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夜子小姐,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兩人的關係呢?這對我們接下去的調查可能將會是一條很關鍵的線索呢。”


    麵對林三柔和卻隱隱帶著壓迫的質問,夜子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抱、抱歉……我突然頭有些疼,能不能先讓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下午,我會把這件事情的原委和你們一次性說清楚的。”


    亞絲娜和桐人張了張嘴,看樣子倒是很想繼續追問下去,隻是麵對夜子的沉默,兩人也不好意思開口。


    林三盯著夜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眼睛蒙著一層黑布,夜子卻感覺依然有一股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良久,林三點了點頭:“好吧,我知道了,抱歉打擾你這麽長時間,那麽,希望你今晚做個好夢,夜子小姐。”


    “蕾娜,送夜子小姐回去。”


    一直坐在後麵沒說話的蕾娜這才站了起來,走到夜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就扶著她慢慢走出了餐館。


    亞絲娜本想是想站了起來阻止的,畢竟夜子作為一個證人,在現在這種連圈內都不算安全的地方,讓她和桐人負責保護才是最穩妥的選擇,結果林三的一句話就把她再度按回了原位。


    “蕾娜的手段比桐人差不到哪裏去,而且……你們還有事情要和我談吧?”


    ……


    ……


    “你到底想幹什麽?!”


    今天的亞絲娜可以說是窩了一肚子的火,下午被林三的歪理邪說氣得不輕,結果又突然碰上圈內殺人,而現在林三又突然跑出來把她的計劃攪得一團糟,她都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做了。


    麵對亞絲娜滔天的怒火,林三卻隻是靜靜望著圈外的朦朧夜色,嘴裏像是應付小孩一樣吐出兩個讓亞絲娜無語的字。


    “興趣。”


    沒等亞絲娜發作,林三卻已經反手抽出了那柄掉落在鍾塔下的單手劍,迅速向亞絲娜臉上刺去。


    這一變故讓兩人措手不及,桐人更是臉色狂變,本能的向前撲了過去,打算用自己擋住劍鋒,結果林三刺出的那一劍卻卡在那個時間點上側了側,讓桐人這一撲頓時落了個空,整個人都趴倒在桌子上,被果汁和食物的殘渣濺了一身。


    望著幾乎貼在睫毛上的劍刃,亞絲娜的手早就已經按在了劍柄上,卻根本沒來得及抽出來,甚至還能清晰看見劍鋒上麵冰冷的弧光,因為握著這柄劍的人,手指根本沒有顫上一絲一毫,動作精準得如同機器。


    拔劍!!拔劍!!!把劍拔出來!!!


    腦子裏有個聲音瘋狂嘶叫著,亞絲娜銀牙都要被咬碎了,手指關節都捏地哢哢作響,但是她的臉色卻異常蒼白,不是不想拔劍……是根本拔不出來!


    仿佛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死死束縛著她的動作,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去過的動物園,在參觀鱷魚館的時候,水下投射來的那種視線,那是幾乎要把腦髓都凍住的陰冷氣息,是發自生物對危險本能的畏懼。


    正是這份畏懼,亞絲娜根本不敢絲毫亂動,更別提被林三強行摁在桌麵上的桐人了。


    就算再遲鈍,角落裏的這一幕也被周圍的玩家發現了,終於,有些人受不了場間那股一觸即發的氣氛,匆匆結賬離開。


    有了第一個,自然有第二個第三個,幾個呼吸之間,整個餐館都為之一空,隻有幾個膽子稍微大點的玩家還坐在不遠的位置上,除此之外,諾大的餐館裏就隻剩下一個端菜的npc。


    “喂喂,都夠了!你們鬧成這樣子,我的菜還怎麽吃啊!!”


    坐在角落裏的莉茲這時候再也頂不住這股無言的壓力,連忙高聲勸道,但又怕打擾林三的動作一個不小心把劍戳進亞絲娜的眼睛裏,急的都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林三哼了一聲,緩緩收劍,一直盤踞在空間裏的陰冷也漸漸被酒館的暖意所充斥,但是莉茲又差點被林三的下一句話噎死。


    “吃不飽沒關係啊,打包就行了嘛。”


    你這家夥裝什麽傻!!!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此時就算是莉茲也不可遏止地產生把這個混蛋丟進煉鋼爐裏的衝動。


    不過好在亞絲娜臉色徹底變黑之前,林三已經挽了個劍花,把那柄劍隨手丟了過來,桐人一時沒準備好,連忙手忙腳亂的接過差點沒把劍丟出去,這一表現看得林三直搖頭。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在小看我嗎!!”


