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汁子還是能染出一點顏色的，既然這麽用不行，那他就把花汁子濃縮一下，看看能不能讓顏色加深一些。
方瑜又想到店裏賣的胭脂是膏狀的，他就想著往花汁子裏兌些油脂。
為了試驗步驟的順利的進行，方瑜先要說服老太太。這一步有點難，畢竟又要用鍋又要用火，最後還要用給全家做菜用的豬油。
為此，方瑜連撒嬌再講理，最後還要加上些跺腳威脅，才算是讓老太太鬆口答應了下來。
花汁子在鍋裏小火熬著，等加熱蒸發到原來的一半時，方老太太用小木勺挖了點豬油放進去。
方瑜說：“奶，再多放一些，這不夠，太少了！”
“不少了，做個菜才放多少。”方老太太怕浪費，不太樂意地又加了一小勺。
“不會浪費的。”方瑜解釋道：“做不成胭脂這豬油也能再利用啊，就是裏麵加了些花汁子嘛，也不耽誤吃。”
方老太太一想也是這個理，就又挖了三勺，“現在夠了吧。”
方瑜其實還覺得太少，不過他也不想再挑戰老太太的容忍極限，就笑著點點頭。
作者有話說：
我百度了一下做胭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文中寫得這個。為了驗證真實性，我特地對我家的兩盆花動了手，分別是粉色的蟹爪蘭和橘色的君子蘭（我媽的心愛花），用手捏出花汁子在手心試色，結果如下：蟹爪蘭完全沒色，君子蘭有點橘色……為了保證實驗結果的準確性，我又特地抓來我家小博美（純白毛），把兩種花汁子抹在她的頭毛上，結果一點色都沒染上……
在此，讓我們為勇於探索真理的花和狗子獻出熱烈的掌聲！
第44章 豬油花汁子湯
待豬油完全融化， 方瑜讓老太太拿筷子攪拌均勻，這道豬油花汁子湯就出鍋了。
最後的成品裝在一個小碗裏，方瑜寶貝地將碗捧回正屋， 放在炕桌上， 等待。
還冒著熱氣， 等不及了，方瑜就閉上眼睛背書。
過了挺長時間，那豬油花汁子湯終於涼了下來，可能是豬油放少了，並沒有凝結成方瑜想要的那種膏狀， 不過整體顏色亮了許多，看起來有成功的希望。
方瑜拿筷子沾了一點， 抹在手腕內測試色。結果是能顯出淡淡的粉色， 但附著力不行，一蹭就掉。
方瑜又把小紙片和小布片放在裏麵浸濕晾幹，然後再試。效果比上次光用花汁子的強一點， 但也不大明顯。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紙和布上沾著花汁和油脂， 要是多放幾天的話， 不會長毛嗎？
方瑜想到這裏就覺得胭脂開發項目大概是要涼涼了。
不過東西都做到這了，索性他就多染了幾張小紙片， 等會兒分給家裏的女孩子，從大妮到小八， 一人兩張， 也算個新鮮玩意， 可以讓她們玩玩。
方瑜做完這些， 在家裏走了一圈， 把東西送給在家裏的女孩子們，她們果然很喜歡。
然後他去和老太太說一聲，要去周家看看大姐，老太太就喊五妮陪他一起去。
五妮是大房生的，和大妮、二妮是親姐妹，聽到奶讓他帶弟弟去看大姐，她高興極了，拉上弟弟就走。
進到周家的大門，方瑜先看到院子裏有幾個麻杆似的小孩子在門檻上坐著，雙眼無神，腰板都挺不直，見到外人進來也不言語，起身就進了屋。
方大妮挺著個肚子快步迎了上來，把弟弟和妹妹拉進屋。
大妮的婆婆也跟著出現，拿眼睛掃著方瑜和五妮，見手裏也沒拿東西，就有些不高興了。
大妮婆婆斜眼笑道：“方家小子這是從縣城回來了，不知道給家裏帶什麽好東西了，也不拿出來給你大姐瞧瞧。”
大妮自然是知道她婆母是個什麽貨色，上前一步扶著肚子說：“我弟弟去縣城是上學，又不是趕集，再說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買什麽東西。娘，您不是在廚房看著大嫂她們做飯呢嘛，這會兒出來行嘛，別等會兒再說家裏油少了鹽缺了的。”
