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她變相強了那柄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捭闔劍……


    寧姝難過:“這手髒了,不能要了。”


    看她撇嘴,陸恒又是忍俊不禁,他親手解下雪劍,遞過去。


    雪劍通體雪白,劍鞘上刻著繁複花紋,劍柄中心,鑲嵌一顆祖母綠的寶石,饒是寧姝這種外行,也能感知到,它蘊含的強大能力。


    它很漂亮,沒有太大殺氣,讓人看著,就很想摸一把。


    她疑惑地看著陸恒。


    陸恒莞爾:“那就用雪劍洗一洗手。”


    既然是他同意的,寧姝也不客氣,端起雪劍,霎時,雪劍發出輕輕的嗡鳴,不是捭闔劍那種刺耳,而是如潺潺流水的溫柔,如月華落枝梢的眷戀。


    它對寧姝的親近,不言而喻。


    即使在這之前,它從來沒有親近過除了陸恒以外的人。


    陸恒也有點驚訝,按理說,他會排斥雪劍的自作主張,可是此時心底……


    他不由輕聲道:“看來雪劍很喜歡老師。”


    寧姝摩挲著雪劍上的寶石,她捧著雪劍,倏然一笑,那眉宇幹淨,純粹得宛若山巒攢於尖頂的白雪。


    她道:“為師也喜歡它!”


    喜歡。


    陸恒胸腔的律動,突然變了調。


    他看著眼前的她,又想起拿捭闔劍指著徐辛夷的她,兩個身影相去甚遠,可是,不管哪一個,都是寧姝。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看到更多的她。


    有點不甘心,不想要他們的交集,就隻是因為捭闔劍。


    陸恒垂眸,道:“那麽老師,我想提一個請求如何?”


    寧姝將雪劍遞回去,道:“嗯你說。”


    陸恒幫過自己幾回,於情於理,她都不會拒絕,何況是,她是光棍一個,壓根不怕陸恒的請求有多離譜,反正他什麽都不缺,還是個好人。


    陸恒想了想,說:“我想請你觀看宗門大比。”


    十年一度的宗門大比,屆時是場盛事,也是各弟子爭取表現的地方。


    寧姝毫不猶豫點頭:“可以!”她還得感謝陸恒邀請她呢,既然都來修真界,哪能不看看宗門大比這種經典橋段?


    何況,支線任務裏白穆的成長也要在大比表現出來,而她想攻略聞人辭,不能光靠紙張了解這個世界運行邏輯,她得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到他夢裏,也好拿捏創造。


    這件事就是一舉三得。


    就這麽說定後,寧姝回到自己房中。


    今天的收獲頗豐,解決徐辛夷,又得到參觀宗門大比的資格。


    唯一存在隱患的是,陸恒說的靈力波動,寧姝猜測,或許真和魔尊封印鬆動有關。


    遊戲的邏輯內核,所有反常,都不會隻是普通的反常,不然沒必要讓她知道,肯定是昭示著什麽。


    她想了想,又往床上一趟。


    那麽,入他的夢看看吧。


    .


    靜謐的世界裏,上一次,被創造出來的,藍天白雲,樹木椅子,海水垂釣,乃至桌上那盞乘著冰塊的酸梅湯,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它們的主人不在,它們的時間,也被永遠地暫停。


    那個玄衣男人盤腿坐在沙灘上。


    他抓起一手沙子,稍稍張開手指,流沙似水,從指縫間倏然劃走。


    這裏不存在時辰,他隻能從沙子流動裏,判斷出,已經過去一日一夜。


    他又抓起沙子,重複著這個枯燥無趣的動作。


    可他連姿勢都沒有換過。


    倏地,空氣中,隱隱一陣波動,緊接著,就像觸碰到什麽機關,大海開始奔騰,樹影婆娑,陽光的溫度灼燙,雲層也變換起來。


    男人眯起血色眼瞳,朝前眺望——那個姑娘,猶如一陣清風,緩緩降臨到這個世界。


    她帶來“生”。


    那一瞬間,世界萬物活起來,絢爛而璀璨。


    隻看她踩在地上,睜開雙眸,與他對上的一刹,微微一驚。


    男人動著了下四肢,他緩緩站起來,朝她伸出手,寬大的手上,還抓著的一把沙子,便從指縫間簌簌掉落,被風揚走。


    他全身上下,包括五指,十分幹淨,不染塵埃。


    寧姝仔細打量他。


    上回走得太著急,隻記住他一雙血色眼瞳,如今再看,便能發覺,他是俊美的,眼眸深邃,鼻挺頜瘦,嘴唇顏色略略發白,卻更讓人留意他漂亮的眼瞳。


    隻是,他也美得像雕塑。


    時間在他身上,凝固成深淵,他沒有煙火氣,那雙猩紅眼瞳,就像殘陽,帶著一種日薄西山的蕭索與冷感餘韻。


    此時,他朝她伸出手,便這樣,用那雙血色眼瞳,靜靜地看著她。


    寧姝愣了愣,有點拿捏不準他的意思,她指著自己:“你是讓我過去嗎?”


