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看著冷瑟瑟的笑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冷瑟瑟攤了攤手,這才站起身來道:“好了,蘇淨姑娘也許今晚就到了,我去讓朱叔多準備點菜,聽說這次蘇淨姑娘來這裏,其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丁越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朱叔是臨仁客棧原來的大廚,隻是方小安在臨仁客棧呆的那一段時間,正好夏老板帶著朱叔去了外鎮,是以冷瑟瑟才會讓方小安臨時充當這個大廚。


    丁越看著冷瑟瑟離開院子,走進了廚房,眼神也微微變了變。


    丁越並不算十分遲鈍,他猜得出來,當初冷瑟瑟聽說方小安離開了以後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究竟是為什麽。而方小安離開了那麽久,從最初的瘋狂尋找,到後來的沉默絕望,丁越都看在眼裏。


    也直到兩年後的如今,冷瑟瑟眼中的愁緒才終於淡了一些。


    。


    。


    冷瑟瑟沒有說錯,那位蘇淨姑娘果然在天黑之前便到達了客棧。蘇淨到達客棧的時候,冷瑟瑟正在櫃台前幫夏老板算賬,方一聽到聲音抬起頭,便看到了蘇淨一身紅衣快步走進了客棧。


    畢竟當初隻見過那麽區區幾麵,而且兩年的時間過去,蘇淨也有了不大不小的變化,冷瑟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有些疑惑的看著麵露喜色的蘇淨,冷瑟瑟開口道:“任陵,快過來招呼客人……”


    冷瑟瑟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因為她轉過頭便看到了任陵站在她的旁邊,正怔怔的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子。這女子也含著笑同任陵對視,良久之後才眼眶微微濕潤的說了一句:“怎麽了?不認識我了?這麽久都不說話。”


    任陵也柔柔一笑,上前將女子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女子的額頭,悶聲道:“認識,我怎敢說不認識……淨兒。”


    “阿陵。”這名女子,自然便是蘇淨。


    兩個人太久太久沒有見到,這一刻再重逢,竟是完全忘卻了身旁的一切。


    久別重逢,自然是有著許多話要說,是以蘇淨剛一到客棧,還沒來得及同冷瑟瑟幾人說上幾句話,便被任陵拉著上了二樓,兩個人在房間裏麵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麽。


    冷瑟瑟就這般驚訝的看著平日裏溫潤如玉,任勞任怨,完美到挑不出一絲毛病的任陵,竟然攬住蘇淨便上了樓,期間還不忘轉過頭朝冷瑟瑟露齒一笑,道:“冷姑娘,這樓下的事情就拜托你和丁兄弟了。”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抱著懷裏的美人。


    冷瑟瑟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任陵,久別重逢幹柴烈火,將會發生什麽事情冷瑟瑟不用想也知道了。


    輕歎一聲,冷瑟瑟再次低垂下頭看自己麵前的賬本。


    隻是經過這一鬧,冷瑟瑟卻也看不下去了。她突然之間便想到了兩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任陵剛來臨仁客棧,初到客棧的時候還是一名傳統意義上的江湖俠客,一心以為自己所愛的人喜歡的是別人,為了成全她竟然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冷瑟瑟也曾經唏噓過,之後才知道原來任陵並沒有死,是方小安救了他。


    這件事起初冷瑟瑟一直是不知道的,後來方小安離開以後,冷瑟瑟心中十分擔心,總想著方小安會不會毒發身亡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任陵為了讓她安心,才告訴了她這件事情。


    原來早在一開始任陵便猜出了方小安是武林中人,所以方小安救了他,任陵一點也不驚奇,還幫著方小安隱瞞身份。


    而現在,任陵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過上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想起來冷瑟瑟也不免唏噓一番。


    有時候,一些東西就離自己那麽近。


    可惜……


    “在想什麽?”溫雅的聲音在自客棧外麵傳來。


    冷瑟瑟抬眸,卻沒有看門外那人,隻低聲笑道:“在想任陵和蘇淨姑娘,究竟是誰把誰吃得死死的。”不用抬頭,冷瑟瑟也知道來的人究竟是誰。


    “嗯。”那人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舉步走進了客棧。


    直到這時,冷瑟瑟才掩去了眼中的一絲黯然,抬起頭看向那方才進入客棧的男子。男子今日不過穿了一件輕薄的白衫,手中拿著一把合攏的紙扇,玄色的腰帶上幹幹淨淨什麽掛飾都沒有。視線緩緩上移,冷瑟瑟看到了男子一張俊秀至極的臉,那五官都是冷瑟瑟所熟悉的。


    隻是這名男子此時正看著冷瑟瑟身後的某處,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冷瑟瑟挑了挑眉道:“好看麽?”俞秀有著這個老毛病,說話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冷瑟瑟也早已習慣了。


    “嗯,第三張桌子前坐著的男子,手裏拿的紙扇上題的是一首詩。”幾乎完全沒有思考,俞秀便答道。


    冷瑟瑟原本想聽俞秀回答了,便笑說他這個毛病,然而他這一句話卻引起了冷瑟瑟的好奇,她問道:“題了什麽詩?”


