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杆洋槍麵前,再嚴厲的質問又有何用,什麽都做不了,哪怕洋人真的傷害了百姓。


    “魏大人,我們回衙門詳說。”索恩麵帶微笑,用母語向身邊的士兵說了句話。


    可惜,隻有梁汝蓮和魏東英能聽得懂。


    索恩說的是:去後院,抓人。


    短短時間接觸,魏問訓大概也是個不怕死的人,對待這樣的人,要用剛才的辦法。


    你不怕死,家人呢?


    回縣衙有一段路程。


    索恩捂了捂小腹,忍住傳來的陣陣疼痛,輕聲道:“魏大人,你知道死去的威廉和我什麽關係嗎?”


    魏問訓感覺出對方態度古怪:“何人?”


    “是我情人的兒子,哦,換成你們國家,大概相當於小妾。”索恩歎口氣,仿佛像和一個多年的朋友聊心事,“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來你們國家,我千辛萬苦才為他爭取到名額,來之前,我的情人一再叮囑我,務必照顧好,讓他安全回家,現在這個樣子,你說,讓我如何交待?”


    “原來故人之子。”魏問訓才不慣他,硬邦邦安慰了句,“你的這位故人之子,人品不怎麽樣,按照律法,死者償命,但個人來說,算得上死有餘辜。”


    兩人距離幾乎肩並肩,魏問訓看到了刀鞘上鮮紅色血跡。


    有百姓遭殃了。


    索恩哈哈大笑:“說的好,死有餘辜。”


    魏問訓皺眉。


    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縣令,破過的案子數不清,見過各種凶手,受害人家屬。


    索恩此刻的態度——像是大仇將報?


    魏問訓打個冷戰,他下意識看向距離最近的衙役。


    不管感覺對不對,先讓夫人帶著兒子避一避吧。


    他有些後悔了。


    洋人軍隊來後,滿腦子如何處理,如何讓全縣百姓少遭殃,唯獨沒有考慮家人。


    索恩忽然伸手攬住他肩膀:“魏大人,你猜凶手是誰?”


    魏問訓比起同齡人算得上強壯,但對方的一隻手,讓他有一種被黑熊之類的凶獸抓住的感覺,勉強鎮定道:“是誰?”


    索恩眯起眼,看看不遠處的衙門:“馬上你就知道了。”


    魏問訓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忽然想到送禮品的那群乞丐。


    能讓人冒著生命危險做事,背後之人出手......


    還未分析出結果,他看到衙門口,站著那個陪伴自己走過半生的女人。


    倆洋人一左一右用槍指著她的頭。


    輪到自己,才知道那有多麽痛。


    魏問訓目眥欲裂:“索恩,你找死!”


    索恩淡淡微笑:“應該是你找死。”


    魏問訓不和他鬥嘴,踉蹌衝上前奮力推開兩名洋人,上上下下檢查一番,聲音顫抖:“夫人,有沒有受傷?”


    “老爺,我很好。”縣令夫人目光溫柔,她本來想到個能讓老爺暫時離開的辦法——老蚌懷珠,對,臉不要了,讓他送自己回娘家安胎,可現在沒啥用了。


    魏問訓鬆口氣,轉頭力喝:“索恩,你欺人太甚,為何如此對待我夫人?”


    縣令夫人拉住他胳膊,輕輕搖了搖:“老爺,實話告訴你吧,欺負豆腐西施的洋鬼子,是咱兒子殺的。”


    辯解沒用,幹脆直接麵對。


    魏問訓:“你.......”


    為什麽不早說?


    他沒能問出來,答案在心中。


    說了無非兩個結果,把兒子押送大牢,或者情況變化,洋人欺人太甚,讓她帶著兒子遠走高飛,總之,自己要留下來的。


    她要和自己一起死。


    魏問訓漸老的虎目紅了,眼淚滾滾落下,他像個忽然失去支撐的孩子蹲下,大庭廣眾之下哭的泣不成聲。


    縣令夫人隻拍拍他的肩膀,抬頭看向索恩:“洋大人,說你的條件吧,怎麽才能放過我家老爺,錢?不瞞大人,我娘家也算富甲一方,我的命,應該能值個萬兩白銀。”


    “倒是我小看了華夏女人。”索恩歎口氣,小小縣城,刺殺他的老婦人,為不連累家人欲要投井的二丫,再加上眼前這位。


    索恩褪去假惺惺的笑,誠懇道:“隻有一個辦法。”


    ·??第 90 章


    縣令夫人一副什麽都可以的表情:“大人請講。”


    索恩一字一句道:“為我國家種植罌粟。”


    東洋國讓各國看到了新的發財思路。


    魏問訓作為寧縣父母官, 熟悉當地環境,他如果站出來, 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先別急著拒絕。”索恩接著道, “魏大人,魏夫人,你們國家的狀況, 遠不是一個人, 一群人所能改變,與其白白送命,還不如為自己而活。為我國家所用, 我可以向總統申請,讓你加入我國國籍, 成為無人敢欺負的子民。”


    這個承諾可謂比任何錢財名利都重。


    索恩作為先到的侵略者之一, 某種程度上, 比很多人了解這個龐大國家的狀況。


    爛透了。


    那位天下人的主子, 隻想著保住政權,繼續過奢靡的生活。


    索恩的下一句話, 宛如平地起了聲炸雷雷:“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剛接到的消息——你們的皇帝, 昨晚連夜逃了。”


    魏問訓猛然抬頭:“你, 你說什麽?”


