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不打算繼續聊的意思了,蕭夕禾無奈地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雖然謝摘星一再表示自己去就行,那些人奈何不了他,蕭夕禾卻怎麽都不放心,還是執意要跟他一起去執事堂,林樊聽說了此事,也早早在他們房門口守著。


    “我不管,我就要跟著,至少打起來了我還能幫把手。”林樊攔著房門,大有他們不答應就不讓路的意思。


    謝摘星斜了他一眼:“那就跟著吧,反正也用得上你。”說罷,又看向蕭夕禾,“你就不必去了。”


    “……我為什麽不能去?還有為什麽用得上林樊?你不會真想跟他們打起來吧?“蕭夕禾頓時緊張。雖然那群人都是老骨頭,可架不住人多勢眾啊,真打起來他們未必能占便宜。


    “不打,掉價,”謝摘星徑直走出房門,蕭夕禾還要再追,他隻能停下,“你若執意要來,那我就不去了,我們回魔界。”


    回魔界,就代表放棄安胎……蕭夕禾下意識停住腳步,眼巴巴地看著他。


    謝摘星被她看得心底一軟,語調放輕了些:“半個時辰內,我肯定回來。”


    “不會鬧事?”蕭夕禾問。


    “不會。”


    兩人對視許久,蕭夕禾妥協:“好吧,那我等著你。”


    謝摘星摸摸她的頭,便帶著林樊離開了。


    “為什麽不帶少夫人?”林樊好奇。


    謝摘星掃了他一眼:“帶上她,還怎麽裝可憐?”


    林樊:“?”少主要在那群老東西麵前裝可憐?


    他一臉不解地跟著去了執事堂,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頭正抱怨謝摘星不懂事,竟然讓眾人等了這麽久還沒來。


    “這群老東西是不是有病,他們自己提前來了,還怪我們遲到?”林樊心頭火起。


    謝摘星倒是淡定,抬腳便走了進去。


    兩人進屋的瞬間,執事堂內靜了一瞬,眾人紛紛看向主位上的老者。


    老者看了謝摘星一眼,慢悠悠地抿一口茶,扭頭問旁邊的扶空:“這便是你家妾室?”


    “正是。”扶空回答。


    老者輕嗤一聲:“瞧著可不是什麽善類,你日後定要多費心才行。”


    “是,老祖母。”扶空頷首。


    老者又跟他聊了幾句,全程無視謝摘星和林樊,其他人也默契地吃點心,半個眼神都不分給二人。


    少主長這麽大何時被這般無視過,真是欺人太甚!林樊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問謝摘星:“少主,你真打算就這麽忍了?”


    “累了,搬把椅子來。”謝摘星答非所問。


    林樊:“……”


    他這輩子都沒如此憋屈過,卻還是隻能按謝摘星吩咐行事。


    椅子搬來後,謝摘星便直接坐下了。


    屋內眾人顯然沒想到,謝摘星竟然就這麽坐下了,剛才還在無視他的老者頓時皺眉:“沒規矩。”


    謝摘星神色淡定:“不是要敬茶?茶呢?”


    “敬茶之前,要先聆聽長輩教誨。”見謝摘星沒有半點不耐,扶空若有所思地開口。


    謝摘星抬眸看他一眼:“那便開始吧。”


    “聆聽教誨,至少要站著。”一個女子不悅道。


    謝摘星眼尾微挑,還未開口說話,林樊便不客氣回懟:“我們少主懷著身孕,如何能站著?”


    “你……”


    “不能站便算了,”老者開口,先前的女子隻能不甘心閉嘴,“坐著聽也是一樣。”


    謝摘星抬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老者扯了一下唇角,渾濁的眼底滿是嚴厲:“我知道你是魔界之主身份高貴,可到了我們蓬萊,就是我們蓬萊的人了,日後扶空為夫,你為妾,扶空是大,你是小,早晚侍奉,不嫉不妒,凡事不能亂了規矩。”


    “雖然你先進門,但扶空才是正室,你以後要懂得謙讓、知道進退,像昨日那樣的事萬萬不得再有,”另一人也跟著教訓,“否則即便扶空仁厚,我等也是要說教一二的。”


    “還有,你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庶出,要喚扶空為父親,日後要盡心輔佐嫡出,不得覬覦島主之位,若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你這個做父親的也要受罰。”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持續輸出,林樊聽得一陣惱火,謝摘星卻始終淡定。扶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許久,帶頭的老者輕抿一口茶:“如此,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謝摘星勾唇。


    老者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那便敬茶吧。”


    話音未落,幾個島民魚貫而入,在空桌上擺了十幾杯茶。按照規矩,謝摘星要一杯杯敬人,將屋裏所有人都敬一遍。


    不算什麽大事,可對生來矜貴的謝摘星而言,卻是一種侮辱。


    “少主……”林樊欲言又止。


    謝摘星起身端起一杯茶,盯著水中漂的茶葉看了片刻,抬眸吩咐林樊:“將這屋裏的人一一記住了。”


    林樊一愣,很快回過神來,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好嘞!”


