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把藥箱遞給秀煙,秀煙畏畏縮縮喊了聲世子爺,餘晚媱便似被驚醒,極快的揪緊衣衫,欲起來。


    陸恒別開臉,繞回屏風外,坐到杌子上,“搽藥吧。”


    秀煙應著是,把餘晚媱按回榻,找出藥膏給她抹,屋裏靜謐,隻有秀煙時不時問兩句哪兒疼,聽不到餘晚媱的回答聲。


    屏風上麵繡了幾朵芙蓉,裏頭女人的影子投印在屏風上,恰好她是側著頭的,柔和的輪廓很清晰,烏發半散,芙蓉似戴在她發間,她支著身,羅襟輕解,任由秀煙抹藥,或蹙眉,或咬唇,在這屏風上異常生動,好似比那繡成的芙蓉還要嬌豔欲滴。


    那婢女按著她的腰肢,大抵是疼的,她趴在引枕上,影子在顫,透著朦朧風情,恍若回到了床笫間。


    她總是沉默且柔順的。


    秀煙抹好藥,趕忙起身,陸恒從屏風移開目光,秀煙出來衝他福了福身便匆忙到外麵。


    裏間一時沉默,餘晚媱正猶豫著要不要起來。


    陸恒開口了,“沈府的事我知道了。”


    餘晚媱扣緊指節,心一下子揪起。


    然而陸恒沒再說什麽,抬步走了。


    餘晚媱愣住,竟摸不準他什麽意思。


    ——


    陳氏沒在明間逗留,回了安福堂,婆子從柳裁縫處打聽到消息,回來再傳給陳氏,這時李媽媽也把在檀棠院遇到陸恒的事說了,陳氏憋著火,命人去陳府,請陳肅的夫人劉氏過來一趟。


    “大爺有那麽多庶女,個個兒乖的像兔子,當時我就說挑個庶女送來給世子,又沒說要名分,你偏不同意,非要在外麵找不三不四的女人,現在好了,這女人花樣多,世子都被她勾上手了,你再來找我有什麽用?”劉氏半埋怨道。


    陳氏親自給她沏茶,“瑾瑜的性子嫂子不了解,陸家太爺有祖訓,他最聽這些,又怎會願意收通房,我瓔兒身子骨快熬不住了,英國公夫人是疼愛她,可一直也沒將她認回去,隻能這麽等著,自打瑾瑜中了進士,京裏不知多少姑娘盯著他,我若不提前找個沒依靠的擋住,怎麽能替瓔兒保住這世子夫人的位置?”


    劉氏衝她笑,“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即叫這兒媳生娃給瓔兒治病,又能讓瓔兒好生安養,她畢竟是英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這好日子還在後頭。”


    陳氏笑著說是,隨即道,“隻是這外來的丫頭到底成了禍害。”


    劉氏手打著手,歎氣,“近來查的緊,大爺在江都的鹽運上使了不少銀子,府裏上下也要吃喝,我哪還有心思想什麽法子呢。”


    陳氏將早備好的銀票塞給她,“鹽官雖利大,終究是斷頭錢,你提醒著大哥,是時候抽手了,免得後患無窮。”


    “府裏虧空太多了,外頭又缺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這些年虧的有你接濟家裏。”


    劉氏收好銀票道,“要我說你那兒媳不能留,若能死在英國公府上,沒準英國公夫人一愧疚,就認回了瓔兒,再將瓔兒許配給世子,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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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英國公夫人壽辰前一天夜裏,安福堂秘密招了霜秋。


    霜秋跪在屋內直打顫,不斷磕頭,“奴、奴婢膽小無用,斷不敢做殺人的事,隻怕讓夫人察覺,告訴了世子爺,平白給老夫人惹了麻煩。”


    陳氏怒斥她廢物。


    李媽媽低道,“老夫人,她說的不無道理,還是另派人的好,這夫人不像善茬,最好小心行事。”


    陳氏想了想點頭,對霜秋道,“你找個由頭,明兒別來府裏。”


    霜秋後脖頸的汗直冒,那口氣提在嗓子眼兒愣是下不去,應了聲是。


    陳氏煩悶的讓她走,等堂內僅剩兩人,陳氏才寒聲道,“等解決了那丫頭,霜秋便尋個由頭賣了吧,越遠越好。”