大妮婆婆看這邊也沒什麽油水，又怕家裏那幫子白吃飯的人禍害她的東西，就嘟嘟囔囔地往外走：“幾個月不回來一次，去別家看親大姐也不知道帶點東西過來，我呸。”
大妮也不尷尬，小聲說：“別搭理那人，她說話就當放屁。福娃，快讓姐姐抱抱，幾個月不見都長這麽高了。”
姐弟三個熱熱鬧鬧說了一會兒話，方瑜把做出來的低配胭脂紙送給大妮，又看看大妮的長子，方瑜就趕緊帶著五妮走了。
大妮也不好再留弟弟和妹妹，周家吃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她弟她妹再不走，那個摳老婆子還不得出來攆人走啊。
“姐明天回家去看你。”大妮送他們出了大門。
回家的路上，方瑜對五妮歎道：“唉，周家那副德行，大姐在那裏能過得好嗎？”
“那也沒辦法，嫁到哪家都那樣。”五妮今年也不過才十一歲，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老氣橫秋的味兒。“除非像咱們二姐那樣住回娘家的，要不在婆家都得受婆婆的管。”
方瑜想了想，覺得在這個年代能像二妮這樣婚後住回娘家的事肯定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的。
“也不一定。”方瑜想到一個可能性，“找個能分家出去單過的男人不就行了嘛。”
“正常條件好的人家哪有分家出去單過的。”五妮很有生活經驗地說：“一家裏就幾口人這日子還怎麽過，農活都幹不過來，有點什麽事旁人都要欺負你。”
五妮的想法無可厚非，這裏畢竟不是現代那種可以關門就可以過自己小日子的生存環境。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沉默地回到家裏。
方老太太看孫子回來，笑著問：“你大姐那婆婆是不是又說什麽糟心話了？你聽到也就當沒聽到，她這樣的人多著呢，你先見識見識也好。”
方瑜點點頭，對於大妮的奇葩婆婆的行為舉止有些無法理解。“她這樣活著有什麽趣兒，像個鬥眼雞似的。”
“全家都得聽她的，受她的管，還沒有趣嘛。”方老太太對裏麵的利益好處門兒清，她本身就是這樣的生活模式中的既得利益者。“壓著別人生的兒子孫子，作威作福，那些人還都得聽她的，替她和她生的兒子幹活賺錢，這種日子她喜歡得很呢。”
“那大姐還是她親兒媳婦呢，也沒見她對我大姐有多好。”方瑜撇嘴，真是煩死這樣愚蠢又自私的人了。
“在婆婆眼裏，兒媳婦永遠都是外人。”方老太太對這種事就更明白了，她既當過別人的女兒、小姑子，也當過孫媳婦、兒媳婦，還成功熬死了自己的婆婆當上了別人的婆婆，未來還會是太婆婆。“大妮婆婆隻要能籠絡住她的丈夫、兒子和孫子，她就能在家裏說了算，兒媳婦不過是她手裏的螞蚱，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方瑜聽完這話，感覺像喝了桶冰水，由心往外地冒涼氣。說到底，這還是個男權社會，女性從被壓迫到壓迫別人，都要借著男人的光。
生活真的變過嗎？方瑜望著藍天白雲，分不清今夕何夕。
二妮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往她的屋子裏走，半路看到弟弟一臉沉思的模樣，笑著說：“別在這傻站著了，姐這有好吃的，跟我過來。”
方瑜跟著二妮進了她和程瑞住的小屋子，裏麵收拾得很幹淨，還添置了不少小東西。
二妮給弟弟抓了一大把炒瓜子，又給他從盤子夾肉吃。
方瑜接過瓜子到了謝，拒絕了肉，他知道這肉是二妮家出錢單做的，他不想占便宜。