    “……記我們幹什麽?”有人不安地問。


    林樊代為回答:“你們蓬萊有蓬萊的規矩,我們魔界也有魔界的規矩,遵守完你們的,自然也得遵守我們的。”


    “你們什麽規矩?”另一人立刻問。


    林樊冷笑一聲:“對少主大不敬者,死。”


    眾人:“……”


    老者最先反應過來,當即拿拐杖猛敲地麵:“放肆!你這是威脅我們?”


    “怎麽會,隻是按規矩辦事罷了,”林樊聳聳肩,“這兩件事是不衝突的,先按你們的規矩,我們敬茶,再按我們的規矩,弄死你們,不是很合理嗎?”


    眾人:“……”哪裏合理了!


    大概被林樊無恥的言論震到,眾人愣是半天無話,最後還是老者沉聲開口:“既然魔尊如此不情願,我看這門婚事就算了,我們蓬萊,高攀不上你們魔界。”


    林樊震驚:“您要退婚?”


    “不行?”老者忍著怒火反問。


    “當然行,”林樊笑了,“你們退婚,我家少主就能扶正了,我們求之不得,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們剛才大不敬的賬,還是得算的。”


    “你想做什麽?”老者徹底惱了。


    “不做什麽,殺了你全家如何?”林樊頂著一張娃娃臉,相當無辜地問。


    老者:“你敢!”


    “魔界單兵將十萬,魔修三萬,你們蓬萊加起來才幾個人,夠我們的零頭嗎?”林樊臉上笑意漸消,眼神逐漸肅殺,“你說,我們有什麽不敢的?”


    老者呼吸急促,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半天憋出一句:“……你們就不怕遭天譴?!”


    謝摘星笑了,林樊也笑了,兩人聲音不大,卻在死一般寂靜的執事堂裏十分突出。老者臉色難看,眾人大氣都不敢出,唯有扶空還算淡定。


    許久,謝摘星緩緩開口:“不退婚,還是一家人,不必將事做得太絕。”


    林樊眨了眨眼:“可他們要退婚啊。”


    執事堂突然靜了下來。


    許久,扶空不緊不慢地起身:“老祖宗隻是一時氣話,做不得數。”


    “那就好那就好……”林樊平複一下心情,接著話音一轉,“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各退一步,諸位給我家少主敬個茶賠個不是,這事兒咱們就當過去了。”


    “你要我們敬茶?”扶空姨母不可置信。


    林樊頓了頓:“不敬也行……您全家一共幾口人來著?”


    扶空姨母:“……”


    不大的廳堂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久,眾人便越心慌。在蓬萊這一畝三分地裏作威作福久了,早就忘了天外有天,如今猛然被點醒,既心生恐懼,又拉不下麵子。


    正是僵持時,扶空姨母第一個受不了了,走上前來端起茶杯,謝摘星沒有接,隻示意她可以走了。


    有一個打樣的,其他人做起來就沒那麽困難了,堂內的人陸陸續續離開,終於隻剩扶空和老者兩人還未敬茶。


    老者僵持許久,到底還是走上前來。


    “你倒不必委屈,像你這樣的人,平日連見我家少主都不配,如今能給他敬茶,屬實是你之幸事。”林樊淡淡開口。


    老者不敢反駁,敬了一杯後便冷著臉走了。


    屋裏瞬間隻剩扶空一人。


    扶空起身朝二人走來,徑直走過放茶杯的桌子,來到了謝摘星麵前。謝摘星靠著椅背,不緊不慢地看向他,雖然坐著,氣勢卻不輸他半分。


    兩人對視許久,扶空淡淡開口:“我當魔尊能為夕禾做到何等地步,如今看來,倒是高估你了。”


    “我為她做多少,關你什麽事?你不是高估我,而是高估了自己。”謝摘星起身往外走,剛邁出門口就看到某人在探頭探腦。


    眼底的冰川瞬間消融,他揚起唇角招招手,某人便蝴蝶一般飛了過來:“怎麽樣?有沒有受欺負?”


    “有,”謝摘星麵不改色地撒謊,“快被欺負死了。”


    跟出來的林樊:“?”


    “他們太過分了!”蕭夕禾心疼地捧住謝摘星的臉,“我家魔尊真是太可憐了。”


    “你今日給我做佛跳牆。”謝摘星順勢提出要求。


    蕭夕禾欣然同意。


    林樊:“……”總算知道少主說的不利於裝可憐是什麽意思了……合著是不利於在少夫人麵前裝可憐!


    似乎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謝摘星警告地看他一眼,便牽著蕭夕禾離開了。


    佛跳牆費時費工,對火候也有極大的要求,蕭夕禾一進廚房,便沒有再出來。謝摘星本來想陪著她,卻被她拒絕了:“你趕緊去泡藥浴,免得晚上又熬夜。”


    謝摘星隻能先行離開。


    他一走,蕭夕禾便更專心了,挽起袖子手法利落地處理食材。扶空到廚房時,便看到她正忙得熱火朝天,鬢邊的頭發都已經汗濕。


    “根本無人欺負他。”扶空顯然今日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蕭夕禾頭也不抬:“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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