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晉淵沒發覺陸天青古怪的神色,頹廢地說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眼裏隻有她,而她卻時不時走神,從來也沒有對我全情投入過。除了還惦記著前夫,我想不出別的原因。”


    陸天青大概能猜到餘殊的異常是因為什麽,無非就是她那麽愛喬晉淵,可喬晉淵卻什麽都不記得了。雖說兩人最終還是在一起了,但心裏總歸是有遺憾的吧。


    這事他幫不上忙,得靠餘殊自己想通,或者喬晉淵自己爭氣一點,早日恢複記憶。


    喬晉淵說了半天,沒得到回應,氣道:“你倒是幫我分析一下啊。”


    陸天青站起身,拿起那半罐啤酒,一口氣灌下去,坐到他對麵的沙發上,問道:“你最近有去複診嗎,醫生怎麽說?”


    “怎麽突然說這個?”喬晉淵疑惑地問道,隨即想到什麽,“難道她知道我失憶的事了?”他很懊惱,“女人是不是都很在意男朋友的過去?”


    陸天青眯著眼打量他。


    喬晉淵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過去不會是個花心大蘿卜吧?你老實告訴我,我一共有過幾個前任?”


    陸天青忽然起身,把他身前那灌啤酒拿了過去,拔開拉環,咕嚕咕嚕喝了幾口,這才道:“你這輩子除了餘殊,沒有過別的女人。”


    喬晉淵剛鬆了口氣,又聽他道:“你還是按時去複診吧,有些東西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是記憶還是女人。”


    喬晉淵覺得他今晚有些奇怪,這些話似乎意有所指,他答道:“好吧,我明天就去。”


    這些日子以來,他除了工作,心思基本都放在了餘殊身上,已經錯過了兩次複診。他原本以為,有了餘殊已經人生圓滿,能否恢複記憶已經不重要了。可是今晚聽了陸天青的話,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他就開車去了醫院,找到自己的主治醫生。


    醫生給他做了詳細的檢查,又問了很多問題,最後道:“你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藥物殘留也基本清理幹淨了。”


    喬晉淵皺眉:“那我怎麽還是想不起來過去的事呢?”


    醫生道:“人的記憶是個很微妙的東西。有些人會忘記自己最快樂的事,有些人則相反,會忘記最痛苦的那些經曆,每個人都不一樣。你嘛,大概需要一個契機。”


    喬晉淵想起這段時間,偶爾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抓住了失去的那部分記憶的尾巴,但是那些東西太模糊,還沒等他看清楚,就消失了。


    那個契機,到底是什麽呢?


    他仍舊沒有告訴餘殊自己失憶的事,兩人也還是按部就班地談著戀愛。一起吃飯、看電影、逛街,定時去福利院探望小香兒。喬晉淵曾經提過的救助先心病兒童的基因已經設立,並且開始運轉。


    一切又平淡又理所當然,就像日升月落一般周而複始。


    陸天青和安晴打算十月份領證,婚禮要明年才辦。陸天青家族長輩因為周從森的事,對兩人很愧疚,準備給他們大辦婚禮。這種老牌世家,長孫結婚本就是大事,因此整個流程異常繁瑣複雜,光是選日子就花了好長時間。


    而領證就簡單多了,陸天青這邊邀請了喬晉淵、餘殊和喬旭一起去民政局做見證人,安晴則隻叫了自己的閨蜜。


    日子定下來之後,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十月羊城大學百年校慶,學校給餘殊發了請柬——餘教授夫婦在世的時候,對學校貢獻很大,餘殊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又是羊城大學畢業的,被列為了榮譽校友。


    這事關乎她的父母,不可能不出席。陸天青跟安晴商量過後,決定把領證時間改到下午,等餘殊那邊參加完校友活動,再一起去民政局。


    喬晉淵自然要陪餘殊出席校友活動。


    羊城大學是百年名校,培養過很多傑出的人才,這次校慶邀請了不少知名人士參加,這些人如今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其中也包括喬晉淵。


    當初羊城被cr病毒圍困,是東庭製藥研製出的anti-cr消滅了病毒,解除了這場危機,這麽大的貢獻,當然值得一張邀請函。但是邀請函寄到公司的時候,被陸天青扣了下來——他不想喬晉淵知道他跟餘殊父母的關係,因為誰也無法預知會發生什麽事,醫生也建議先保守一點。


    喬晉淵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也在邀請名單上,單純隻是陪餘殊去。


    活動持續了一個上午才結束,餘殊看了眼時間,決定帶喬晉淵去學校食堂吃飯。跟陸天青和安晴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從羊城大學趕到民政局,如果不堵車的話,大概隻要四十分鍾,時間完全夠他們好好吃頓飯。


    食堂早就翻修過,但菜式基本還是老樣子,兩人排隊買飯。餘殊一直仰著頭研究懸掛的菜譜,喬晉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目光落在菜名上,隱約想起了一點自己在這裏讀書時的情形。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已經輪到他們了,餘殊問他吃什麽,他下意識便報幾個菜名。餘殊轉頭告訴打飯的師傅,先給喬晉淵打了,這才打自己的。


    兩人端著餐盤,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個雙人座。周圍有好幾對情侶,一邊吃飯,一邊親密地說著話。喬晉淵看著眼前的姑娘,餘殊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可是看上去仍舊年紀不大,說她是大學生肯定沒人懷疑。他不禁想,她跟前夫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呢?他們會不會像那些情侶一樣,親密又羞澀?