二妮見弟弟這般，就笑著解釋道：“我們家現在有錢了，弘才他已經能抄書賺錢了，還是大爺爺去介紹的呢，鎮上書肆的掌櫃都沒要紙和墨的押金，給的價錢也公道，弘才隻上個月就賺了一兩多的銀子呢。所以你就不要和姐姐客氣了，給你肉你就吃著，二姐家現在可不差這幾塊肉呢。”
聽到二妮過得好，他自然是替二妮高興的，不過這話也提醒了他，想要賺錢不必非得做什麽胭脂玻璃的，傳統的抄書也可以嘛，賺不了多少賺個零花錢也是好的啊。
“姐，姐夫抄一本書要花多少時間啊？”方瑜接下來問了許多抄書方麵的事，這方麵二妮自然知道得多，一一給弟弟講了清楚。
賺錢這事又有眉目啦！方瑜開心地跑回正屋，開始盤算起來他要怎麽抄書。
天光變暗，漸漸地過了黃昏。
需要點燈時，程瑞才放下手中的筆，把今天抄寫完的新書整理好帶回家，等明天一早就去鎮上書肆交差換錢。
回到家裏，他的媳婦就趕過來給他擦臉插手，還溫柔地對他說：“弘才，我今天燉了肉，快來吃吧。”
這才叫日子啊。
程瑞盤腿坐在炕上，大口吃肉，覺得心裏特別舒坦。他現在學識好，能賺錢，有個體貼能幹的媳婦，還不用看家裏長輩的臉色，這日子可真舒服。
“這個月回桃花村不用著急，等我忙完了再說。”一家之主程瑞正在下達他的命令：“回去時也不用帶東西，咱們倆也不種地哪有東西往家拿啊。還有千萬不要說我抄書的事，就說咱倆日子過得艱難要靠奶奶養著。”
二妮心裏憋著笑，還裝出害怕擔心的模樣說：“那要是公公婆婆說我們怎麽辦啊？畢竟我們總不在家，也不幫著家裏幹活，回去還不帶東西孝順他們，爹娘肯定會不高興的。”
“沒事，咱們就回去待半天，他們想說就說吧，你就當聽不見。”程瑞拉住二妮的手，安慰地拍拍，“咱們家好不容易才能攢點錢，要是被那邊那個家知道了肯定要全都搶走的。我爹娘是什麽德性我可太清楚了，這錢被搶走了可就要不回來了，咱倆也沒法過太平日子了。”
“你說得對，我全聽你的，要是婆婆罵我我就縮脖子聽著。”二妮裝出一切都聽丈夫話的樣子，乖巧地說：“不能告訴家裏你能抄書賺錢的事，要不然他們就不會讓我們在這邊住了，也不會讓你跟著大爺爺讀書了。”
程瑞一驚，對啊，要是被他家裏人知道他光靠抄書就能賺錢的話，家裏人肯定會把他抓回去看著他抄書的。
“以後你別出去買肉了，就讓你家裏人幫你帶。”程瑞又補充道：“你也和你家裏人說說，別讓他們去外麵說我抄書賺錢的事，以後咱倆在外麵穿的衣服也要破舊些。”
絮絮叨叨，程瑞又說了一大堆的話，二妮點頭，表示在認真聽丈夫的話，可她心裏在盤算別的事。
“弘才，要不你也教我練字吧，等我練好了也能抄書，那咱們家的錢不就能更多了嘛！”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關心，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哈哈哈！
不過，我們家花花可能需要營養液的安慰→＿→
第45章 黑色幽默
二妮躲在院子裏生悶氣。
夜半時分， 萬籟俱寂，程瑞在屋裏炕上熟睡，二妮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一個女人會寫什麽字。”程瑞放下飯碗理所應當地嗤笑道：“你就好好在家幹活， 腦子裏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不過是認識幾個字而已， 你就開始飄了， 還想著和男人一樣抄書賺錢，嘁，白日做夢。”
二妮不服氣，可她還隻能壓住火，好聲好氣地說：“我是看你一個人賺錢太辛苦了， 所以才想著要幫你的，我們是夫妻嘛。”
“我是辛苦， 不過賺錢的事不用你們女人操心了。你就管好家， 織織布，以後再多生幾個孩子就行了。”程瑞說著這年代理所當然的話：“寫字抄書這種事你們女人學不會，就算真能寫， 也沒有書肆老板會雇你們女人的。”
