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管哪裏都消毒水味濃重,容磊掛著無線耳機去推病床的窗,懶散回著朋友們的提問,“就跳了個窗而已,人沒事,骨折罷了,鋼板打得整整齊齊,濟合的醫療水平有什麽不放心的?搞得特別好。”


    舒悅窈輕軟雀躍的嗓音響起,“問題很小,等死掉燒頭七,再通知我蘊就行。”


    說話間陸離錚被護士用輪椅推進病房,眼睫半垂,陰翳地瞅了容磊一眼。


    容磊沒搭理他的敵視,悠悠摸出隻煙,在護士的凝視下點燃,補充解釋道,“我一定注意火源安全,您放心。”


    “……”護士啞然,看起來好像更需要擔心了。


    陸離錚淡淡開嗓,“出去吧。”


    “你跳窗跳得還挺是時候的,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瞅你這四樓縱身一躍,竟然隻左腿骨折的身體素質,新賽季最多耽誤三場比賽,可以說對你完全沒影響啊。”


    容磊倚坐暖氣片,抽了張濕巾撣煙灰,喋喋不休地輸出風涼話,陸離錚不搭理,麵無血色地凝望窗外,他還特別貼心的把百葉窗合上了。


    高跟鞋搶地的聲響清脆,林故若閃進病房。


    她人過來,意味著聞越蘊人已經進入候機室一陣子了。


    “容磊。”林故若喚,“我鞋帶開了,幫我係。”


    容磊低笑,拉了把椅子坐下,點點自己的膝蓋,“來吧小姑奶奶。”


    林故若足見輕踩黑色西褲,那是雙綁帶細高跟鞋,容磊熟練地撚起絲帶兩端,繞著細瘦腳踝往上捆。


    兩人的動作不大不小,晃在陸離錚的餘光裏,他忽機械性地扭轉視線,死盯著那截纖長的小腿。


    蝴蝶結飄逸漂亮,可根本不是他常見的那種綁法。


    “你為什麽這樣係?”陸離錚嘶聲問。


    容磊嗤笑反駁,“這不就是正常係法,不然要怎麽係?”


    墓前的白玫瑰花束、陸芷蘿穿這類鞋子時的綁法、聞越蘊還叫鍾淺夕時連衣裙後腰的大蝴蝶結。


    每個片段如同走馬觀花般眼前瞬閃而過。


    聞越蘊曾扯過條絲巾在手腕處係朵大大的蝴蝶結,揚手迎海風拍出的照片當過他很久的手機屏保。


    這些年來陸離錚關注的異性僅三位,他母親端莊大方,是不做蝴蝶結這類裝飾的,而妹妹陸芷蘿的係法與聞越蘊如出一轍。


    這種錯覺令他以為這樣係才是對的,實際錯得過度離奇。


    陸離錚掙紮單腿跨過病床的護欄。


    容磊橫手於他胸前,厲聲提醒,“你躺回去,別逼我動手。”


    “讓開。”陸離錚蹙眉。


    林故若後退幾步,把病房房門落鎖。


    幾分鍾後陸離錚鬆開百葉窗的拉線,扯斷的塑料珠子劈裏啪啦的四散。


    他抹開唇角的血色,踉蹌著扶著床頭櫃嚐試站直,身型晃動,最終摔倒,頹然調整角度,癡癡看著蔚藍天際劃過的白色飛機軌線。


    等到雲把那道虛無的白線抹掉,重重的握拳砸地,有中空的塑料珠被砸得四分五裂,陸離錚再砸下去,鋒利的橫截麵刺入掌心,鮮血噴湧。


    門不合時宜地被敲響,林故若為陸芷蘿開門。


    陸離錚僵硬地扭過脖子,越病床看向陸芷蘿,沙啞問,“你早知她是聞越蘊對嗎?”


    陸芷蘿沒有立刻回複,她繞過床站到哥哥麵前,平靜地看著他回,“我說過的,你沒有信。”


    披風揚起露出內側的錦繡紋路,陸芷蘿把抓在掌心的熊換成摟。


    她對陸離錚的傷病情況熟視無睹,淡漠說,“等人是會出事的,你明明知道。”


    “小芷!”容磊嗬道。


    達摩克利斯之劍墜下,將陸離錚整個人自中劈成兩段,血腥彌散。


    他無措茫然地重複呢喃著同一句話,“我知道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人幫陸離錚轉述這天發生過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後聞越蘊才偶然在某篇大數據不開眼推送的采訪裏看到陸離錚跳窗骨折的“光輝”事跡。


    她一掃而過,倒扣繼續和新同學討論午餐應該在何處解決去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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