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沒有看明月心。


    他很少看明月心,明月心卻並不在乎,因為通過一些細微的動作與表情,她已看出了這個男人的動搖。


    對於傅紅雪這種男人來說,躲得越遠,走得越開,卻越說明他是在乎的,就像當年,他在被那貓妖秋星網住的時候,他也是在痛苦的掙紮與逃離的。


    明月心覺得,事情已到了更進一步的地步。


    她回想起了自己和燕南飛的又一次對話。


    燕南飛道:“傅紅雪這種男人,難道真的是那樣容易被捕獲的?”


    明月心就回答:“貓妖秋星,用了不到半個月,就讓他變成了愛情的奴隸。”


    燕南飛卻道:“你也行?”


    明月心冷冷地回答:“男人都是一種很自私的東西,他們喜歡一個女人還不夠,還要讓這女人為他們去死,才能把自己的心交出來。”


    燕南飛又問:“那女人呢?”


    明月心冷笑著道:“女人則恰恰相反,她們為一個人付出的越多,就會越愛這個人!”


    燕南飛不再說話。


    明月心從回憶之中醒來,看著傅紅雪垂頭撫貓的姿態,忽然幽幽道:“你看貓的時間,都比看我要多上一些。”


    傅紅雪撫貓的手也忽地一僵。


    他冷冷道:“或許你的話實在太多。”


    明月心又道:“如果你實在不想看到我的臉,我可以再帶上那麵具。”


    人一直帶著麵具,是會不舒服的,她之前在傅紅雪麵前一直帶著那個胖胖的彌勒佛麵具,臉上起了好些紅疹子,在對著鏡子偷偷流淚之時被傅紅雪發現,從此她就不再帶那麵具了。


    傅紅雪歎氣。


    他好似總是在歎氣的。


    他終於抬起頭看,定定地看著明月心的臉,道:“無論你長著什麽樣的容顏,那都不是錯誤。”


    隻要這不是一個殺人的騙局,就算明月心真的與秋星長得一模一樣,傅紅雪又會做什麽呢?


    他什麽也不會做的,沒有替身文學,沒有虐戀情深,什麽都沒有,他和明月心也隻是兩個不會相交的陌生人罷了。


    這些天說的,隻有這句話,是傅紅雪真心的。


    明月心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她忽然昏了過去。


    傅紅雪沒有動,因為這並不是演戲的一環,這是秋星的小把戲。


    長毛貓雖然美麗的要命,但是掉毛掉得也很厲害,明月心既然要暗算傅紅雪,跟在傅紅雪的身邊,那麽她必然也一定會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


    貓毛,的確隻能裝看不見。


    所以她的身上也沾著很多秋星的毛,而且嘴巴裏鼻子裏時常也會吸到貓毛,她從未真正的注意過這點小事。


    秋星就在自己雪白的貓毛上加了點料,不是妖藥,隻是傅紅雪弄來的一點令人昏睡的藥。


    傅紅雪精通毒術,又是個十成十的天才,他可以輕易解開燕南飛身中的奇毒,也可以親自去配幾幅令人無知無覺昏睡的迷魂藥。


    秋星咯咯地笑起來。


    片刻之後,貓美人化作了人形,坐在他的懷中,傅紅雪不是柳下惠,他摟住美人的手,已有些緊了。


    秋星歪著頭看著他,忽然笑道:“你知道麽?我總覺得我們兩個這樣,好像偷情一樣。”


    傅紅雪:“……”


    傅紅雪冷聲道:“我已等不及要殺死公子羽。”


    或者換一句話說,是公子羽背後的那妖魔。


    的確如此,他實在已煩透了虛與委蛇的日子,他不討厭燕南飛,也不討厭明月心,如果他們根本就沒有來暗算他,或許在某一個他非常非常孤獨的晚上,他會在酒館之中請他們喝一杯酒。


    他摟緊了秋星,嗅了嗅她身上的那種充滿了糖果與雲朵的香氣,忽然之間,他的鼻尖又沁出一點焦灼的汗,他側了側頭,用手指輕輕的撫過秋星的側臉與唇角。


    他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扇動了幾下。


    秋星卻猶在笑,她道:“可是這樣一想,實在是很好玩,你看,假設你是她的男人,我是一隻遊戲人間的狐狸精,我想要你,你被我勾一勾就過來啦,簡直是一分道德都沒有!”


    傅紅雪忍不住笑了。


    他道:“我看你在人間十年,還是懂了很多東西的。”


    秋星道:“我懂了什麽呀?”


    傅紅雪道:“道貌岸然的人最喜歡這種好玩的東西。”


    秋星大笑:“那你是不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傅紅雪渾身都發起抖來。


    他道:“我不是,但你想讓我是,我也可以裝作是。”


    秋星的頭發就散落在了他蒼白的脖頸之上,她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忽然又問傅紅雪:“你覺得我這樣像不像狐狸精?”


    傅紅雪歎道:“你是裝狐狸精的貓老大。”


    秋星就笑了,頭頂的白色毛茸茸耳朵一動一動的,傅紅雪盯著她看,臉色忽然猙獰了起來,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秋星蓬鬆的大尾巴。


    秋星自然不會真的因為十七天沒和傅紅雪好好說過話而把明月心迷暈,她是為了給傅紅雪一樣東西。


    一吻終了,傅紅雪的嘴裏已多了一顆珠子。


    秋星道:“這是要殺了你的毒藥,你吃不吃?”


