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縣長就是那個個高的。


    梁秀清回到自己的暴怒點:“你現在告訴我,怎麽給人家交待?”


    梁楊氏:“........”


    已經讓人往縣城送信了,約定的明天見麵,大概率要談論婚嫁的事。


    現在,女兒的小腳沒了。


    梁楊氏祭出終極大招,雙眼含淚:“老爺,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明天我親自帶她上門賠禮道歉。”梁秀清咬牙切齒道,“帶上聘禮,也別讓人家開口了,退婚!”


    ·??第 79 章


    梁汝蓮沒想到還有這種轉折, 她才不想嫁給個陌生人。


    當然,不能把興奮表現出來。


    第二天一早, 父女兩人趕往縣城。


    梁秀清昨晚沒休息好, 夫人哭了半宿,怎麽哄都哄不好的那種,他眼圈烏黑, 按照夫人交待的那般勸:“不要太傷心, 等忙完秋收,爹再幫你尋一門更好的親事。”


    梁汝蓮掀開轎簾:“爹,我這樣, 估計沒幾個人敢娶吧。”


    梁秀清:“.......你心裏到清楚的很。”


    堂堂族長的千金自然不愁嫁,即使放了足。


    家世淵源的不行, 家境一般, 人品好的才子多了去, 隻要他放出口, 全縣的媒婆絕對蜂擁而至。


    但是.......如今的女兒,比放足還可怕。


    能打的過兩名族長聯手都不是對手的東洋高手, 堪稱全縣第一高手, 誰敢娶?


    別管什麽家世, 娶妻當娶賢, 沒人願意娶個祖宗。


    可以想想看,萬一哪天夫婦兩人發生點摩擦, 女兒二話不說上前就打, 一挑十的那種打,什麽公公婆婆弟弟弟妹一塊上, 來幾個打幾個。


    所以, 這才是梁秀清昨天憤怒的真正原因。


    天下沒不是的父母。


    女兒打敗東洋高手, 維護了梁家的麵子,維護了全鎮全縣乃至華夏民族的麵子,他高興,他驕傲。


    但更希望女兒幸福。


    梁汝蓮反過來安慰這位快哭出來的爹:“爹啊,幹嘛非要讓我嫁人,嫁人有什麽好?我想一輩子留在您和娘身邊。”


    梁秀清艱難咧咧嘴:“好,那咱們找個家世清白的上門女婿。”


    梁汝蓮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柳生長浪敗了,東洋鬼子恐怕會更極端,爹,您有什麽打算嗎?”


    “你呀,功夫雖然高,但畢竟沒出過幾次門,不知道你的.......咱們的縣長是個什麽樣的人。”一夜過去,怒氣早就消了,女兒大好的婚姻沒了卻還寄掛著族人,梁秀清欣慰又心酸,柔聲道,“縣長大人不會同意的,放心吧,有他在,東洋鬼子別想造次。”


    梁汝蓮的確沒見過未來的公公,隻聽母親丫鬟說是個青天大老爺,想了想父親話裏的意思,大概明白了:“爹,那如果京城來的旨意呢?”


    梁秀清楞了下:“京城來的旨意?那不可能。”


    沒有哪個國家願意滅國,梁秀清認知裏,皇帝那邊之所以一再退讓,簽訂各種賣國條約,是臥薪嚐膽,讓侵略者放鬆警惕,再徐徐圖之尋找機會。


    然而種植罌粟,等於損害國之根本。


    梁汝蓮低聲道:“萬一呢?”


    劇情裏沒說,但看現在的情況,東洋鬼子有備而來,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梁秀清沉默片刻:“等會見到縣令大人,一問便知。”


    鄉飲鎮距離縣城七八公裏,馬車一個多小時便到。


    兩人先去後院,撲了個空,縣長和夫人都不在。


    “梁族長,您來了,縣長大人本來在家等您,結果剛剛有人敲鼓喊冤。”管家自然認識這位未來的親家公,他看起來表情古怪,似乎不敢看梁秀清的眼睛,“縣長夫人.......娘家有事,您先屋裏請。”


    提前約定今天議事,縣長有公務忙也就罷了,縣長夫人還回娘家了。


    難道消息已經傳過來了?


    梁秀清不動聲色拱手:“不用了,我去衙門等吧,正好看看縣長大人判案的風采。”


    後宅前麵就是衙門。


    不知道多少年沒修葺過的衙門大院,朱紅色大門斑駁,此刻,聞訊趕來的百姓圍的裏三層外三層。


    擊鼓喊冤啊,那得多大的冤情。


    縣長姓魏,叫魏問訓,四十多歲,國字臉黝黑,沒有表情時不怒自威,一瞪眼,能把小孩嚇哭。


    魏問訓拿起驚堂木重重排了下:“下跪者何人?有何冤情?”


    “回稟青天大老爺,俺叫王劉氏,西邊大橋賣豆腐的,很多人認識俺。”地上跪著的老婦人抬起頭,她頭發全白了,年紀大,但說話條理清晰,“俺兒子早些年生病走了,兒媳婦貞烈沒改嫁,如今和俺一起賣豆腐,她,她剛才上吊自盡了。”


    圍觀百姓頓時驚到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跪著看不清楚,這會說話聽出來了,西邊大橋的豆腐西施上吊了?