憑什麽女人就學不會寫字？憑什麽女人就不能靠著抄書來賺錢呢？這不公平！
二妮看著皎潔的月，心裏想了許多。
她織布， 天天從早幹到晚， 每日辛勤勞作，腰酸背痛眼又花， 一個月才能賺到幾個錢。可那個程瑞呢，就隻每天下午抄書寫字， 一個月下來就能賺到不少錢， 比種地還好。
這樣好的活計要是她能幹的話， 她以後也不用再靠著別人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
二妮不肯放棄這樣的可能， 她既然也能像男人一樣學會識字， 那沒道理她就不能學會寫字抄書。她明天就去問奶奶和弟弟，奶奶和弟弟一定能幫她的。
早上，方瑜沒有再睡懶覺，還是天剛亮時起床，不過沒有像在私塾時去叫方瑾起床晨跑，隻是拿出書來先複習功課，然後吃飯，吃完飯休息一小會兒，打算和程瑞一起去隔壁。
“福娃，我給你新做了一雙鞋，你過來試試。”二妮叫住方瑜，偷偷使了個眼色。
方瑜看出來二妮是有話要和他說，就留了下來，跟著二妮去了她的屋子。
二妮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出了她想學寫字抄書的想法。
方瑜心中大喜，激動地抓著二妮的手，說：“你這個想法太好啦！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就代表你有了獨立思考人生的能力了，真是太令我驚喜啦！”
二妮不大懂弟弟說的什麽獨立思考人生的能力，但她能看出來弟弟是完全支持她的，這就足夠了。“可是程瑞不讓我學，我也沒有寫字要用的東西，福娃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嘛。”
“隻要你想學，我肯定會幫你的。”方瑜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和堂哥剛入學時先生就送了我們一套新的文房四寶，我這會帶回來的是家裏之前給我買的那套，我可以留下來給你練字用。”
“你把那套筆墨紙硯給我用能行嗎，奶該心疼了。而且我也沒有地方藏，拿回這個屋裏被程瑞看到他該拿走用了。”二妮很了解自己的奶奶和丈夫，直接預測出了這二位的反應。
“奶那邊我去說，你不用管。”好不容易家裏的女孩子中出了一個有自覺的獨立意識的進步者，方瑜怎麽著也得在家裏幫著創建出一個可以發展的空間啊。“你就裝著不知道，這主意就算是我想出來的，到時候奶就沒有那麽多的話了。”
“好，姐全聽你的。”二妮笑眯眯地說。
方瑜又想到店裏賣的胭脂是膏狀的，他就想著往花汁子裏兌些油脂。
為了試驗步驟的順利的進行，方瑜先要說服老太太。這一步有點難，畢竟又要用鍋又要用火，最後還要用給全家做菜用的豬油。
為此，方瑜連撒嬌再講理，最後還要加上些跺腳威脅，才算是讓老太太鬆口答應了下來。
花汁子在鍋裏小火熬著，等加熱蒸發到原來的一半時，方老太太用小木勺挖了點豬油放進去。
方瑜說：“奶，再多放一些，這不夠，太少了！”
“不少了，做個菜才放多少。”方老太太怕浪費，不太樂意地又加了一小勺。
“不會浪費的。”方瑜解釋道：“做不成胭脂這豬油也能再利用啊，就是裏麵加了些花汁子嘛，也不耽誤吃。”
方老太太一想也是這個理，就又挖了三勺，“現在夠了吧。”
方瑜其實還覺得太少，不過他也不想再挑戰老太太的容忍極限，就笑著點點頭。
作者有話說：
