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叢京順著想到了他。


    “哥哥他叫什麽?”


    “嗯?我哥嗎。”宋善思說:“沈知聿。”


    “沈……知遇?可遇不可求的遇。”


    “聿。”宋善思在她掌心寫下筆畫:“這個聿。”


    叢京應了聲,默默把手伸回被子,感受著掌心仿佛還遺留的筆畫痕跡。


    心想,真有詩意的名字。和他這個人截然不同。


    叢京和沈知聿基本上白天碰不到什麽麵,他白天很忙,除了日常學習,還有與朋友社交。


    他快出國了,這段時間就是和朋友最後混跡在一起,享受那點自由時光。


    在同齡人眼中,他能這時候保送國外,已經是令人驚羨的存在。


    白天碰不到,除了他偶爾回來的晚上。


    他偶爾會帶兩個朋友回來玩,閑扯,聊天,看電視。總歸就是晚上消遣。


    叢京剛洗完澡穿著睡衣出去,手裏還拿著自己私人用的臉盆,結果出去就撞見坐在客廳磕著瓜子的幾個他朋友,都是成年的男生。


    沈知聿靠在窗戶那兒,右手擱在窗沿上,指間夾著煙,他斜著的視線瞟過來睨她。眼神漫不經心又隨意。


    眼神有一秒對上,她低下頭,尷尬,膽小,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一聲不吭地抱著臉盆上樓了。


    他朋友們都看在眼裏,唷了聲:“這誰啊,沒見過。好靦腆。”


    沈知聿聽到這兩個字,不在意地輕嗤。


    “靦腆。”他挑眸問朋友:“你覺得我很嚇人嗎?”


    朋友搖頭。


    “那我是不是會吃人,女生見了我都怕。”


    朋友也搖頭。女生見了他哪是怕,她們都恨不得多見他。


    “是啊。”沈知聿彎唇,撚著煙的手指了指二樓的方向:“她,有點好笑。”


    “每次看了我跟看著什麽似的,當然,我跟她也沒什麽共同話題。”


    否則也不會到現在話都沒說超過十句。


    朋友笑:“小孩子嘛。”


    小孩子。


    在沈知聿心裏,要麽隻有沒長大的幼稚鬼,要麽就是從小就知道挑起擔子,被迫讓自己懂事的小大人。


    他像那麽大的時候,就沒在人前這麽別扭過。


    夜晚,沈知聿到書房去閱讀父親留下的書籍,整理著。


    他要走了,馬上。他習慣獨自一人守著父親的遺物,仿佛對方還在他身邊。


    出去時無意看到少女在房裏學習。


    門開著,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認真做著作業的樣子,那模樣倒是有當年的他幾分相似。


    沈知聿隻多看一眼,馬上收起視線——


    他帶著東西準備奔赴遠方,她在房間挑燈夜讀。


    他們天壤之別,毫無交集。


    卻不知那時就開始有無形的聯係,抽絲剝繭,再也剪不斷。


    -


    沈知聿剛回國的那年,身邊圍著的人很多。


    像他這樣優異又溫柔多金的人,是女人心裏的最佳配偶,不受約束,生活恣意,他可以對誰都笑,也可以眼裏隻剩漠意。他有高素養,能和他戀愛一定是不錯體驗。


    但,沈知聿沒有談戀愛。


    主要原因是因為,他的個人觀念。


    會也倒是會,要他撩誰那也是能張口就來的,以前身邊也曾美女如雲,但真要他固定在誰身上,不行。


    就打個這樣的假設,可能沒有女人的話,他能專注事業幹一輩子。


    在他觀念裏,把精力用在感情上是浪費時間的。


    盡管這樣,折服於他的人很多。


    欒玉,算是其中一個。


    從高中同學到長大工作,他們同框於一張照片裏過,他是富二代,她家庭條件也不錯,作為同班同學、好友,關係好的那一群人的其中一個,他們每次幹什麽都是呼朋引伴的那個。


    大學畢業,沈知聿幫她戴過學士帽。


    那是他們唯一的,僅有的近距離交集。


    她記得,當時人群熙攘,她剛拿到學士帽,戴不好,總覺得不好看。沈知聿恰好來她們學校找朋友,幾人靠牆在那邊說話,她喊了聲,對方就看了過來。


    他說:“怎麽了?”


    欒玉指了指手裏帽子:“這個,戴不好。”


    沈知聿道:“這也不會?”