    亞絲娜的聲音冷得都在往下掉冰渣子。


    “不,我隻是想讓你冷靜一下,在經曆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之後,副團長難道還沒看清現狀嗎?”


    不冷靜的原因全都是因為你啊啊!!混蛋!!


    趴在桌子上被糊了一臉奶油的桐人心裏在瘋狂咆哮。


    亞絲娜臉上血色狂湧,再這樣下去,估計那柄細劍的劍柄都快被捏碎了,不過也是在這時,亞絲娜硬是憑著毅力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讓人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抓起餐桌上的一杯冰水!直接舉過頭頂扣下。!


    冷水順著綢緞般的栗色長發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結成一縷一縷,現在天氣溫度還是比較冷的,而亞絲娜揮手拒絕了桐人遞過來的毛巾,一把抹掉掛在發絲上的冰屑。


    “你可以說了。”


    眼神淩冽而刺骨,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三沉默了一下,被口罩蒙住的臉上緩緩浮現一絲讚許的神情,渾然不在意那股逼人的視線。


    “好的,不過在介紹之前,我想說明一點,副團長大人在血盟裏麵可以說一不二,一是因為你確實有實力,但也是因為你們那個廢材團長根本不怎麽管事,所以,來到底層之後,請稍微收斂一下你的正義感,畢竟有些事情你並不怎麽了解。”


    亞絲娜麵無表情:“廢話說完了嗎?”


    林三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什麽表情,輕聲用那種古怪的強調開始說道:“好吧,說正事,實不相瞞,底層變成如今這般混亂的局勢,裏麵或多或少也有一份我的功勞。”


    說到功勞這個詞,林三臉上的自嘲意味更濃了。


    “嗯……怎麽說呢,我身上關於聖龍聯合和軍隊的雙重身份,其實兩年前就已經商榷下來的。”


    “兩年前?那不是……”桐人不禁插話道。


    “是的,那段時間橙名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或者說這其實沒什麽奇怪的,每個遊戲裏都會有類似的家夥存在不是麽,而也是那次,我被兩個公會的會長委托來負責處理他們的事情。”


    林三像是趕蒼蠅一般的揮了揮手,示意桐人聽自己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的事情相比各位也有所了解,因為軍隊在黑鐵宮地下發現了一塊特殊的區域,然後就被用作關押那些刺頭們的場所,而我,則是專門負責把那些不聽話的家夥送進去……誒,這麽說來,我居然真的幹了兩年了?嘖嘖,可惜這工資居然一點都沒漲,讓我有點小失望啊。”


    說到最後,林三的語氣又變得不正經起來,但是卻讓對麵的兩人神色一凜。


    連著做了兩年……


    忽略掉林三話裏最後的黑色幽默,亞絲娜和桐人對望一眼,彼此度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同情和震驚的味道。


    “連著做兩年?!那肯定有很多人恨你了咯?”


    莉茲雖然是一臉懵懂的表情,根本不知道三人在說什麽,隻能抱著西瓜在邊上啃,不過八卦這種事情真的沒多少技術含量,就算是莉茲也勉強能當故事來聽,因而時不時插上幾句。


    林三自己給自己倒了杯牛奶,一邊還加了點果汁進去攪了幾下,卻並沒有喝,隻是把它推到了一邊,這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


    “是啊,不過我對此倒是沒什麽不滿意的,就像你們去迷宮區探索、觸發各種支線任務一樣,我也是定期出任務,領懸賞,然後換取兩個公會的補貼,鼓搗一下我的副職業熟練度,日子過得也蠻自在的。”


    莉茲撓了撓那頭粉色的短發,不由問道:“那為什麽……”


    “因為這種日子,在大概半年前就結束了,時間,也差不多是‘紅名災禍’開始的時候。”


    聽到那個詞,桐人和亞絲娜精神都不由一震,知道接來下差不多是重點了,連忙豎起耳朵打算聽得更仔細一點。


    “那段時間我的‘工作’出了點問題,嗯,這起名為‘紅名災禍’的時間估計策劃了很久,事情真的發生的太快,快到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我的一名同伴也在事故中失蹤,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然後就是軍隊內亂、聖龍聯合磕灰吃土,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的,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副樣子。”


    “哦,對了,微笑棺木這個公會你們聽過嗎?”