我百度了一下做胭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文中寫得這個。為了驗證真實性，我特地對我家的兩盆花動了手，分別是粉色的蟹爪蘭和橘色的君子蘭（我媽的心愛花），用手捏出花汁子在手心試色，結果如下：蟹爪蘭完全沒色，君子蘭有點橘色……為了保證實驗結果的準確性，我又特地抓來我家小博美（純白毛），把兩種花汁子抹在她的頭毛上，結果一點色都沒染上……
在此，讓我們為勇於探索真理的花和狗子獻出熱烈的掌聲！
第44章 豬油花汁子湯
待豬油完全融化， 方瑜讓老太太拿筷子攪拌均勻，這道豬油花汁子湯就出鍋了。
最後的成品裝在一個小碗裏，方瑜寶貝地將碗捧回正屋， 放在炕桌上， 等待。
還冒著熱氣， 等不及了，方瑜就閉上眼睛背書。
過了挺長時間，那豬油花汁子湯終於涼了下來，可能是豬油放少了，並沒有凝結成方瑜想要的那種膏狀， 不過整體顏色亮了許多，看起來有成功的希望。
方瑜拿筷子沾了一點， 抹在手腕內測試色。結果是能顯出淡淡的粉色， 但附著力不行，一蹭就掉。
方瑜又把小紙片和小布片放在裏麵浸濕晾幹，然後再試。效果比上次光用花汁子的強一點， 但也不大明顯。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紙和布上沾著花汁和油脂， 要是多放幾天的話， 不會長毛嗎？
方瑜想到這裏就覺得胭脂開發項目大概是要涼涼了。
不過東西都做到這了，索性他就多染了幾張小紙片， 等會兒分給家裏的女孩子，從大妮到小八， 一人兩張， 也算個新鮮玩意， 可以讓她們玩玩。
方瑜做完這些， 在家裏走了一圈， 把東西送給在家裏的女孩子們，她們果然很喜歡。
然後他去和老太太說一聲，要去周家看看大姐，老太太就喊五妮陪他一起去。
五妮是大房生的，和大妮、二妮是親姐妹，聽到奶讓他帶弟弟去看大姐，她高興極了，拉上弟弟就走。
進到周家的大門，方瑜先看到院子裏有幾個麻杆似的小孩子在門檻上坐著，雙眼無神，腰板都挺不直，見到外人進來也不言語，起身就進了屋。
方大妮挺著個肚子快步迎了上來，把弟弟和妹妹拉進屋。
大妮的婆婆也跟著出現，拿眼睛掃著方瑜和五妮，見手裏也沒拿東西，就有些不高興了。
大妮婆婆斜眼笑道：“方家小子這是從縣城回來了，不知道給家裏帶什麽好東西了，也不拿出來給你大姐瞧瞧。”
大妮自然是知道她婆母是個什麽貨色，上前一步扶著肚子說：“我弟弟去縣城是上學，又不是趕集，再說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買什麽東西。娘，您不是在廚房看著大嫂她們做飯呢嘛，這會兒出來行嘛，別等會兒再說家裏油少了鹽缺了的。”
大妮婆婆看這邊也沒什麽油水，又怕家裏那幫子白吃飯的人禍害她的東西，就嘟嘟囔囔地往外走：“幾個月不回來一次，去別家看親大姐也不知道帶點東西過來，我呸。”
大妮也不尷尬，小聲說：“別搭理那人，她說話就當放屁。福娃，快讓姐姐抱抱，幾個月不見都長這麽高了。”
姐弟三個熱熱鬧鬧說了一會兒話，方瑜把做出來的低配胭脂紙送給大妮，又看看大妮的長子，方瑜就趕緊帶著五妮走了。
大妮也不好再留弟弟和妹妹，周家吃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她弟她妹再不走，那個摳老婆子還不得出來攆人走啊。
“姐明天回家去看你。”大妮送他們出了大門。
回家的路上，方瑜對五妮歎道：“唉，周家那副德行，大姐在那裏能過得好嗎？”
“那也沒辦法，嫁到哪家都那樣。”五妮今年也不過才十一歲，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老氣橫秋的味兒。“除非像咱們二姐那樣住回娘家的，要不在婆家都得受婆婆的管。”
方瑜想了想，覺得在這個年代能像二妮這樣婚後住回娘家的事肯定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的。
