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事嗎?


    被弟弟欺負,她隻要還手就是不懂事,隻要回嘴就是學白上了書白讀了,現在連被哥哥罵,她也不能生氣。


    為什麽在哪裏都得不到偏愛?


    為什麽在哪都必須要她忍耐?


    為什麽全家人都讓她懂事?


    為什麽就連鍾爸鍾媽都不會護著自己?


    為什麽能看見她受委屈而無動於衷?


    為什麽她反抗就是混賬,是畜牲!!!


    為什麽??


    城中村的路沒什麽車輛來往,更沒有幾個人,何況大年初一的晚上都在家裏吃著飯看著電視,開開心心的迎接新的一年。


    她突然的抬頭去找被自己丟開的手機,躺在一米開外階梯下,她站起來,眼前突然一片金星什麽也看不清,腿腳發軟的挪了一小步卻沒站穩摔了下去,手下意識的保護自己撐在了地上,擦的手掌生疼。


    躺在地上幾秒眼睛才看的清楚了些,兩天沒吃,應該是站起來太猛了低血糖。


    她看了看手掌心的傷口夾著泥灰和石子流了血,毫不在意的拍了拍灰站了起來,去撿手機。


    鋼化膜被摔的粉碎,她看著碎裂的鋼化膜內心又是一股火,粗暴的去撕,可就連鋼化膜都要跟她作對,怎麽也撕不下來,細小的玻璃渣因為外力脫落,每一下都紮在手裏。


    她抖著手,調出微信給沈聽瀾打了過去,站起身來快步的往外公家更遠的方向跑離,因為剛才的激動現在腿腳發軟,她走兩步便會崴到腳,像是沒有知覺不知道疼,摔了在爬起來。


    她隻想走快一點,再遠一點。


    “喂,鍾妍?”


    她聽見對麵溫柔的男聲,眼淚再次決堤,無助的喊著他,像是翅膀受傷的鳥兒在摔的粉身碎骨前尋找枝椏棲息。


    “沈醫生,沈醫生。”


    聽見她帶著哭腔的輕喚,沈聽瀾原本含笑的眉眼立刻沉了下來,他緊張的問:“怎麽了?”


    鍾妍聲音越來越大,夾雜著抽噎聲哭訴著:“沈醫生,我病了…….我病的很嚴重,我好害怕,我在發抖,我害怕,我控製不住啊,我控製不住,我心裏好難受胸口好痛。”


    沈聽瀾拿起外套,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冷靜不至於讓她也驚慌:“鍾妍,鍾妍,你冷靜點。”


    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壓低了嗓音痛苦的叫了一聲:“我冷靜不了啊,我冷靜不了。”


    一邊說著一邊狠狠的敲著自己的腦袋,卻還是沒能冷靜下來,她撕心裂肺扯著嗓子低吼了兩聲,回蕩在新年第一天的夜晚。


    “啊…….啊……我冷靜不了!!我的頭好痛啊,”她死命的敲了兩下腦側,哭的喘不過來氣,步子沒停的往前走著,“我冷靜不了,怎麽辦?怎麽辦啊?。”


    “沈醫生,我該怎麽辦!”


    她想問,她爸媽不愛她,她該怎麽辦。


    她想問,是不是女孩,沒有弟弟哥哥討人喜歡。


    她想問,是不是她,不討人喜歡。


    她抓著自己,死命的抓著自己,手指甲掐著肉讓自己冷靜。


    她不敢問,她不想他知道,不想他知道自己討厭的家裏人都不喜歡,不想他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


    沈聽瀾立刻拿車鑰匙出門,著急的按了兩下電梯:“乖,別哭,不要害怕,我是醫生,相信我,我馬上來接你,我微信發給你定位共享,你把定位打開好嗎?我很快就來。”


    那邊的人還在哭,沒有回話,沈聽瀾心底猛的一跳:“鍾妍?”


    “喂?鍾妍,你能不能聽見?我已經上車了,我帶你去江邊,我帶你去兜風,我帶你去天興洲看星星好不好!”