    他拿過那東西,手指整理好邊緣,捏著,接著近距離抬眸,仔仔細細地幫她戴了上去。


    擺正他手指劃過她發絲,溫柔,又是紳士手。


    “現在呢,好了嗎。”


    她出著神看他的臉,說:“好了。”


    沈知聿盯著她輕笑:“都畢業了,你知道畢業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


    “意味著,我們都長大了。”


    欒玉看著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胸腔那顆心髒的跳動。


    她知道沈知聿這樣的人就像高嶺之花,摘不下,攀不上,她也不是那個能拿得下的。可高中認識到現在,她確實是機會最多的。


    她知道對方難追,她也從沒表達過。後來找人戀愛,體驗情感,也有。


    可也許是年少時驚豔過的人總會惦記,她時而會幻想和沈知聿那樣的人在一起是什麽感覺,他出生那麽高的起點,和他在一起應該能感受更高品質的生活水準。


    她想看看他摘下眼鏡後濕著頭發的樣子是不是很帶感,他接吻的時候會不會也呼吸濃重忍不住咬對方的唇,和他在床上是什麽感覺。


    不知道,想嚐試。是真的想。


    她其實問過。那已經是後來參加工作之後,和他談完公事,她似真似假地說:“如果想和你聊點私人一點,可以嗎。”


    他說:“可以啊。”


    他胳膊撐在沙發邊緣,鏡片下的眼含笑:“但是也有很多人這樣和我說過,你想聊點什麽私人的呢。”


    灰色煙霧間,他眼裏很疏離客氣,笑意也帶點好整以暇玩味的意思。


    她當下也知道,她玩不過他。


    他的意思是,玩可以,他心裏沒有她。要是真的對她有什麽意思,入他眼了,不會是那種態度,感情裏看得重了,應該是小心翼翼的,克製的,而不是這樣遊刃有餘,談笑風生。


    這不是對一個人有情的樣子。


    她當然不會拉低自己,所以她說:“隨口說說,開個玩笑。”


    後來偶然和朋友們一起去市高中,她無意瞧見過住在沈家的那個不相幹的女孩。


    瘦瘦的身子,清透的臉龐,幹淨得像山間雪,泉間水。


    起碼,在看到她第一眼欒玉是注意到了的。


    她和一群朋友停著車在外邊等人,她穿著校服恰巧經過,有人指了下,說那個是住在沈家的,她才看了到。


    之後,欒玉隻在擦肩而過那瞬間聞到她身上那種類似早霜的味,又像沐浴露,反正是很清冽的,和其他人身上刻意的香水味不同的。


    她沒多注意,隻聽到沈知聿對她態度一般,也就沒多說什麽。


    那時候沈知聿和她聯絡倒還算少,不是頂熟的那種,要說熟,邱卓他們才是,沈知聿回國那兩年還沒那麽忙的時候經常花天酒地,還會帶朋友回家聚會。


    當時朋友說要聚會,定位置怎麽著也定不好,他隨口說一句那就來他家,大家也就去了。


    第一次見到沈知聿身邊帶那麽多人回來的時候,叢京就是把自己埋頭到作業裏,關在房間不出去。


    原先也一直這樣的,隻要外邊有動靜她就不出去,等人都走了才會出去忙自己的。


    頭一次見到他身邊有女孩的時候,叢京隻當時他女友。


    知聿哥哥二十多歲,談戀愛很正常。隻要不影響到她,和她也沒什麽關係。雖然他一般也都是把她當空氣。


    唯獨那天晚上家裏的聚會。


    樓下聲色犬馬,樓上安靜如水。


    叢京在房間做試卷,聽著底下的聲音,腦袋裏跟有鋼管在跳一樣,捏著筆的手一度停頓無數次。


    不能靜心。


    她明天還有考試,都要最後模擬摸底了。要是試卷不做完,明天都完了。


    叢京捏緊了筆咬緊唇,又不敢下去說。


    寄人籬下的感覺可能就是這樣,做什麽,說什麽,全都牽製,小心翼翼要看人眼色。


    她不敢說什麽,想著萬一說了被無視,或者說了結果還是一樣,她反而像小醜一樣。


    猶豫再三,叢京起身開門出去,做這個動作都糾結了許久。


    剛準備過去就聽見沈知聿的聲音——


    二樓過道,他和人在櫥櫃旁靠著聊天,他隨意倚著,手指夾著一根煙,含著輕笑聽對方說話。


    那是個女生,穿著吊帶,看著挺時尚潮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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