“也不一定。”方瑜想到一個可能性，“找個能分家出去單過的男人不就行了嘛。”
“正常條件好的人家哪有分家出去單過的。”五妮很有生活經驗地說：“一家裏就幾口人這日子還怎麽過，農活都幹不過來，有點什麽事旁人都要欺負你。”
五妮的想法無可厚非，這裏畢竟不是現代那種可以關門就可以過自己小日子的生存環境。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沉默地回到家裏。
方老太太看孫子回來，笑著問：“你大姐那婆婆是不是又說什麽糟心話了？你聽到也就當沒聽到，她這樣的人多著呢，你先見識見識也好。”
方瑜點點頭，對於大妮的奇葩婆婆的行為舉止有些無法理解。“她這樣活著有什麽趣兒，像個鬥眼雞似的。”
“全家都得聽她的，受她的管，還沒有趣嘛。”方老太太對裏麵的利益好處門兒清，她本身就是這樣的生活模式中的既得利益者。“壓著別人生的兒子孫子，作威作福，那些人還都得聽她的，替她和她生的兒子幹活賺錢，這種日子她喜歡得很呢。”
“那大姐還是她親兒媳婦呢，也沒見她對我大姐有多好。”方瑜撇嘴，真是煩死這樣愚蠢又自私的人了。
“在婆婆眼裏，兒媳婦永遠都是外人。”方老太太對這種事就更明白了，她既當過別人的女兒、小姑子，也當過孫媳婦、兒媳婦，還成功熬死了自己的婆婆當上了別人的婆婆，未來還會是太婆婆。“大妮婆婆隻要能籠絡住她的丈夫、兒子和孫子，她就能在家裏說了算，兒媳婦不過是她手裏的螞蚱，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方瑜聽完這話，感覺像喝了桶冰水，由心往外地冒涼氣。說到底，這還是個男權社會，女性從被壓迫到壓迫別人，都要借著男人的光。
生活真的變過嗎？方瑜望著藍天白雲，分不清今夕何夕。
二妮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往她的屋子裏走，半路看到弟弟一臉沉思的模樣，笑著說：“別在這傻站著了，姐這有好吃的，跟我過來。”
方瑜跟著二妮進了她和程瑞住的小屋子，裏麵收拾得很幹淨，還添置了不少小東西。
二妮給弟弟抓了一大把炒瓜子，又給他從盤子夾肉吃。
方瑜接過瓜子到了謝，拒絕了肉，他知道這肉是二妮家出錢單做的，他不想占便宜。
二妮見弟弟這般，就笑著解釋道：“我們家現在有錢了，弘才他已經能抄書賺錢了，還是大爺爺去介紹的呢，鎮上書肆的掌櫃都沒要紙和墨的押金，給的價錢也公道，弘才隻上個月就賺了一兩多的銀子呢。所以你就不要和姐姐客氣了，給你肉你就吃著，二姐家現在可不差這幾塊肉呢。”
聽到二妮過得好，他自然是替二妮高興的，不過這話也提醒了他，想要賺錢不必非得做什麽胭脂玻璃的，傳統的抄書也可以嘛，賺不了多少賺個零花錢也是好的啊。
“姐，姐夫抄一本書要花多少時間啊？”方瑜接下來問了許多抄書方麵的事，這方麵二妮自然知道得多，一一給弟弟講了清楚。
賺錢這事又有眉目啦！方瑜開心地跑回正屋，開始盤算起來他要怎麽抄書。
天光變暗，漸漸地過了黃昏。
需要點燈時，程瑞才放下手中的筆，把今天抄寫完的新書整理好帶回家，等明天一早就去鎮上書肆交差換錢。
回到家裏，他的媳婦就趕過來給他擦臉插手，還溫柔地對他說：“弘才，我今天燉了肉，快來吃吧。”
這才叫日子啊。
程瑞盤腿坐在炕上，大口吃肉，覺得心裏特別舒坦。他現在學識好，能賺錢，有個體貼能幹的媳婦，還不用看家裏長輩的臉色，這日子可真舒服。
“這個月回桃花村不用著急，等我忙完了再說。”一家之主程瑞正在下達他的命令：“回去時也不用帶東西，咱們倆也不種地哪有東西往家拿啊。還有千萬不要說我抄書的事，就說咱倆日子過得艱難要靠奶奶養著。”
