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有點可怕。


    不上班的周末,鬱少池都會賴床。


    楊楚航把早餐做好放桌上,敲他的門沒人回應,以為他又工作到半夜,擰門進去提醒他記得起來吃早餐。


    鬱少池聽見響動,眯起一隻眼睛看他,“嗯?”


    “還挺早的,你再睡兒。”楊楚航過去幫他把窗簾帶上,臥室瞬間暗下,沒那麽晃了鬱少池才睜開眼睛。


    實在困得厲害,想說的話全都化作嘟囔,一句沒說清。


    “好了,再睡會兒。”看他這個模樣,楊楚航忍著笑看他幾秒,輕手輕腳退出去。


    九點多到溫錦家,開門的人還穿著睡衣,掛著大大的黑眼圈,整個人和上次見麵相比憔悴了不少。


    她讓開門的位置,下意識往他身後看,沒發現別人後才請進來。


    “楚航,你自己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清餘呢?”楊楚航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小女孩的身影。


    客廳很暗,窗簾窗戶都關得嚴實,營造出的氣氛莫名的壓抑。他過去把窗簾拉開,陽台上的玻璃門也打開讓屋裏能通通風。


    直到重新坐回沙發,溫錦都沒回答剛才的問題。她的神色有些恍惚,整個人都處於遊離的狀態,望著飲水機的指示燈不動,似乎在想著別的什麽事,心事重重的。


    楊楚航能理解,畢竟張容雲才去世,不管之前夫妻感情如何,起碼相愛過,不能接受也正常。


    水燒開,溫錦拿杯子去接水,快溢出來了人還沒有下一步動作,楊楚航連忙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你去坐著吧,我自己接。”


    溫錦沒多大反應,愣愣站在楊楚航旁邊看他接水,泡茶,然後跟他一起坐到沙發上。


    “清餘還沒醒嗎?”楊楚航看著她。


    “她…昨天我把她送到我爸媽那了。”溫錦時而看楊楚航,時而又看自己的手指頭,沒完沒了地攪,猶猶豫豫的模樣看得楊楚航都覺得難受。


    “錦錦,事情已經發生了,節哀順變吧。”


    溫錦嗯了一聲,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連忙搖頭:“張容雲到底怎麽樣,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會為他難過甚至流一滴眼淚,他半點都不配!”


    提起張容雲,溫錦目光冷漠而決絕,一掃先前的疲態,無端生出一股不參雜任何情感的堅定。


    既然不是因為這件事還讓自己這樣頹靡,楊楚航看不太懂她。


    緩了一口氣,溫錦主動步入正題,“之前我沒和你說張容雲帶走清餘之後的事吧。”


    “他接走過好幾次,你說的是哪一次?”


    “就是他死的這一次。”溫錦語氣平和,散下的頭發被她用夾子固定在腦後,咬牙道:“這個畜生他用煙頭燙清餘,這是我能看到的,清餘身上最明顯的皮外傷。回來那天,清餘哭著告訴我,張容雲扇她巴掌,不給飯吃,還說是我不要她了…”


    楊楚航聽得心跟著揪在一起,才上幼兒園的孩子,這麽小,親生父親真忍心這麽虐待…


    “清餘在他那待了一個星期,他給我發的視頻每一個都有清餘的哭聲,我實在忍受不了,就湊了一百萬給他……”溫錦說著說著,默默淌眼淚。


    這些淚全是為張清餘流的,若早知道最後會把這一百萬拿出來,當初又何必讓孩子落在張容雲手裏吃苦呢?


