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時候,黑框眼鏡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被她自己一腳踩了上去,瞬間聽到了鏡片的斷折粉碎聲。


    這幅眼鏡是她家裏失火後,為數不多帶出來的東西,和她一樣都是火災的幸存者。


    不知是不是經曆了火災的緣故,眼鏡腿兒一直很鬆垮。沒想到這一奔跑,架子直接從鼻梁上抖落下來。


    林薇摸索著撿了起來,才發現右邊的鏡片碎掉了,左邊鏡片也龜裂成了蜘蛛網,看樣子是徹底不能戴了。


    沒了眼鏡,視野裏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還有無數黑點在晃動,擾亂了她的注意力,讓她無法看清楚前麵的路。


    “阿嚏!”她還打了個噴嚏。


    奔跑後,全身都在出汗,乍一停下來真的很冷。今天的氣溫才12度。


    算了吧,別去追了——耽誤了這麽長時間,秦浚生肯定已經跟他媽媽一起回家去了。


    可是想了想,林薇還是追了上去,因為她要罵一句:秦浚生,你這個大笨蛋,你沒事跑回學校幹什麽?!


    你說發生任何意外,都和學校沒關係,生命安全自己負責……你能負責個鬼啊!


    不把這句話罵出來,她會被噎得吃不下飯的。


    於是乎,憑借視野裏殘存的一點模糊景象,她還是順利跑到了後門。


    因為她上學期經常中午請假去秦家吃飯,擁有中午離校的特權,所以門口的保安直接放她通行,倒是沒費什麽口舌。出了校門,再往前跑一百多米就是停車場。


    盡管視野裏都是模糊的小黑點,但一聽到他清冽朗朗的聲音,她就知道他在哪裏。


    與此同時,秦浚生剛掛了電話,也抬頭看見了她——


    林薇沒有戴眼鏡,長長的馬尾辮被風兒吹的很亂,雙頰染上一層微醺的紅暈,看上去有種豔麗張揚的生動感。


    他不由自主心跳慢了一拍,腳下控製不住向她迎去。


    但下一秒,林薇一開口打破了所有的氛圍:


    “秦浚生,你丫的不準回學校上課!”


    “什麽自己的安全自己負責,你把生命當什麽了?誰能承擔得起你的人身安全?!”


    “白血病人就好好給我回家呆著!”


    “一中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些話說出口,讓她有種報複得逞的快感,然後掏出兜裏揉成一團的聲明書,用力扔了過去。卻冷不防正中秦浚生的眼睛,對麵傳來一聲吃痛悶哼。


    林薇:“……”


    等等!


    我沒戴眼鏡,怎麽還扔的這麽準?!


    ***


    學校附近有一家丹陽眼鏡店,學生憑證打半折優惠,林薇算是這裏的老常客了,但還是第一次被人牽著過來。


    黑框眼鏡是全碎了,眼鏡店老板說要等半個小時,才能將一副1000多度的高度近視眼鏡給打磨好。


    中午店裏沒什麽人,老板鑽到了後台去打磨鏡片,林薇餓著肚子趴在玻璃展台上。因為剛才的奔跑過度,她是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睫毛都可憐兮兮地拉攏著。


    秦浚生也是真拿她沒轍,明明是自己被罵了,還被砸了一下眼睛,結果還是他來帶她配眼鏡。


    不光要配,還要哄著勸著,要不然林薇鬧起別扭來,她連中午飯都不肯吃。


    “薇薇,這都快一點了,你還沒吃午飯,等會兒配好了眼鏡,我們去隔壁飯店吃個飯,我再送你回學校去。”秦浚生:人是鐵飯是鋼,你難道不餓得慌嗎?


    “不去!”林薇:餓死不吃嗟來之食!


    秦浚生無語凝噎,他拿出手機點了兩份外賣,反正還要等一段時間。再起身去隔壁小賣部買了一瓶雪碧過來,以防孩子等餐期間被餓出胃病來。


    “不吃飯,喝點水總行吧?”