    抽泣的不能呼吸的小女孩終於啞著嗓子回答了他:“好。”


    一個字,沈聽瀾終於放下了心。


    看著定位沒有掛電話,聽著電話那頭的女孩不停的在哭,在嘶吼著,一聲一聲似泣了血印在他心上,每隔幾秒,他就喊一聲她的名字,聽到那邊回應才安心。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他在漆黑的郊區馬路對麵,看到了拿著手機拎著包,穿著拖鞋睡衣,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女孩。


    他立馬停車開門,聲音壓低的生怕嚇到她。


    “鍾妍,”


    被喊的人愣在了原地,亮的刺眼的燈讓她看不清車子的顏色和型號,分不清是手機裏的聲音還是麵前的聲音。


    沈聽瀾又喊了一聲:“鍾妍。”


    她側過身來看見從馬路對麵跑來的人,緊繃的身子在這一刻放鬆了下來,哭著似在向他求救“沈醫生。”


    沈聽瀾看著頭發淩亂滿臉淚痕,冷的蜷縮著脖子的女孩,他把大衣脫下來披在鍾妍身上,看她凍得發白的唇:“快上車。”


    感覺到她身子變得僵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小心翼翼的理了理她的頭發,卻發覺她的臉腫了,臉上還有狼狽的青印,一看就知道是被打了,滿眼的心疼蔓延開來,他捏緊了手聲音冰冷。


    “誰打的?”


    沈聽瀾看著她咬著唇,不願說一句,心下便能猜到是她家裏人,他捏緊了拳頭,看著她失了往日光亮的眸子,抬手,輕輕靠近她臉頰卻又不敢碰到。


    “你怎麽……怎麽弄的這麽狼狽。”


    鍾妍聽話的被帶到車上,車裏很暖,她坐著一動不動還在抽噎,沈聽瀾彎腰替她係上安全帶,鍾妍看著男人從車前繞到駕駛座的畫麵,突然恢複了理智。


    可手還是不聽使喚的在顫抖,她左手狠狠捏住了右手的手腕,重的在皮膚上留下了痕跡。


    沈聽瀾剛坐上駕駛座便看見了她的動作,以往明亮溫和的眼睛變得深邃沉斂,他側身上前去握住她左手,鍾妍渾身一僵,抓的更緊了,掐的她右手腕都變了型。


    沈聽瀾厲聲低喝:“鬆開。”


    鍾妍被喝的一驚,剛抑製住的情緒又波蕩了起來。


    鍾妍手是鬆了,但她突然猛的揮開了沈聽瀾的手,扯了扯頭發低吼了一聲,就去解安全帶。


    沈聽瀾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在酒吧那次就發覺她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隻是後來一直都很正常。


    他心裏像是被一隻手死死的攥住,她到底發生什麽事,會變成這樣!


    他抓她兩隻胡亂擺動的手,知道這丫頭是吃軟不吃硬,不能吼隻能勸,立馬柔了聲音:“鍾妍,聽話,乖,冷靜一下,閉著眼睛休息一下好嗎?”


    鍾妍頓了一下,收回了手,沈聽瀾歎口氣,大掌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別怕,我在。”


    她緊咬著的牙關終是鬆了些,抿唇輕哼一聲,哭出聲來:“沈醫生。”


    沈聽瀾歎口氣,輕輕撫順著他的後背:“我在,閉著眼睛,好好休息休息。”


    鍾妍沒有回話,真的垂著頭躺在車椅上閉了眼睛。


    她並沒有睡著,緊閉的眼反而讓她腦海裏閃過了無數令人痛苦的畫麵,她不安穩的抱著自己,灼熱的氣流在胃和嗓子中間流竄,燒的她胸口正中疼悶不已,她的哭聲突然被喉嚨口的氣流堵住,她捂著嘴狠狠的咳了好幾聲。


    咳到橫膈膜抽痛,忍不住的一聲嘔,直接吐了自己一身,還吐在了沈聽瀾的大衣上,白色的痰水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紅色血絲。


    沈聽瀾將車刹停在路邊,他抽了幾張紙遞給鍾妍擦手,看著她的嘔吐物皺了眉,鍾妍接了過去捂著嘴,急忙開門吐在了路邊。


    擦完手覺得喉嚨還是出奇的癢,又彎著腰狠狠咳嗽了好一會,才坐會車裏靠著。


    沈聽瀾幫她擦著身上的東西,眼裏滿是心疼的安慰:“再撐一會。”


    鍾妍點點頭,啞著嗓子說:“我沒事。”


    沈聽瀾一聽,緊繃的臉上帶著怒意,沒事?這像是沒事的樣子?