    聽到那個詞,莉茲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桐人和亞絲娜的臉色也是一陣變幻,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林三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幾人的反應,也沒說啥安慰的話,隻是拍了拍莉茲的肩膀。


    “這次的事情是以這個‘紅名公會’為原點發生的,我和裏麵的幾個家夥交了幾次手……放心,沒殺人。”


    看著亞絲娜的臉色又變了變,林三不得不輕聲補上一句。


    “實力還算不錯,資料的話不是很清楚,不過名字的話,一個叫做poh,是裏麵領頭的,也是我的懸賞目標,隻要宰了他,一切好說,不過也藏得比較深,另外兩個叫做‘赤眼的zaza’和‘強尼-布萊克’,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精英怪吧。”


    桐人額頭頓時掛下幾條黑線,這種說法,有些微妙啊,雖然定義一下子就明白了。


    “關於紅名的線索一點都沒有嗎?”


    亞絲娜主動問道。


    林三瞥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我也在找,所以我才對今天下午的事情比較有興趣。另外,你們或許不知道,紅名這種身份啊,是不可能進城的。”


    聞言,兩人都是一愣,亞絲娜皺了皺眉,似乎在消化林三話裏的意思。


    莉茲則是像個小學生一樣揮了揮手。


    “嗨嗨!bb老師,請問‘不能進城’是什麽意思?”


    林三歪了歪腦袋,話裏有些感慨。


    “你們這種身份,不知道也算正常,簡而言之,一旦一個玩家變成紅名,圈內地區可以進,但一旦進入城鎮這種地方,負責守衛的衛兵會直接攻擊目標——致死,另外衛兵的索敵範圍和武器傷害對我都算很麻煩的級別,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除了仍然不明所以的莉茲,桐人和亞絲娜都陷入了沉思。


    亞絲娜則是低聲喃喃自語:“不能進城……也就意味著無法修補防具,無法得到補給,那這樣看來,紅名充其量就是無源之水,遲早會……不對!那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麽嚴重的地步?”


    亞絲娜抿著櫻色的嘴唇,抬頭望向林三,似乎在期待林三的回答,然而……


    林三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看著亞絲娜,讓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亞絲娜聲調高了好幾個分貝,拚命否定著自己得出的結論。


    林三依然悠哉悠哉的又倒了杯純牛奶。


    “有什麽不可能的,人心這種東西,中間了隔了厚厚一層脂肪,誰知道裏麵是紅的還是黑的,啊,我聽說粉紅切開都是黑的,莉茲,你趕快把你頭發顏色變一下,這樣……”


    “夠了!!”


    亞絲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微微喘著粗氣,一言不發,林三則是繼續滿嘴爛話。


    “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一下啊?壯士,幹了這杯牛奶,回去好好睡一覺。”


    “不必了!!”


    亞絲娜此時如同一隻憤怒的母獅,就差對林三拔劍相向了。


    “說到底!!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證據呢?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麵對情緒激動的亞絲娜,林三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他隻是盯著杯子裏的牛奶,舉到麵前嗅了嗅,然後搖了搖頭,似乎對味道很不滿。


    “好甜啊,太甜了。”


    莉茲悄悄戳了戳桐人的腰,低聲問道:“bb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怎麽沒聽懂。”


    桐人臉色也有些陰沉,不過還是耐心地替她解釋。


    “紅名既然進不了城鎮,那就說明無法獲取補給,但是情況卻截然相反,能夠滅掉聖龍聯合補給隊伍的家夥,又怎麽可能隻是一幫山賊一樣的家夥,這隻能說明……他們背後有人為他們提供庇護,為紅名提供庇護!”


    聽到這個解釋,莉茲臉色也是陣陣發白,捂住了嘴。


    “我的天……這、這也太可怕了,真的假的?”


    林三攤了攤手。


    “我也希望是假的,問題是……能對聖龍聯合的補給隊伍進行點對點的精準撲殺,這絕對需要公會級別的情報支持,我暗中調查過,在那段時間裏,至少有二十名左右的副職業玩家失聯,其中還不包括了負責保護副職業玩家的保鏢,估計你們從前線下來的時候配了不少保護你們的人吧?”


    桐人隻能苦笑,算是默認了,但一下子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連他的神經強度都有點承受不住,本能的就想否認,但看bb那副樣子,估計早就把事情前前後後都調查仔細了,又怎麽會是自己這幫前線‘空降’下來的人能夠反駁的。


    難怪,這家夥之前會說出那種話,後方……到底怎麽了?


    望著窗戶外倒映出的夜色,桐人終於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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