    “雙林彼上人,詩興轉相親。竹裏經聲晚,門前山色春。卷簾苔點淨,下箸藥苗新。記取無生理,歸來問此身。”俞秀淡淡的說著,聲音輕柔且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冷瑟瑟聽他道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抿了抿唇,冷瑟瑟笑說道:“不過遠遠幾眼你便看清了那扇子上的字究竟是什麽?”


    “嗯。”俞秀聽著冷瑟瑟的笑聲,總算是收回了視線,朝著冷瑟瑟淡淡笑道:“以前見過這首詩,所以隻需一眼便能夠看出來了。”


    “嗯。”冷瑟瑟眨了眨眼睛,也不知該說什麽為好,於是便這樣站著了。


    見冷瑟瑟不說話,俞秀便笑笑,說到:“你在做什麽?”


    “算賬啊,夏老板一大早又出去了,留下我們幾個在這裏忙活,現在更好,連任陵也不頂用了。”冷瑟瑟雖是這樣說著,卻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隻是輕笑兩聲。


    俞秀也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自從方小安離開之後,冷瑟瑟和俞秀之間的關係便維持成這個樣子,既不再進一步,也不能說有多麽疏遠。


    兩個人就這樣隨便說了些什麽,沒過多久丁越也終於從後院裏麵出來了,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俞秀因為還有事情要處理,結果被自家師爺趕過來領走了,而夏老板也沒有回來,一起吃午飯的便隻有冷瑟瑟,丁越,朱叔和任陵他們二人。


    五個人圍成了一圈一邊吃飯一邊閑侃著,倒是丁越驚訝於蘇淨的到來,不停地問著蘇淨關於外麵武林的問題,而蘇淨似乎是因為剛剛才同任陵重逢,所以心情極好,不論丁越問什麽都十分樂意的回答了。


    問了好一會兒,丁越才試探的說道:“蘇姑娘啊,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那從前來找過我們和夏老板麻煩的邪道妖人夏還月,如今怎麽樣了?可有什麽正道大俠將他給製服了?”


    “哈,這個妖人勢力太大,暫時還動不了他,不過如今隱夜塔的人正在同他較量,想來他也撐不了多久了。”蘇淨揚了揚眉道。


    丁越似乎興趣更大了,興致勃勃的要繼續問,冷瑟瑟卻在一旁道:“丁越你問這些做什麽?你又不是江湖中人。”


    “哎,問一問過過癮嘛。”丁越撓頭笑著,隨即又向蘇淨道:“快,蘇姑娘快繼續說說,這隱夜塔究竟是什麽?”


    “隱夜塔是江湖上最有威望的的地方,隱夜塔的主人是這天下公認的絕世高手,名喚師雲,如今已過花甲之年,據說如今的武林正道的支柱都是這師雲的徒弟。”


    “這人這般厲害,看來這夏還月完蛋了?”丁越搓搓手,笑得十分燦爛。


    蘇淨看了身旁的任陵,笑著點頭道:“是啊,不過如今隱夜塔裏出手對付夏還月的人並不是這師雲前輩,而是他的孫子。”


    “孫子?”丁越怪叫一聲,“這人能夠打得過那夏還月?”


    “師雲怎麽會讓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去涉險?他既然敢讓這人去對付夏還月,自然是對這人及其信任了。”蘇淨好笑的道。


    丁越滿臉的向往之色,喃喃道:“真想看看這人長什麽樣子,竟然年紀輕輕便能夠對付那個大魔頭了,這武林中的事情還真是有趣極了……”


    冷瑟瑟看著丁越的神色,忍不住輕歎一聲。她自然是知道丁越對江湖的向往的,隻是丁越自從出生開始便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應了她爹娘的話照顧她守著她,即使再向往江湖也沒有離開過她半步。算起來其實也是她的原因,讓丁越如今隻能通過問蘇淨,才能夠了解那個他羨豔之際的世界。


    想了想,冷瑟瑟才低聲道:“那麽這個隱夜塔之主的孫子,叫什麽名字?”


    “師回雪。”蘇淨答道。


    冷瑟瑟動作微微一頓,繼而笑笑:“這人的名字倒是風雅。”


    第37章 瓤(一)


    不論如何,隱夜塔,師回雪,師雲,這些都是對冷瑟瑟來說離得很遠的東西。


    她萬萬沒有想到,沒過多久,自己便真的會接觸到這許多。


    第二天的臨仁鎮,迎來了許多的外地人,他們手中拿著刀劍,有的人麵帶煞氣,有的人一臉沛然正氣,不知究竟是來臨仁鎮做什麽。


    冷瑟瑟是從丁越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的。丁越一大早便敲開了冷瑟瑟的門,一臉驚惶的朝她道:“老大老大,外麵來了好些武林中人,吵著要住店,並且拿著畫像在向站子裏麵的人打聽畫中人的下落。”


    冷瑟瑟微微一怔之後才回屋將外衫披上,並對丁越道:“我們下去看看。”


    “等一下,老大。”丁越並沒有立刻下樓去,而是欲言又止的而站在房門口。


    冷瑟瑟皺了皺眉,低聲道:“怎麽了?”