    傅紅雪那雙漆黑的眼眸就看著她,他的唇角輕輕地勾了勾,竟是一句話都沒說,就把那顆珠子咽了下去。


    傅紅雪啞聲道:“你要殺了我,我也受著。”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緊緊地抱著秋星,自秋星回來之後,傅紅雪就從記憶中那個堅韌冷漠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正值壯年,但是極其黏人的男人了,這男人或許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無情之人,但隻有秋星知道,他是有情的,他的情多到像秋日的雨季。


    秋星輕輕地道:“這是一個保障,能保護你的東西。”


    傅紅雪道:“好。”


    相逢總是短暫的,明月心嚶嚀一聲,似已要轉醒,刹那之間,傅紅雪一直思念的貓美人又瞬間不見了,隻餘下一灘貓餅。


    傅紅雪忽然歎了一口氣。


    那灘雪白的貓餅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下子翻了過來,露出貓貓雪白的肚皮和四隻可愛的梅花小爪爪,好像在對傅紅雪說:“你看,我的爪爪是多麽可愛的東西呀!有多少人類都想捏一捏呢,我都不給他們捏的,隻給你捏一捏,好不好?”


    傅紅雪又無奈地笑了。


    他伸手,捏了一捏小梅花,然後忽然覺得,嗯……貓咪的後腿,真的很像一隻毛茸茸的大雞腿。


    ……毛茸茸的大雞腿?什麽雞腿會長滿長長的白毛呢?是發黴了一年的雞腿麽?


    他忍不住覺得自己實在是想的很離譜。


    明月心已醒來了。


    她有些疑惑:“我為什麽會睡著?”


    傅紅雪道:“或許因為你實在太累。”


    明月心愣了愣,又忽笑了笑,她眼波如絲,忽然瞪了傅紅雪一眼,道:“那你居然就這樣看著我倒下?連一件衣裳都不給我披上?先前的事情,總讓我覺得你是個很細心的男人。”


    傅紅雪道:“我不粗心。”


    明月心道:“那你為什麽不肯對我好上一分?”


    傅紅雪又不說話了。


    半晌,他才冷冷道:“因為我不能對不起燕南飛。”


    明月心又愣住。


    她怔怔地盯著傅紅雪,忽然又低下了頭。


    半晌,她才道:“其實我與燕南飛,根本沒有你想過的那種關係。”


    但傅紅雪卻已不打算再說話了。


    明月心卻知道,自己的計謀已離成功不遠了。


    半個時辰之後,三個提著鋼刀的江湖客包圍了他們兩個,這三個人,都是江湖之中很有名的人,他們是來尋仇的。


    傅紅雪在十七天裏,連殺二十三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而這三個人,就是其中一人的親朋好友,他們冷冷地瞪著傅紅雪,眼中好似已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來。


    傅紅雪安然坐著,不動如山,隻是問:“你們要殺我,為什麽?”


    那三個人道:“因為你殺了倪慧!”


    傅紅雪道:“你們是她的親人。”


    那三個人便冷笑道:“你去殺人的那一天,有沒有想過會有她的親人來殺你?”


    傅紅雪霍地抬頭,冷冰冰道:“是她先要殺我的!”


    說著,驟然出手。


    白貓噌的一下鑽進了林子裏,不見了蹤影。傅紅雪與那三人纏鬥在一起,那三人的武功當然不差,相反還很好,是能排在武林一流高手行列之中的那種好。


    而且他們三個是一齊出手的。


    傅紅雪無動於衷,臉上仍是一種全然的冰冷,與這三人纏鬥在一起,他的刀的確已是一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刀,這把刀平平無奇,隻是一把通體漆黑、有著不深的血槽的一把刀。


    白光一現,其中一人已斃命,傅紅雪的臉上沾上了飛濺的血液,可他的眼睛甚至都沒有多眨一下,而他的呼吸速率也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殺人於他,好似就是砍瓜切菜一樣的事情。


    另外兩個人怒吼著衝上來,傅紅雪垂了垂眸,刀光又是一現,一道血線自那人的咽喉處開始延伸,他的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直到他的頭顱落地。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最後一人,道:“你還要送死?”


    那人的眼神之中,也忽然閃出了一點驚懼。


    他忽然淚流滿麵,亂叫著衝上來,手中的刀揮向傅紅雪,傅紅雪仍然隻是一刀。


    然而就在此刻,傅紅雪身後的密林之中,忽然爆閃出寒光。


    不是一點寒光,是很多點寒光。


    那寒光之中,又隱隱有些妖綠的顏色,傅紅雪持刀,卻背對著那發出暗器的地方,距離太近,實在太近,等傅紅雪意識到的時候,時機已晚了,他躲不過去了——


    明月心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些爆閃的寒光。


    轉瞬之間,似有一百根毒針,已嵌入了明月心纖細的身軀,傅紅雪大驚,伸手撈住了明月心倒下的身體,明月心就倒在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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