    他忽然有些恨她這個性子,什麽事都憋在心裏。


    他發動著車子,慶幸著今晚的文華市沒有堵車,他不管不顧的,在高架上開到一百多碼,半個多小時就開到了醫院。


    沈聽瀾打開副駕駛的門,涼風一貫,鍾妍覺著有耳朵裏頭扯著腦仁像是被錘了一下好痛,隨即便開始發出鳴響,她猛的捂著右耳,張了嘴大口呼吸。


    沈聽瀾看她的樣子急忙問:“怎麽了?耳痛嗎?”


    鍾妍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耳朵,腦仁疼的她緊閉著眼睛:“好痛,喉嚨也痛,胸口也痛。”


    沈聽瀾解了安全帶抱起了她往急診跑去,值班的護士一見是他還有些納悶:“哎?沈醫生?”


    一看他抱著人趕緊去推床,鍾妍紅腫的眼又痛又熱,根本睜不開也看不清,隻感覺到被抱進了有光的室內。


    沈聽瀾對著護士伸手:“聽診器。”


    護士急忙遞了過來,他輕輕抓著鍾妍緊抱著自己的手臂,俯身用著格外溫柔的語氣安撫著她的情緒。


    “鍾妍,放鬆,我先幫你看看好不好?來,把手放在身側。”


    鍾妍迷迷糊糊的點點頭,把手鬆開,放在身側,沈聽瀾把聽診器對好:“好,呼吸。”


    鍾妍乖乖照做:“電筒。”


    說著沈聽瀾把聽診器遞給護士,接過電筒,檢查了一下她的耳朵和喉嚨。


    “做個血常規和肺部ct。”


    護士麵露難色”“沈醫生,這還是得掛個號,不然值班醫生那邊不好開單。”


    沈聽瀾也明白,他俯身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臉色卡白的鍾妍:“鍾妍,你記不記得身份證號?”


    她摸了摸腦袋自己坐了起來,眼睛都看不清沈聽瀾的五官,但她知道是他。


    她絕對信任的報了自己的身份證號:“我記得,42********0924****”


    沈聽瀾拍了拍床邊,對著護士說:“先帶她去抽血,我等會拿單子過去。”


    護士點頭:“好的。”


    鍾妍覺得腦袋昏沉,胸口也燒著疼,被推到病房裏,還沒開始就被抽了管血。


    剛抽完沈聽瀾就拿著單子過來,護士接過帶著鍾妍又去拍ct,大醫院的急診動作很快,十多分鍾就出了片。


    沈聽瀾跟著護士走了,她一個人就在病床上躺著等著,耳朵時不時的會脹痛一下,扯得半個腦袋都是痛的。


    其實她幹咳好幾天了,從上次去沈聽瀾家那晚開始的,沒流鼻涕沒有痰,她一直沒當回事,今天穿著薄睡衣在外走了一兩個小時,肯定會變嚴重。


    沒一會沈聽瀾就回來了,身後跟著推著車的護士姐姐,還有她要打的針。鍾妍一個頭兩個大,啞著嗓子抗議。


    “又打針?要不放我回家靜養兩天?”


    下意識的一說回家,鍾妍突然愣了,臉色更加難看,什麽話也沒說認命的伸出手。


    “先做皮試啊。”


    鍾妍看著護士調著手裏的銀針,皮試!又多了一針。


    看沈聽瀾臭著臉,要多嚴肅有多嚴肅,鍾妍乖乖的遞出了手,護士抓住她的手腕,看見上麵深淺不一明顯被暴力對待的額指痕,神色驚異又緊張的看了沈聽瀾一眼。


    沈聽瀾也是這一會才仔細看清她的手腕,淤紫的傷痕,明顯是男人的手掌,斑駁分散,手腕,手臂,手背,都是,還有深淺不一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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