    丁越眼神微微閃躲,突然又像是決定了什麽似的,大聲道:“老大你還是別下去吧,那些都是武林中人,有的衣服上還有血跡,看起來不是什麽好熱的家夥。若他們是正道中人還好,若遇上了邪教的人,那……”


    “夏老板還沒有回來,我不去,誰去?”冷瑟瑟挑眉道。


    丁越怔了怔,繼而閉著眼睛拍了胸脯道:“我去!”


    冷瑟瑟笑了笑,眼含這一絲柔和,她道:“好了,我們下去吧。”她竟是絲毫不管丁越先前的話,丁越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還是隻得跟著冷瑟瑟下了樓。


    樓下此時已經站滿了人,皆是鎮外來的,熟客們看到這些拿刀拿劍的人進來,也早就被嚇跑了,是以整個客棧都是武林中人。他們或許並不是來自一個門派,甚至隱隱分了好幾個勢力,相互對峙著。


    冷瑟瑟放一下樓,那幾個勢力的領頭人物邊都將視線轉向了她,並揚聲道:“這便是臨仁客棧的老板娘?”


    “是我。”夏老板不在的時候,冷瑟瑟對外從來都是這樣說的。


    那些人很快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後一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走上了前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幅畫,對冷瑟瑟道:“姑娘,你可認識這個男子?”


    那幅畫被緩緩拉開,畫上的人顯露無遺,豐神俊朗,鳳目微挑,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正是夏還月。


    冷瑟瑟眸光微不可見的一變,她抬起頭朝著麵前的男子道:“你們找這人做什麽?”


    “這麽說,姑娘你是認識這個人了?”男子含笑道。


    冷瑟瑟挑眉,不言不語。


    這男子微有些急了,又道:“姑娘可否告訴我們,這人究竟在何處?”


    “先告訴我,你們找他做什麽?”冷瑟瑟堅持道。


    那男子眼見冷瑟瑟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不由皺了皺眉,回望身後的人,幾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麽,這才又轉回來朝冷瑟瑟道:“這男子是邪道之主,名喚夏還月,他罪大惡極,殺了武林正派許多德高望重之人,我等正是奉了掌門之命前來誅殺此等惡人!”


    冷瑟瑟微微一皺眉,隨即便開口要說什麽,卻在這時,眼角掃到了大門口走進來的那道身影。


    冷瑟瑟稍稍愣了片刻之後,第一反應便是扶額。


    “夏……夏老板。”丁越在冷瑟瑟還未來得及阻攔的時候便喚出了口。


    那門外正走進來的人,一身的淺灰色布袍,一頭灰白的長發隨意攏在腦後,看起來邋遢之極,不是夏老板又是誰。而夏老板方才剛一踏進客棧便覺出了氣憤的不對勁,正想要回身悄悄離開,卻又被丁越喚住了,一時之間,一屋子的人全部將視線轉到了夏老板的身上。


    夏老板挪不開步子,隻能幹笑兩聲:“丁越你喚我何事?”


    丁越臉色一白,隱約也覺出自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但是他也唯有苦笑。而那先前同冷瑟瑟談話的男子則變了臉色,他身後的那些人也都將武器給拔了出來,蓄勢以待的對著夏老板。


    夏老板著實無辜,剛剛回到客棧之中,什麽事情都不清楚就這樣被人盯上了。他撓撓頭才道:“你們先別這樣對著我,好歹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吧?難道又是夏還月那家夥闖了什麽貨?”


    “夏還月,你還在胡言亂語什麽?”男子打斷了夏老板的話,明顯是將夏老板當做了夏還月。


    夏老板怔了怔,竟是也不否認了,反而冷靜了下來,背著手朝著麵前的一群人道:“你們倒是說說,我究竟做了什麽?讓你們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追殺我?”


    “夏還月!你殺了武林盟主江右前輩,還將他的首級掛在隱夜塔之上,此等惡行,已經是人神共憤了!更別說你這些年帶著你的勢力四處殘殺武林正道,手下冤魂無數……”那人一說起夏還月的罪行,幾乎便要停不下來。


    然而夏老板沒有再讓他說下去,而是臉色蒼白的截斷了他的話:“你說……夏還月殺了江右,他真的……殺了江右?”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難道還要否認?”那人已經完全將夏老板當作了夏還月。


    夏老板突然長笑一聲,在冷瑟瑟幾人驚詫的目光下,他從來都慵懶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十分,他近乎咬牙切齒的道:“不論你們相不相信,我不是夏還月,我的名字叫做夏煥雲,乃是同夏還月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夏老板的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讓一屋子的人突然都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突然說了一句:“夏煥雲,那不是江右前輩的大弟子嗎?”


    “寂月劍夏煥雲!”


    冷瑟瑟微微一怔,雖然兩年前她便知道了夏老板是武林中人,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才隱居在這臨仁鎮之中,然而這個時候她才第一次聽到夏老板在江湖當中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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