    接回來那天,張清餘肉眼可見的內向,不願開口說話甚至見到外人都會表現出恐慌。


    溫錦帶她去看了一次心理醫生,效果沒多大,後來小姑娘害怕回家,更害怕去上幼兒園,溫錦沒辦法才把張清餘送回老家。


    楊楚航:“清餘被他嚇得不輕,這種情況應該再帶她看看幼兒心理醫生,孩子敏感又脆弱,不能耽誤,影響的是一生。”楊楚航捏著拳頭,麵色異常複雜,心裏那股咽不下的氣和打抱不平卻無處宣泄。


    張容雲已經死了,即便死了但傷害留下的影響還在,特別是親生父親留下的,這種心理陰影該如何抹去…


    “我明白,過段時間我也回老家,去靜一段時間。”溫錦揪了紙巾擦眼淚,“但這件事我有些地方放不下,所以叫你來……”


    “你說吧。”


    “先前讓鬱律師幫我處理這個案子,所以好些東西我就直接找他了。那次張容雲和我要錢,我也詢問過鬱律師,聽他的借了張容雲五十萬……”


    楊楚航蹙眉,“不是正在離婚了嗎,為什麽又要給他錢?”


    “給了以後,張容雲果然消停了一段時間,再出現就和我要一百萬,我沒有就沒給,所以他又帶走了清餘。”


    楊楚航捏了捏拳頭,“這種人貪心不足,想要的隻會更多,開始就不應該讓他知道你有。”


    “我之前也不明白鬱律師為什麽要我給,現在知道了。”


    她想起第一次給張容雲五十萬,他消失那次。因為不安和害怕她找到鬱少池,當時鬱少池的反應和他截然相反。


    他顯得非常鎮定,當時溫錦隻以為是律師的職業素養,現在回顧一遍,那些鎮定別有深意。


    給張容雲錢和張容雲消失,好像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楊楚航她的話被勾起了好奇心,默不作聲等待下文。


    “我覺得這些事跟鬱律師有關,包括後來張容雲的死。”這些猜測說出口時,溫錦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楊楚航的心也往下墜了墜,“小池不是在幫你處理離婚的案子嗎?怎麽又會和他扯上關係?”


    “楚航,不管你信不信,今天這些話我都得跟你說。”


    溫錦往旁邊挪了一點,正對著楊楚航,“導致張容死的導火索就是那五十萬。在這之前張容雲很少能從我手上借到錢,因為鬱律師說可以,他說給錢就有辦法盡快解決問題,我當時沒想那麽多,一心大事化小,小事就沒這麽麻煩了,才聽他的話給了錢。”


    “張容雲不出意料拿這筆錢去賭了。失蹤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他陷進去了……錢輸光後他又來找我要,獅子大開口要一百萬,我哪裏來這一百萬,就拒絕了。”


    “他像前幾次那樣帶又清餘,我沒想到他會動真格,真去傷害我們的女兒……當時我也詢問了鬱律師,他讓我去報警。但報警的後果是張容雲變本加厲地傷害清餘,我又慌又怕就拒絕了報警,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鬱律師卻說很快就結束了。”


    “過了一個星期不到,果然結束了。張容雲死了,他得了那一百萬沒去還債,又去賭,債務越積越多,警方的壓力和催債人的壓力一起,他被逼得跳樓……”


    聽她說完這麽一大段,楊楚航沒品過味,到底哪裏和鬱少池有關係?


    溫錦接著說:“楚航,你仔細想,他有沒有可能知道那五十萬會導致張容雲得寸進尺,甚至知道張容雲得不到錢會拿清餘做要挾,也猜到我會給出那一百萬。張容雲死性不改,會賭會輸會欠債,鬱律師知道他會頂不住壓力,會選擇跳樓,這就是他說得很快就結束了!”


    溫錦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努力平複了幾秒才說:“他用這樣的方式,潛移默化逼死了張容雲…我知道這樣說不好,但楚航,我得提醒你,鬱少池這個人能不接觸就不要接觸,我覺得他有點可怕。他可以鎮定自若地看著別人去死。”


    他可以鎮定自若地看著別人去死?


