時眼光變得這麽差了?


    為了自保,她在行囊中放了一把匕首。


    *


    出發當日,風和日麗,殊麗被馮連寬送至午門外。


    馮連寬遞給她一個鎏金腰牌,“行程較遠,一路謹慎,這是陛下賜給你的,緊急關頭可保命。”


    殊麗沒想到陳述白會用心對她,一時情緒難辨,跪地後抬起雙手接過腰牌,“謝主隆恩。”


    禮部加上騎兵,一路千餘人,光馬車就出動了三十駕,十駕拉人,其餘都是拉運物資的,包括尚衣監連夜趕工所製的上千套夏衣。


    隊伍浩浩蕩蕩地駛離京城。


    然而,令殊麗意想不到的是,此行中還包括了內閣、六部、九局等衙門的外廷官員,其中竟還有官職不高的元利康。


    在城外歇腳時,元利康訕訕走過來,有些無地自容地咳了咳,“以漁啊,陛下委任你重任,你得用心辦才是。”


    其實,殊麗不知天子和元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夏衣已趕製好,完全沒必要委任她為欽差。


    跟一群陌生男子呆在一起,即便帶著麵紗,也覺得別扭。


    沒再與元利康虛與委蛇,殊麗踩著腳踏上了馬車,擺明了與他無話可說。可就在她撩開簾子時,發現不遠處駛來十多輛世家大族的車馬。


    原來這次出行,不止有欽差,還有自告奮勇去慰勞將士的士族子弟們,這些人都是經過朝廷審批的,人數控製的極為嚴格,不過,殊麗還是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龐諾兒。


    還真是冤家路窄。


    該不會是太後有意讓她去榆林鎮出風頭,得個美名吧。如此一來,也確有入宮為妃的資格了。


    太後和龐家主母還真是用心良苦,培養這麽一個蠢蛋。


    冷了眼眸,殊麗坐進空蕩蕩的馬車,從啟程至今,三個時辰過去,她還未見到元佑的人影。五品的員外郎竟比二品的尚書還要架子大嗎?


    又過了兩個時辰,車外響起整齊的馬蹄聲,殊麗掀簾向外看,見一身蓮灼錦衣的元佑帶著十來個鐵騎侍衛趕了過來。


    禮部尚書鑽出馬車與他寒暄,恭敬地像個跟班。


    元佑已經在老臣那裏這般有威嚴了?


    殊麗極為不解,直到那身錦衣出現在自己麵前。


    妖冶昳麗的男子鑽進馬車,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坐在對麵的長椅上,岔開長腿,懶散無骨。


    清淺的麝香源源襲來,殊麗並攏雙膝,側頭看向窗外,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兩人僵持許久,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霞光拂疏簾,玉磬聲聲聞,伴著夕陽和磬樂,隊伍停在一處荒蕪之地,周遭除了兩三個攤位冒著炊煙,再無生氣。


    夜幕拉開,時而傳來獸鳴,令沒有野宿經驗的人們毛骨悚然。車隊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遠行,既新鮮又膽顫,他們圍坐在攤位前,聊著奇聞怪談,口若懸河。


    隊伍中隻有龐諾兒和殊麗兩名女子,高傲的貴女怎願與宮人為伴,寧願獨自一人坐在車裏,吃著從府中帶來的飯菜,也不願同殊麗聊天解悶。


    元佑步下馬車,跟官員們圍坐一起聊著閑事,留殊麗一人在車裏餓肚子。


    幸好殊麗有所準備,拿出木桃給她做的豆餡饅頭,小口吃起來。


    比這些臉薄的官員不同,禮部尚書早盯上了這麽個大美人,親自端著熱飯走過來,敲了敲車壁,“殊麗姑姑,用飯吧。”


    殊麗笑著拒絕,沒有接納。


    禮部尚書也不多做打擾,他是場麵上的人,不缺女人,做不出強求的事,再說,殊麗是天子的人,他再糊塗也不敢僭越,最多打量打量,過過眼癮。


    “那你餓了就跟車夫說一聲。”


    殊麗道了謝,繼續咬手裏的饅頭。


    這時,元利康捧著一碗湯麵走過來,“以漁啊,吃點帶湯的,別噎著。”


    殊麗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撂下簾子隔絕了彼此。


    元禮康失了臉麵,悻悻回到座位上,吃了兩碗麵。


    出發前,天子親自叮囑車隊不可揮霍浪費,這麽多雙眼睛監督,他隻能硬著頭皮把兩碗麵吃光。


    對麵的年輕官員打趣道:“元大人和殊麗姑姑是何關係,怎地這般獻殷勤?”


    對方比自己的品階高,元利康好脾氣地解釋道:“看她一個人可憐,憐愛罷了。”


    還能怎麽解釋,難不成承認自己是她舅舅,再道出當年將她賣了的實情?那不得讓在場的官員們吐沫星子淹死。


    怎地就又得寵了,讓他的心也跟著忽上忽下!