    皇帝逃了?


    理智告訴他索恩沒必要說謊, 李公公說了,皇上正想辦法。


    李公公不敢看他, 低頭抹抹眼淚。


    他心裏像禦廚房的調料罐全部打翻了, 難受,憤怒, 羞愧......


    自從洋人打到皇城, 皇上就有逃的想法, 裝滿金銀財寶的行禮早打包好了。


    天下人的主子啊,他的天,是個懦夫,還不如他一個閹人。


    魏問訓哪裏還不明白。


    連累夫人落得如此絕境,險些擊垮他,皇帝出逃的消息,把最後一絲精氣神抽走,他肉眼可見的老了幾分。


    一雙算不上有力氣額手按在他肩膀。


    縣令夫人歎口氣:“洋大人,我家老爺十多年為國兢兢業業,這事對他打擊太大了,一時半會可能無法適應,否讓我單獨和他說會話?”


    索恩猶豫了下,點頭同意,讓兩人去隔壁,他帶著士兵守在門口。


    房間有套簡單的桌椅,魏問訓太忙的時候不去後院吃飯,就在前天,縣令夫人還送來了煲的湯。


    熟悉的環境,卻恍如隔世。


    魏問訓想到什麽,恢複了點精氣神,低低道:“夫人,咱兒子呢?”


    縣令夫人翻個白眼:“你這當爹的真行,現在才想起來問,放心吧,安全的很,回我娘家了,帶著咱們的全部家當。”


    “那就好,那就好。”魏問訓喃喃點頭,忽然又苦笑,“你娘倆呀,我真成了個外人。”


    他什麽都不知道。


    縣令夫人驕傲挺胸:“兒子和娘近怎麽了,我生的,我養的。”


    如果沒有洋人在屋外傳來的輕微聲音,這會是個讓人感興趣且愉快的話題。


    留給兩人的時間不多。


    魏問訓看看屋外,用隻有兩人的聲音鄭重道:“夫人,你莫要勸,我的意思.......”


    “我為什麽要勸?你怎麽知道我要勸?”縣令夫人不客氣打斷,她目光溫柔一寸寸打量眼前有了皺紋的臉,“你如果順從,那就不是我楊金花愛的男人,為了我順從,百年後,我沒臉見公婆,老爺,幾十年夫妻,你還是不了解我啊。”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魏問訓笑笑,彼此太了解,瞞不過,直接說自己打算,“我假意順從,讓他們答應放你走,金花,這個時候了,別跟我強,聽我的,兒子還未成親,需要你,我死,看你們娘倆活著,才會安心。”


    人性的自私並非都是壞的。


    縣令夫人楊金花自私,逼兒子離開,魏問訓同樣如此。


    皇帝即使逃了,國還在,家園還在,他的使命也還在。


    可家人是他的命。


    “你安排的真好。”楊金花一點都不意外,她輕輕閉上眼,“老爺啊,沒了你,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人之將死,什麽禮義廉恥不重要了,魏問訓第一次非寢室做出親熱的動作,他把人攬住:“聽話。”


    魏問訓古板,但不是傻瓜,他也有絕招。


    十多年相處,夫人總埋怨他不懂風情,少有主動抱她,親她,好話也不會說幾句,正因為少,偶爾他說一句,主動抱一下,夫人立刻溫順的像隻貓兒,說啥聽啥。


    “老爺,我做不到,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楊金花滿足歎口氣,戀戀不舍掙脫開,從衣袖掏出兩個紙包。


    她是個喜歡有事早早打算的性子,送走兒子恰好路過藥鋪,買了兩包□□,萬一不行,至少能死的痛快。


    沒想到立刻就用上了。


    魏問訓常年判案,那味道再熟悉不夠,手控製不住發抖。


    “洋人耐心有限,我就是你的軟肋,不定使出什麽畜生辦法。”楊金花輕聲分析,“再說了,老爺,你想的太簡單,洋人也不是傻子,即使你答應,真會同意放我走?或者表麵上讓我走,回頭悄悄把我抓回來,你順從還好,萬一察覺是個騙局,到時候恐怕想死都死不了。”


    魏問訓絕望閉上眼,流下顆渾濁老淚。


    他哪裏不知道這點,可隻要有一點希望,也不想放棄。


    屋外,索恩疑心漸起,屋內的說話聲太小了,聽不清楚,他剛要命令李公公,與此同時,裏麵傳來縣令夫人的哭聲:“自從嫁給你,我是一點福也沒享啊,我好歹也算千金大小姐,這些年,跟著你東奔西走,原本以為能博個好前程,結果呢,二十多年了,還是縣令,現在更好了,命都要沒了——魏問訓,洋大人在外麵等著,你給個痛快話,答應還是不答應,不答應,我立刻死給你看.......”


    李公公麻木笑笑:“夫人正勸呢,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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