    他又開始難受了。


    餘殊也有點心不在焉。她是上大學之後才跟喬晉淵確定關係的,喬晉淵每次到學校看她,他們都是來這個食堂吃飯。如今故地重遊,她還眷戀著那些短暫又美好的過往,可喬晉淵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曾經覺得,就算他永遠都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本來他們的過去也不算太美好,從頭開始是不錯的選擇。可是真的再次走到了男女朋友這一步,她心裏又覺得遺憾,那可是她的初戀,她心裏的每一次悸動,都是因為他。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從少女長成了大姑娘,最後又成了他的妻子,她愛了他整整十年。


    那是一個女人生命中最美麗的十年啊。


    她默默地扒著飯,一邊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冷落他,不該把他也扯進這樣糾結又晦暗的情緒中,一邊卻又無法及時調整心態。


    一直到兩人餐盤裏的東西全部扒完,她這才抬起頭來,卻直直對上了喬晉淵那雙漆黑的眸子。喬晉淵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見她抬頭,微微一笑:“吃好了嗎?不夠的話我再去買。”


    餘殊飯量小,剛才為了掩飾,吃得太多,感覺有點撐,趕緊道:“不了,怕是到晚上我還沒餓呢。”


    喬晉淵將她的餐盤拿過來,疊在自己的餐盤上,站起身說:“那走了,天青和安晴還等著我們。”


    兩人從食堂出來,徑直往校門口走去,喬晉淵的車就停在校外。


    誰知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餘殊師姐——”


    兩人回頭,隻見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跑了過來,身上還穿著學士服。此時不是畢業季,這樣打扮顯得十分突兀,因此吸引了很多目光,但女孩渾不在意,徑直跑到餘殊麵前,又叫了聲:“師姐,你還認得我嗎?”


    餘殊在腦子裏搜索了一下她的名字,說道:“你是楊辛。”


    楊辛很高興:“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楊辛比餘殊小了三屆,如今正在讀研,當年因為寢室混住,跟餘殊住過一年,兩人關係還不錯。不過後來餘殊畢業,就沒什麽聯係了。


    餘殊看著她身上的學士服,奇怪地問:“怎麽穿這個?”


    楊辛低頭看了看,道:“這是假的,我們排練話劇用的。”她偷偷瞥了瞥旁邊的喬晉淵,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師姐,你老公還是那麽帥啊。”


    她還記得,當年餘殊就是因為要跟喬晉淵領證,連畢業照都沒好好拍,隻拍了兩三張就走了。


    餘殊心裏有點苦澀,喬晉淵如今已經不是她老公了,隻是男朋友,他根本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前夫。


    楊辛見她神色有一點難過,以為她是為了當年的事遺憾,雖然不知道她當年為什麽那麽急著走,明明民政局下午六點才下班,但她不想師姐不開心,趕緊安慰:“要不你也穿這身學士服拍幾張照片做留念?你的樣子跟畢業的時候比起來,沒什麽變化誒。”


    餘殊想了想,搖頭:“還是不了。”


    雖然校園還是那個校園,但是當年的同學已經各奔東西,物是人非,那段記憶無法複刻了。


    楊辛嘟著嘴:“哦。”


    喬晉淵忽然道:“拍幾張吧。”


    餘殊轉頭看他,他笑著說道:“我還沒見過你穿學士服的樣子呢,一定很好看。”


    楊辛聽到這話,驚訝地望向他。當年他來學校接餘殊的時候,後者就穿著學士服,怎麽現在又說沒見過呢?


    餘殊見楊辛神色迷茫,怕她說出什麽話來,讓喬晉淵起疑,趕緊道:“行吧,那我拍幾張。”


    楊辛把學士服脫下來遞給她,餘殊直接套在身上。楊辛拿起手機試了試位置,給她拍了幾張單人照,又轉向喬晉淵:“姐夫跟師姐合拍幾張吧?”