    *


    紫禁城內,馮連寬對著燕寢外求見的官員們笑道:“陛下染了風寒,閉門修養,直到痊愈。諸位大人有何要事可與內閣大學士們商議,再由首輔定奪。若有急奏,可交於咱家,再由咱家呈給陛下。”


    前些日子,各衙門通宵達旦,趕上天子的萬壽宴才得以歇息,天子早就估摸出,此後一段時日內不會有急奏,除非洪澇等災害。


    眾臣散去,馮連寬笑意不變,轉身時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裏嘀咕著陛下可真是給了他個好差事。


    推開門,他走到正在下棋的元栩和宋老太師麵前,躬身作揖:“陛下離宮這段時日,就辛苦兩位大人坐鎮朝廷了。”


    元栩溫和道:“同辛苦。”


    宋老太師落下一顆棋子,暢快道:“老夫贏了!”


    元栩淡笑,“未必。”


    兩人又埋頭對弈起來,直到夜深人靜也未離開寢殿......


    *


    夏日行旅艱難,有欽差笑稱想買幾頭駱駝拉車,元佑坐在眾人中,聽著他們天南海北的暢談,沒有流露出任何興趣。


    回到馬車時,他將一袋麵食丟給殊麗,懶散地倚在小塌上,指著車廂犄角的箱櫃,“那裏有果飲,自己拿。”


    殊麗那會兒隻吃了半個饅頭,自然沒有飽腹感,聞著香噴噴的包子和餃子,掩於麵紗下的唇輕輕一抿,更為饑餓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還有那麽遠的路途,殊麗摘掉麵紗,捏起一個包子吃起來,等吃空了紙袋,耳邊傳來一聲哼笑——


    “還挺好養活。”


    殊麗沒理他,拿起繡棚開始刺繡,她琴棋書畫皆不通,唯繡工一絕,穿針引線時,素手來回翻轉,很快繡成一幅群山圖,群山下的食棚裏,幾夥人聚堆閑談,表情各異,正是欽差們剛剛的狀態。


    小塌上傳來男子均勻的呼吸,殊麗收起繡棚,靠在側壁上小憩。


    別的欽差都是擠塌共眠,或幹脆宿在官道旁的柳樹下,隻有他二人例外。


    殊麗倒也沒計較元佑沒有風度,為婢久了,早已不記得被謙讓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殊麗被刺癢擾醒,發現車內的風燈已經燃盡,漫開無盡黑暗,耳畔傳來嗡嗡的蚊蟲聲,隨後一拍,就是好幾隻。


    手背上被叮了兩處,她使勁兒撓了撓,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癢了。


    出發前,木桃為她準備了驅蚊的線香和塗抹的膏藥,奈何沒有光亮,尋摸不到。


    “元佑,有火折子嗎?”


    才不管對方睡著了麽,她快癢死了。


    塌上的人發出一聲清淺的“嗯”,殊麗沒有聽清,摸黑走過去,彎腰靠近,“有沒有?”


    驀地,腰間一緊,她被元佑攬住腰肢摁在了塌上。


    “啊。”短促的一聲驚呼後,整個人陷入一方麝香味道的懷抱,鼻尖磕在那人胸膛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氣,“元佑!”


    “別吵。”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被叫醒的不悅,不容置喙地將人圈在自己領地。


    殊麗推搡不開,俏臉癟得通紅,“有蚊子,你放開我。”


    “蚊子愛咬我。”元佑屈膝壓住她亂動的腿,無意中領略到了香培玉琢的嬌軟感。


    殊麗被他無賴的行徑惹怒,抬手去推他的臉,“說了,放開我!”


    她就知道元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這不,沒裝上幾個時辰就原形畢露了,可恨那個狗皇帝還讓他們同行同車,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麽。


    若不是有木桃在宮裏,她真該趁機逃跑,再也不回那個是非之地了。


    雙手手腕被抓住壓於枕頭旁,她呼吸變得紊亂,掙紮的力氣消失殆盡,如砧板的魚等待野獸的啃食。


    元佑支起一側膝,懸於她上方,耳畔除了蚊蟲聲還有劇烈的心跳聲,似要跳出胸膛。


    “老實點。”


    他拽下車簾子的係帶,在她手腕上纏了幾圈,才起身去燃燈。


    殊麗被燈火晃了眼,慢慢睜開時,聞到一股濃香,應是驅蚊蟲的熏香。


    她站起身,被男人一推,又倒回塌上,“你......”


    元佑坐在長椅上,撣了撣指尖的灰,“燃香了,蚊子不會再咬你,安心睡吧。”


    “給我解開。”


    元佑抱臂後仰,後腦勺抵在車窗旁,感受著夜風徐徐吹向後頸,“再吵,腿也給你綁了。”


    以他的厚顏無恥,肯定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殊麗沒再動彈,側身蜷成一團,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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