    好在男人還是能溝通的,他從喉深處發出一聲:“嗯。”


    反正夢裏的他也沒法傷害自己,寧姝深吸一口氣,她朝他走過去。


    在沙灘上,她留下一串腳印。


    走到他麵前,寧姝剛站定,隻聽他呢喃:“你還欠我一下。”


    寧姝:“?”


    她張開嘴唇,還沒說什麽,卻看他傾身,用食指,認真而輕輕地,戳一下她的臉頰。


    第34章 真假神女六


    像是完成什麽重要的事, 男人眼中漫開一絲笑意。


    隨即,他全身化成一粒粒光點,四散開去。


    寧姝愣了下, 伸手摸摸自己臉頰, 要不是觸感還留著, 她都懷疑剛剛那人是幻象。


    她皺眉環顧四周, 他去哪兒了?


    驟地,她聽到身後一聲淺笑, 隨即一個男人略微輕慢的聲音傳來:“他是個傻子,一直在等你, 等太久了, 耗費所有自己的精氣,此刻自然撐不住。”


    循著聲音,寧姝回頭,一陣風推起厚重雲彩, 光影倏忽變換中, 有道身影就歪靠在她創造的東坡椅上。


    男子五官精細如畫,麵部線條柔潤,鼻間、鼻頭到他的嘴唇, 如丘陵起伏,柔而不軟, 這是骨相上佳之貌,那紅唇不點自紅, 隻一件青色衣袍,身瘦卻不單薄。


    這是一種與方才那玄衣男人, 完全不同的風格, 堪稱雌雄莫辯之美。


    他一手端著桌上的酸梅湯, 觀察杯盞紋路,似乎挺喜歡蒲葦花紋的杯子,他抿唇微笑,撩起眼皮子看寧姝。


    寧姝很驚訝,她一直以為這個夢境裏,應該隻有魔尊。


    那這個男人又是誰?


    隻看那青衣男子站起身,他籠著袖子,歪了下頭,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能一眼看透她的來曆,讓寧姝有點警惕,卻聽他繼續道:“你是被召喚來的神女。”


    寧姝想了想,沒有反駁,她摸不清他的底細,沒必要把自己底細交出去,隻說:“你是何人?又是怎麽看出來的?”


    青衣男子朝她緩緩走來,他略過第一個問題,回答:“你身上的氣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萬年前的神女殿下,也是從異世界召喚來的。”


    在寧姝麵前站定,他打量著她,“至於我,如果萬年前的修士,大抵是認得我的。”


    “神女殿下本該認識我的。”


    這副漂亮皮囊下的年紀,已經跨越五位數。


    寧姝突然想到什麽。


    她默默打開麵板,滑到攻略對象區域,自從她選了聞人辭後,剩下的攻略對象,都灰色不可選取的狀態。


    一直被她忽視的第三個攻略對象,名字叫司渡。


    【司渡,赤淵劍,四神子之一,正在閉關中。】


    其實遊戲對他的簡介也很簡單,隻是相對聞人辭的“魔尊”,還是多好幾個字的,於是就被寧姝跳過。


    也難怪,這段日子,寧姝隻聽到眾弟子對雪劍、捭闔劍的討論,卻很少聽到第三個、第四個神子。


    神子是天選,天道一旦認定神子的身份,除非神子徹底死亡,否則,不會重新尋找、認定神子,按青衣男子說的,他極有可能是萬年前被天選的神子,如今被判定為“閉關”的司渡。


    寧姝問:“萬年前到底發生什麽,為何魔尊和神子,會被封印在一起,出現在一個夢裏?”


    青衣男子挑起細細的眉毛,道:“他們沒有告訴你……哦,也是,他們不會告訴你。”


    他怠於多講,畢竟這對他來說,是陳年舊事,隻是,看著寧姝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眸,他突然心生惡意。


    很想看到,她知道真相後,這雙眼睛所露出的仇恨、憤懣、不甘。


    毀掉這點清澈,正正好。


    青衣男子手一揮,沙灘上,出現白玉鋪就的地板,上麵是一方長榻,他跽坐於上,寧姝也不客氣,壓好衣擺坐下。


    便看他又揮揮手,長榻旁邊,出現一個畫麵,畫麵中都是紙片人,他們沒有臉,也沒有名字,隻有製片身上貼著“神子”、“神女”、“魔尊”等字眼,裏麵演繹的,正是萬年前的神女與神子,封印魔尊的景象。


    一幀幀的默劇,無聲卻更為悲壯,映在寧姝的眼睛裏——


    與寧姝所了解的,神女挑選一位神子修煉功法,共同封印魔尊的事情不同,高聳的祭台上,神女被迫以身祭天。


    屬於神女的,源源不斷的能力,被抽出來,以助神子獲得神力,不知為何,祭台上隻有兩位神子,他們無視神女的痛苦,最終,神女魂飛魄散,神子屹立於天地間。


    然而,獲得強大神力的神子,不再滿足於對付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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