    這個稱呼讓喬晉淵十分愉悅,笑著答應了。


    剛才他一直在旁邊站著沒動,餘殊換了好幾個位置,此時離他有點遠。他緩緩朝她走去,餘殊則轉頭看他。


    喬晉淵忽然停住腳步,現在這個角度,餘殊的樣子跟她微信版圖的那張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就連眼神都很像。他的腦子嗡嗡嗡一片混響,很多雜亂的片段瘋狂閃現,可是一個也抓不住。


    混亂中,他好像聽到自己在叫餘殊的名字,問她可以走了嗎。


    而現實中,餘殊真的在叫他。剛才他突然停步,臉上隨即現出痛苦的神色,餘殊和楊辛都嚇到了,餘殊先反應過來,趕緊跑過來扶他,同時叫他的名字。


    他覺得自己好像回答了,好像在問她是不是可以走了,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記憶在這一刻陷入了混亂,他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作者有話說:


    跪了,最後一章寫了兩天,中間還熬了個通宵,比我預計的長了快一倍。


    因為怕太長了會給小天使們帶來不好的閱讀體驗,我把它分成了兩章,所以章節就比我之前說的多出來一章,十分抱歉。


    下一章我再改改,爭取早上六點前改完,麽麽噠大家。


    第75章


    ◎【正文完結】兩人的影子映在窗簾上,那麽親密◎


    餘殊和楊辛合力將他扶到路邊的椅子上坐下,他捧著腦袋,過了很久很久,腦子裏那嗡嗡嗡的聲音才徹底消失,同時那些閃現的片段也不見了。


    他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馬拉鬆,整個人都虛脫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楊辛擔憂地問道:“姐夫,你沒事吧?”


    這位姐夫明明看起來身材很不錯,別是有什麽隱疾吧?那樣的話,師姐可就要受苦了。


    餘殊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不想外人看到喬晉淵這麽狼狽的樣子,低聲道:“他這幾天不舒服,今天為了陪我過來,一直強撐著,我要陪他去一趟醫院,我們下次再聚吧。”


    楊辛看了看喬晉淵,心裏不大相信,但既然師姐這麽說了,她也不好說別的。餘殊把學士服脫下來還給她,楊辛跟兩人道別之後就離開了。


    餘殊掏出紙巾,輕輕給喬晉淵擦著額頭的汗。喬晉淵握住她的手,啞聲說:“我沒事。”


    餘殊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看過才安心。”


    喬晉淵一直沒對她說過自己失憶的事,此時也還沒做好坦白的準備,怕她看出什麽端倪,堅持說道:“真的沒事了,可能是剛才吃的東西不太好,腸胃炎犯了。我們先去民政局吧,今天是天青和安晴的好日子,別耽誤了。”


    餘殊見他態度堅決,知道他是什麽心思,隻得道:“那好吧,不過路上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我們就得馬上去醫院。”


    喬晉淵答應了。


    兩人一起走到校外,上了喬晉淵的車。因為陸天青安排了拍照的環節,所以餘殊帶了禮服,但參加校慶又不好穿得太隆重,所以喬晉淵開了輛suv,方便她換衣服。


    餘殊換好禮服,從後座下車。喬晉淵從後視鏡見到她身著禮服的樣子,那股眩暈感又來了,似乎記憶裏也曾有過這樣的情節,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當時的情形了。


    餘殊走到駕駛座旁邊,彎下腰,說道:“你狀態不好,我來開吧。”


    喬晉淵沒有反對,他這個狀態的確不適合開車,讓餘殊來開,是對兩個人的生命負責。


    雖然剛才耽誤了一些時間,但也才一點多,時間還綽綽有餘,餘殊開得很慢,怕車速快了喬晉淵會不舒服。喬晉淵靠在座椅上,剛才那場混亂和眩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此時感覺有點累。


    他試著把情緒掩藏起來,不想自己在餘殊眼裏像個犯病的瘋子。


    車子平穩地駛向民政局,中途天色暗了下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餘殊望著雨刷,想起她跟喬晉淵領證的那天也是從學校出發,半路也下了雨,她的禮服被淋濕了,又得知民政局給新人準備的紅毯和心形拱門都因為下雨的緣故被撤了,差點氣哭。


    雖然去的不是同一家民政局,但相似的情景還是讓她無法專心開車,她怕有危險,開得越發慢了,時速差不多隻有三十公裏。


    而原本閉目養神的喬晉淵,也受到了影響,大雨又將他拽回那不知源於何時的混亂記憶中。外麵是漫天雨簾,車裏是他心愛的姑娘,腦海裏的記憶片段不斷閃現,太混亂了,他已經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虛幻。


    而這種混亂,在到民政局的時候,達到了最高點。


    這邊的民政局旁邊就有個停車場,今天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來登記結婚的新人並不多,餘殊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車位,把車倒進去。車裏有傘,她探身取出一把大的,率先下了車,正準備去副駕駛座接喬晉淵,一陣狂風猛地刮來,傘麵被刮翻,瓢潑大雨澆下來,將她身上的禮服打濕了大半。


    她望著濕漉漉的禮服,懊惱極了。


    車裏的喬晉淵看到這一幕,腦子裏不斷閃現出多年前的情形,那時餘殊也是從車裏出來,也是被狂風掀翻了傘麵,然後被暴雨淋濕了禮服。


    眼前的情形和腦海裏的片段不斷交錯,腦子瞬間被塞進了海量的信息,一時無法處理。腦袋疼得像是要裂開,他痛苦地拍打著腦門,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


    餘殊好容易才把傘麵翻過來,回頭見到喬晉淵的樣子,嚇壞了,怔了片刻才想起來打電話給陸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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