    “休得喧嘩!”魏問訓一驚堂木讓眾人閉嘴,繼續問道,“為何上吊?”


    老婦人眼眶紅了:“她被人非禮了,名聲受損,沒臉再活著。”


    魏問訓眉頭皺起:“被何人?可有什麽證據?”


    老婦人沒直接回答他,老的宛如枯井般的眼直勾勾盯著他:“俺長聽人說,縣令大人是個難得青天大老爺,大老爺啊,俺先問你,是不是甭管什麽人,您都會為百姓做主?”


    魏問訓似乎想到了什麽,沉默片刻:“可是洋人?”


    老婦人慘然一笑,點點頭。


    人群中裏的梁秀清最近忙比武大會,但也就兩三個月沒來縣城。


    他悄聲問身邊一個看起來表情憤怒的百姓:“縣城來洋人了?”


    這名百姓本來沒心情回答,見梁秀清穿著不俗這才咬牙切齒道:“來一個多月了。”


    按理說此處距離紫荊城上百公裏,又是個小小的縣城,也算不上多富裕,洋人不該來。


    一個月前,仿佛憑空冒出來的,人數倒也不多,每個國家七八人左右的樣子。


    幾乎沒人不知道洋人打進紫荊城的事,天高皇帝遠,之前聽著各種消息憤怒,真正現實中見到了,才知道有多害怕。


    洋人咋那麽高呢,那頭發,有黃的白的,還有紅的,眼睛更嚇人了,五顏六色的。


    秉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縣城百姓遇到無不小心翼翼,然而,有些人沒法躲,比如這位敲鼓喊冤的老婦人,總不能不出門賣豆腐吧。


    老婦人早些年自己賣,後來年紀大了,不得不讓兒媳婦代替,今天早上,一位路過的洋人被人稱豆腐西施的兒媳婦所吸引,借買豆腐給錢的機會,一把握住豆腐西施的手。


    摸手啊,當著那麽多人。


    豆腐西施能出來做生意,比一般女子潑辣的多,毫不猶豫操起豆腐筐扣在洋人頭上。


    這招平常對付地皮流氓可以,畢竟鬧起來驚動官府,那可是要吃棍子的。


    洋人頂著一筐豆腐渣哈哈大笑,一雙毛茸茸的手,伸向豆腐西施的胸。


    豆腐西施是個寡婦,平常沒少被摸手吃豆腐,但摸胸,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即使開放的後世也無法接受。


    豆腐西施淡定收攤,淡定回家,看起來很正常,沒人知道她怎麽想的。


    “我苦命的兒媳婦,一句話都沒留下,屍體還在屋梁上掛著。”老婦人跪著,一點點挪到公案前,似乎這樣能看的清楚些,“殺人償命,老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請青天大老爺按照國法嚴懲凶手。”


    沒有人提議,但所有百姓同時被感染,聲音或高或低喊:


    “請青天大老爺按照國法嚴懲凶手。”


    洋人平常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人命不同,今天是豆腐西施,明天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雖然他們知道不可能。


    紫禁城都那樣了,縣令大人又能怎樣?


    可萬一有奇跡呢?


    沒有奇跡。


    魏問訓麵如沉水,留下句會派人調查,一拍驚堂木,宣布退堂。


    接著走出兩名捕快,扶起老婦人,說奉縣長大人旨意,幫著去處理她兒媳婦的後事。


    人群中,父女倆對視一眼。


    梁秀清走上前,掏出錠銀子塞到一名捕快手裏。


    能和縣令結為秦家,別人眼裏以為梁秀清看上縣令的權威,但真相是,兩人一見如故,很多思想理念完全一致。


    要不然,他才不放心把女兒嫁過去。


    未來的女婿人品學識固然重要,一個好的公公同樣重要。


    以他對魏問訓的了解,這樁案子,怕是無能為力。


    後院裏,魏問訓聽完管家匯報,官服未換,剛進去又出來了,迎上父女兩人,先行了一個大禮:“失禮失禮,慚愧,慚愧。”


    “魏兄,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梁秀清連忙扶住,“有百姓喊冤,我即使等的再久也沒事。”


    魏問訓更慚愧了,看了眼盈盈行禮的梁汝蓮,一張臉變成紅黑色:“梁兄,我........”


    梁秀清明白了,苦笑道:“看來魏兄已經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也罷,那我先說了,今天帶著小女上門,一為向您和嫂子賠罪,小弟教女無方,二則,這門婚事取消了吧。”


    魏問訓連連搖頭:“聽說了,但不是........我直說吧,我那不孝子鬧著要退婚很久了。”


    梁秀清:“.......怎麽回事?”


    魏問訓惆悵歎口氣:“一言難盡啊,他,他不喜歡小腳女人。”


    縣令公子叫魏東英,自從留樣回來,整個人變了,減了辮子,穿什麽西裝馬甲,打領帶。


    這也就罷了,洋人的穿著也有可取之處,但思想也變了,說的話駭人聽聞,讓魏問訓差點沒讓捕快把他押進大牢。


    被揍了幾次,好歹收斂些,但有一件事,死活不肯妥協。


    要退婚,他實在接受不了和一個長了那樣畸形小腳的女人共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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