    ……


    楊楚航從溫錦家出來,不常抽煙的他在樓道裏連抽了兩根,直接去了醫院。


    臨近中午鬱少池給他打電話,他盯著這個號碼看了半天,最後沒接按黑了屏幕。


    他使勁地揉了把臉,溫錦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些不可思議,至少在他印象中的鬱少池不是那樣的。


    別人口中的和他認識的,簡直就是兩個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鬱少池本人問明白,但他現在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開這個口。


    手機再次響起,拒絕一次就沒理由拒絕第二次了,他拿起來才發現不是鬱少池。


    梁瑩昨天沒看電影先走了,覺得有些失禮,今天主動打電話給楊楚航想約在醫院附近的餐廳吃飯。


    楊楚航此刻的心情正是複雜,並沒有吃飯的欲望。


    “楚航,我爸也在,他說出院了就很少見到你,趁這次機會約你出來聚一聚。”


    “行。”梁先生也在,楊楚航不好拒絕,他整理好心情,又看了一眼電話上那個紅色的未接,揣好手機下樓。


    鬱少池躺在沙發上打開定位,楊楚航在動,到了一家餐廳紅點就停下了。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對方還是沒有接。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鬱少池說得很小聲,他蜷縮在白沙發上,握著手機重新打開定位,往下耷拉的眸子透著楚楚可憐,就這麽一動不動盯著紅色點看。


    “楊楚航不接我電話……”


    作者有話說:


    小池乖,他不接電話,你給我打,我接。


    第18章 沒了分寸。


    楊楚航回來得晚,和梁先生聊了許多以前的事,也包括他和梁瑩的婚事。


    梁先生的心思他明白,楊楚航自己也覺得早過了慢慢談戀愛的年紀,更不需要用轟轟烈烈的愛情為婚姻做鋪墊,什麽時候結婚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所以他沒拒絕梁先生的這份好意,不過想彼此再磨合一段時間,也是給梁瑩再深思熟慮的機會,考慮清楚後還覺得彼此合適,兩人就此安定下來也挺好。


    密碼鎖解開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蕩漾開,屋裏又黑又靜,楊楚航開燈換鞋。


    鬱少池不會這個點睡,猜測他或許出門還沒回來。楊楚航習慣性想給他打個電話,卻看到那兩個未接的紅點還在,不知出於什麽緣由,撥通電話的手按不下去,撥過去該說些什麽…


    “楚航哥你回來了。”鬱少池還穿著早上的睡衣,單手撐著沙發,揉了揉眼睛,睡眼婆娑眯著眼看他。


    顯然在沙發睡了挺長時間,身後漆黑一片,莫名一種隻身一人的冷清。


    楊楚航來到他身邊,“吃飯了沒?”


    “楚航哥今天很忙嗎?”


    鬱少池不答反問,他從沙發上下來,穿上自己的拖鞋,“一定很忙,怎麽都聯係不上,楚航哥也沒吃飯吧?”


    “今天是有點事。看到你的電話了,想著馬上到家就沒回。”


    “嗯。”


    氣氛有些微妙,或許是楊楚航自己臆想出的微妙。


    鬱少池看他一眼,不鹹不淡問:“楚航哥,我聽說張容雲死了,是不是溫錦和你說了什麽?”


    楊楚航想不到鬱少池會直接問,他心知肚明這件事情……


    “少池——”


    鬱少池打斷他的話,淡淡笑著,“溫錦肯定說了什麽,楚航哥才不願意接我的電話,故意躲著我,可這明明是你家,周末沒有工作也不願意回來……其實你和我說一聲,我自己就走了。”鬱少池站起來,往樓梯方向走。


    楊楚航跟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帶回來,“少池,真是她說的那樣嗎?”


    “她說了什麽我都還不知道,你要我怎麽解釋?”鬱少池麵色雖淡,全身都透著不服不悅,這些不滿不對楊楚航,而是倒打一耙的溫錦。


    “張容雲的事,我的意思是這一切你早就預料到了,對嗎?”


    “是。”鬱少池沒有半分猶豫,他直勾勾望著楊楚航的眼睛,眸中的神情算得上柔和,“張容雲沒底線沒盡頭地纏著溫小姐,現在這樣的解決辦法難道不好嗎?”


    鬱少池笑了,心裏覺得痛快。


    他隻是讓溫錦給了那個男人五十萬,消失的一個星期,足以證明他的猜想,張容雲不會止步於此,他注定會泥足深陷。


    真好,所有的事都按照他的想法按部就班進行,包括張容雲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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