    ——


    緣著要去英國公府,餘晚媱天未亮就起了,秀煙興高采烈的給她換上那件新做的玫瑰粉軟煙羅斜襟襖,梳了較時興的桃花髻,發側簪一朵芙蓉絹花,再斜插一支金蝶落梅步搖,秀煙拉著她看鏡裏人,豔歎不已。


    “今日去英國公府,那些貴人肯定都要被夫人的美貌比下去。”


    餘晚媱搖了搖頭,說不好,伸手要拿走芙蓉絹花。


    秀煙支吾著,“英國公夫人的壽宴,您要是打扮的太素淨,到時候老夫人他們見了,指定又說您。”


    餘晚媱便躊躇了,她說的不無道理,英國公府不是一般人家,那種場合必定有許多豪門貴胄到場,陸家自然不能落了下乘,這著裝上肯定要奢麗些。


    但她也怕出風頭,想來想去,還是去了那支步搖,換成鎏金梅花簪。


    這麽一來,少了招搖,更多些婉約,倒比先前合適,也不怕喧賓奪主。


    秀煙趕忙拿了披風為她係上,“夫人,霜秋的娘病了,跟您告一天假。”


    餘晚媱嗯聲,“我記得她家裏就她娘和一個姐姐。”


    秀煙道,“姐姐嫁人了,她娘本來是老夫人院裏的,前年折了腿隻能離府過活。”


    餘晚媱微微思索,“你叫人去送兩吊錢去,就說我賞給她娘吃補品了,多放她兩天吧。”


    “您的月例又沒多少,她這種白眼狼給了也是白給,”秀煙不情願道。


    餘晚媱笑,“我不圖她什麽,她好歹也照顧我一場。”


    秀煙沒話說了,拿著兩吊錢進了偏廈子,正巧霜秋拎著包裹要出來,秀煙把錢塞她手裏,“夫人賞的,讓你在家裏多呆上兩天,等你娘好了再回府。”


    她說完就要出門。


    霜秋攥著那兩吊錢猶如火燙,心撲通撲通跳,回想著昨晚的情形,再加上近來世子爺為夫人做的,她頭次心驚膽戰,沒來由的她忽然拉住秀煙,幹笑道,“我走了,夫人跟前隻姐姐一人伺候,可得仔細些,那些顯貴最會耍弄人,指不定就會背地使絆子欺負夫人,姐姐可得看緊點兒。”


    秀煙心裏咯噔,把這話記下,拍拍她肩膀便走了。


    ——


    一切收拾妥當,餘晚媱才從屋裏出來,慢吞吞的往東廂房去,東廂房和西廂房中間隔著一道花牆,她們過了抄手遊廊,就見陸恒立在花牆下,那身鴉青色寬袖鼠灰襖穿在他身上,甚是挺拔清貴,脫了官袍,他更是個帶著書卷氣的貴公子,此刻正一瞬不眨的凝視著她,等她走近了,他才轉過目光。


    餘晚媱到他身邊,很輕的喚一聲爺。


    陸恒眼沉住,未幾道,“走吧。”


    夫婦倆出了院子,到陸府正門,陸韶安已經上了馬車,隻餘陳氏和陸瓔還在馬車旁,見他們過來,男俊女美,甚是登對,陳氏先心底不適,麵帶笑道,“晚媱跟我們坐一輛馬車吧,他們爺倆坐一塊。”


    餘晚媱點了點頭,要過去。


    陸恒道,“她同我坐一起吧。”


    陳氏一愕,旋即道,“那我坐老爺的馬車,瓔兒同你們一起,小年輕坐一起也說得上話。”


    陸瓔站了會就有些喘不上氣,氣呼呼的衝陸恒道,“大哥哥還不來扶我!”