    秦浚生把雪碧打開,遞到了林薇的麵前,像個男奶爸一樣喂孩子。


    林薇喝了一口雪碧,微微皺眉道:“浚哥,你別想討好我,我說不許你回校就是不許!我想你媽也不許!”


    “……”


    秦浚生:你說話比我媽還管用?


    但他不想繼續惹她生氣,幹脆轉移話題:“你不戴眼鏡,怎麽還看得清路跑出來?”


    “這段路我每次放學都走一遍,都走了千萬遍,閉著眼睛都能跑到後門。”林薇瞪了他一眼:“而且今天也沒有下雪,我還不至於當個瞎子,什麽都看不清。”


    “下雪不下雪,在你看來有什麽區別嗎?”秦浚生好奇道。


    林薇點了點頭,還真有區別:“我是高度近視伴飛蚊症。這是一種輕微的眼疾,隻要脫下眼鏡就會看見眼前有黑點在晃,下雪天背景是白色的,黑點最大最明顯。”


    飛蚊症:一種眼病的統稱,患者如果不戴眼鏡,就會感覺眼前有飄動的小黑影。在白色的背景下,這個現象尤其顯著,所以她在雪天不戴眼鏡的話,簡直等於盲人。


    秦浚生眉宇一緊:“……這種眼病可以治嗎?”


    “是我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眼疾,先天性沒得治的。”


    林薇托著下巴,解釋道:“我的爸爸,爺爺,包括我大伯他們,也都是先天性高度近視伴飛蚊症。這算是一種家族遺傳病吧,搞不好,我未來的孩子也會有這個病……”


    “我下次替你去北京的醫院問問,現在醫療技術這麽發達,就算是先天性疾病,說不定也會有辦法治愈。”


    秦浚生並不願意相信,雖然她說這是輕微的眼疾,但一聽上去就很難受,還會遺傳給未來的孩子。


    “可是醫療手段再發達,你自己的身體怎麽能不好好愛惜呢?!”她把雪碧蓋子重新蓋上,斜睨著他:“浚哥,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成績那麽好,隨隨便便考一本,也沒有高三學習壓力,你為什麽非要回學校讀書呢?”


    “我想陪你一段時間,我不放心你。”秦浚生言簡意賅。


    每隔半個月見到她,不是黑眼圈就是哈欠連天,還一次比一次瘦,他真的很不忍心。


    “……”


    林薇:我就猜到你會說這個!


    他們兩有種無言的默契,明明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明明知道自己怎麽想,但誰都不會先捅破這層曖昧的關係。


    有些感情——總是朦朧和憧憬著,沒有付諸實現,可能更適合他們現在的年華。


    不過,她也願意學著為他妥協,比方說:“浚哥,我看要不然這樣,你不就是擔心我中午不好好吃飯嗎?那我每天中午出來去你家吃飯,你看行嗎?”


    秦浚生思忖了一番,這倒是個好主意。午自習時間是十一點到下午兩點。兩個半小時,足夠他好好陪伴她。


    隻不過:“我家實在太遠了,你要是天天中午跑去我家吃飯,路上來回得花一個小時。這樣你就沒時間睡覺。”


    林薇:“其實我沒午休的習慣。”


    “那就從現在開始培養這個習慣。”秦浚生有了個主意:“要不然,你每天中午去我租的地方吃飯。那裏沙發空調客房一應俱全,你還可以補睡個覺。”


    “你租的地方?”林薇眨了眨眼,沒聽說過。


    “我上學期是在校外住宿的,就住在學校對麵的小區裏。馬上我帶你去看看,順便一起吃個飯。”


    秦浚生:那是他單人住宿的公寓,是他絕對的私人領地,隻有爸爸媽媽去過,林薇是第三個可以進去的人。


    “好!”


    林薇是個好奇寶寶,都沒注意到他說話的重點是吃飯。


    ***


    不一會兒,秦浚生點的兩份外賣來了。


    隔著白色的包裝袋,林薇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濃鬱香味,一下子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是鴨血粉絲?”


    “你不是最愛吃鴨子嗎?”秦浚生:定點投喂計劃通。


    “算你狠!”林薇捧過了一碗,她無法抗拒老鴨湯的香味,但想想不對勁:“我們怎麽能在人家眼鏡店裏吃?”


    “所以你跟我去租的房子裏吃飯,”秦浚生催了一句:“老板,她的眼鏡什麽時候能磨好?”


    ……被塞了一嘴狗糧的老板這才抬起臉來,哼了一聲:“再等十分鍾就好了,你們小兩口可以繼續打情罵俏說十分鍾悄悄話,反正我不會告訴你們班主任的!”


    林薇拍案而起,嚴肅澄清:“老板,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你別胡說!”老顧客的台不能拆!


    秦浚生笑著站起身來,握住了她的手:“老板,要不然你再做一副同樣度數的備用眼鏡,我們吃完飯再過來拿。”


    “好好好,你們快去吃飯吧!”老板:誰都別打擾我磨鏡片!


    林薇不再說話,被秦浚生一路牽了出去,隻是出門的一瞬間,聽到裏麵含含糊糊的一句。


    “這兩娃娃眉來眼去的……還不肯承認自己早戀!”


    ***


    短短五分鍾的路程,路上還發生了點小意外。


    秦浚生剛走到樓下,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以為是媽媽打來的電話,於是放下鴨血粉絲摁了接聽鍵,沒想到妹妹慌張的聲音傳了出來——


    “哥哥,我中午找不到薇薇姐。聽1班的人說,好像是薇薇姐和她同學一起懟了數學老師,校長把她給帶走了!”


    這句話還挺正常,但秦珊珊的下一句是:“怎麽辦?校長他會不會體罰薇薇姐呀?哥哥,你快去救嫂嫂呀!”


    秦浚生:“……薇薇在我這裏,她沒事。”啪地一聲掛了手機。


    林薇還沒反應過來,她還挺感激秦珊珊的:“浚哥,你妹妹人可真好,我出事了她這麽著急聯係你……”


    等會兒……


    最後一句“嫂嫂”是什麽意思?!


    反應過來,她臉紅成了個小蘋果,心虛地別過頭去,悄聲道:“珊珊她胡說八道什麽呢?!”


    秦浚生看了一眼她紅彤彤的臉龐,不知為什麽心裏還挺高興的,嘴上仍然道:“珊珊她偶像劇看多了,一十五歲小孩,不懂大人的事,咱們別理會她!”


    說完,他一隻手拎著兩碗鴨血粉絲,另一隻手牽著林薇上了樓,還幫她看腳下的台階,以防她磕磕絆絆到哪裏。


    他租的公寓在四樓,門一打開,林薇什麽東西都看不清,隻覺得這個房間裏的味道很好聞,優雅的檀香和清爽的鬆木香交織在一起。再一問,原來是何阿姨每個星期都雇人來打掃清潔消毒。


    不一會兒,房間裏隻飄蕩著鴨血粉絲湯的味道。林薇真是餓極了,風卷殘雲嗦了一碗粉絲。


    吃完了以後,她拍了拍鼓起來的小肚子,順口問道:“浚哥,你剛才光顧著說你爺爺多厲害了,那你奶奶呢?”


    秦浚生:“我奶奶是我爺爺的師妹,她也是一名核物理學家。”


    “好厲害!”


    林薇:一聽女科學家就想到偉大的居裏夫人!


    秦浚生看她眼睛裏都是好奇,忍不住繼續介紹道:“在我心目中,奶奶比爺爺還厲害。她出生在一個貧困落後的邊境山村裏,從小一邊割豬草一邊放牛一邊看書,在牛背上自學完了初中課程,還考進了當地唯一一所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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