    分明是撒著嬌的。


    這對兄妹相處給餘晚媱的感覺很怪異,餘晚媱自己有哥哥,小時候跟哥哥很親,長大後便和哥哥避嫌了,平日哥哥甚少進她閨房。


    也許這就是金門繡戶和平民的區別吧。


    陸恒勾起唇,“我要是真扶你,你又會耍滑頭。”


    陸瓔哼哼著,搭兩邊丫頭的手,磨磨蹭蹭上馬車,她身體不好,馬車上備著小榻,她先靠上去,留了兩邊的長凳,正好能隔開陸恒和餘晚媱。


    陸恒先踩著木凳上馬車,轉頭朝餘晚媱伸手,“上來。”


    陸瓔那雙杏眼眯住,心裏憋著壞。


    餘晚媱隻猶豫了片刻,抬起細指搭了一點他的手心,並沒有想借他的力,可是他握住了她,那力道大的幾乎能將她提起來,她便任他托著自己上馬車,好在她站到車板上,他立刻放開手,俯身坐到左側的長凳上。


    沒得選,餘晚媱隻得往右側長凳上坐。


    陸瓔這時朝那馬夫遞了個眼色,馬夫趁他們不注意踢到馬上,那馬便受驚般撅起蹄要跑。


    但車裏餘晚媱還沒坐下,這麽大動蕩,她根本站不穩,腿一軟,身子往對麵撲去。


    陸恒伸臂攬住她,正正好跌坐到她腿上,兩人近的差點親到,雙目也不可避免的對上,她倉促移開,要起身,孰知腰被他圈緊,她的兩隻手抵在他肩頭,勉強和他拉開了些距離。


    陸恒略皺眉,旋即扭過頭,對那馬夫道,“府裏不養閑人,管不住馬就自己走。”


    馬夫急忙勒住韁繩,勉強製住馬,陪著笑道,“世子爺甭生氣,這馬吃過食後興奮,奴才打它幾鞭就老實了。”


    陸恒懶得聽他囉嗦,關上車門,才從餘晚媱腰間撤開手。


    餘晚媱壓著嗓音,“謝謝爺。”


    仿佛在陸恒耳邊呢喃,帶著黏意,他手指微曲起,轉而一派平靜。


    餘晚媱急忙下地,規整的坐到長凳上。


    隻有陸瓔一人生悶氣,暗恨這嫂子真會接巧力,在她跟前裝傻充愣,反正也活不過今天了,看她能蹦噠幾時。


    ——


    馬車一路駛到英國公府,早有下人候著,迎了幾人進正門,甫一入內,便覺出富麗堂皇,這座府邸比陸家要大,仆從在每個路道等候,自有體麵的婢女引著他們入內宅。


    過曲欄時,一個著桃紅色襖衫的丫頭過來,衝幾人彎身,笑盈盈道,“碎玉苑搭了戲台子,正熱鬧呢,夫人問了好幾次瓔姑娘,可算來了。”


    說著引他們轉進碎玉苑,隔著那道雕木古錢紋描金格子門,就聽到咿咿呀呀的戲聲,是南地頗有名氣的海鹽腔,唱的是《黃粱夢》,正唱到“睡朦朧無多一和,半霎兒改變了山河。1”


    餘晚媱不自覺在心底默念出後半句,“兀的是黃粱未熟榮華盡,世態才知髩發皤。2”


    這樣熟悉的唱腔,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陸恒和陸韶安被小廝請到男客桌,長廊掛著珠簾,半隔著女客,此時都在聽戲,倒聽不到說話聲。


    這出戲已近尾聲,餘晚媱隨著陳氏坐在圓桌旁,那正中間的座上坐著個風韻猶存的老婦人,打扮時興,眉眼帶笑,看見陸瓔忙招手讓她過來。


    陸瓔踩著蓮步,到她跟前就被她拉到座上與她同座,臉也被她摸了摸,“可憐見的,這才一月沒見,又憔悴了。”


    陸瓔把頭靠到她肩膀上,帶著孺慕的眼神衝她笑。“傅伯母別擔心,母親說我這病有的救。”


    傅氏慈愛的笑了笑,眼睛轉向下首坐著的餘晚媱,“這是瑾瑜媳婦兒吧。”


    陳氏直笑,“她剛進門,認生的很,不常出來見人。”


    隨後朝餘晚媱示意,餘晚媱便上前給傅氏施禮。


    傅氏隻看她柳眉桃腮,瞳若秋水,身姿玲瓏,卻是個水潤美人,那眉目倒有幾分像誰,一時也想不起來,點點頭笑,“你這媳婦兒長的好,跟水蜜桃似的,招人眼饞。”


    “嫂子好看,伯母是不是就不疼我了?”陸瓔俏皮道。


    傅氏抱著她噗嗤笑,“酸味我都聞見了,我不疼你誰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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