二妮心裏憋著笑，還裝出害怕擔心的模樣說：“那要是公公婆婆說我們怎麽辦啊？畢竟我們總不在家，也不幫著家裏幹活，回去還不帶東西孝順他們，爹娘肯定會不高興的。”
“沒事，咱們就回去待半天，他們想說就說吧，你就當聽不見。”程瑞拉住二妮的手，安慰地拍拍，“咱們家好不容易才能攢點錢，要是被那邊那個家知道了肯定要全都搶走的。我爹娘是什麽德性我可太清楚了，這錢被搶走了可就要不回來了，咱倆也沒法過太平日子了。”
“你說得對，我全聽你的，要是婆婆罵我我就縮脖子聽著。”二妮裝出一切都聽丈夫話的樣子，乖巧地說：“不能告訴家裏你能抄書賺錢的事，要不然他們就不會讓我們在這邊住了，也不會讓你跟著大爺爺讀書了。”
程瑞一驚，對啊，要是被他家裏人知道他光靠抄書就能賺錢的話，家裏人肯定會把他抓回去看著他抄書的。
“以後你別出去買肉了，就讓你家裏人幫你帶。”程瑞又補充道：“你也和你家裏人說說，別讓他們去外麵說我抄書賺錢的事，以後咱倆在外麵穿的衣服也要破舊些。”
絮絮叨叨，程瑞又說了一大堆的話，二妮點頭，表示在認真聽丈夫的話，可她心裏在盤算別的事。
“弘才，要不你也教我練字吧，等我練好了也能抄書，那咱們家的錢不就能更多了嘛！”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關心，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哈哈哈！
不過，我們家花花可能需要營養液的安慰→＿→
第45章 黑色幽默
二妮躲在院子裏生悶氣。
夜半時分， 萬籟俱寂，程瑞在屋裏炕上熟睡，二妮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一個女人會寫什麽字。”程瑞放下飯碗理所應當地嗤笑道：“你就好好在家幹活， 腦子裏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不過是認識幾個字而已， 你就開始飄了， 還想著和男人一樣抄書賺錢，嘁，白日做夢。”
二妮不服氣，可她還隻能壓住火，好聲好氣地說：“我是看你一個人賺錢太辛苦了， 所以才想著要幫你的，我們是夫妻嘛。”
“我是辛苦， 不過賺錢的事不用你們女人操心了。你就管好家， 織織布，以後再多生幾個孩子就行了。”程瑞說著這年代理所當然的話：“寫字抄書這種事你們女人學不會，就算真能寫， 也沒有書肆老板會雇你們女人的。”
憑什麽女人就學不會寫字？憑什麽女人就不能靠著抄書來賺錢呢？這不公平！
二妮看著皎潔的月，心裏想了許多。
她織布， 天天從早幹到晚， 每日辛勤勞作，腰酸背痛眼又花， 一個月才能賺到幾個錢。可那個程瑞呢，就隻每天下午抄書寫字， 一個月下來就能賺到不少錢， 比種地還好。
這樣好的活計要是她能幹的話， 她以後也不用再靠著別人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
二妮不肯放棄這樣的可能， 她既然也能像男人一樣學會識字， 那沒道理她就不能學會寫字抄書。她明天就去問奶奶和弟弟，奶奶和弟弟一定能幫她的。
早上，方瑜沒有再睡懶覺，還是天剛亮時起床，不過沒有像在私塾時去叫方瑾起床晨跑，隻是拿出書來先複習功課，然後吃飯，吃完飯休息一小會兒，打算和程瑞一起去隔壁。
“福娃，我給你新做了一雙鞋，你過來試試。”二妮叫住方瑜，偷偷使了個眼色。
方瑜看出來二妮是有話要和他說，就留了下來，跟著二妮去了她的屋子。
二妮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出了她想學寫字抄書的想法。
方瑜心中大喜，激動地抓著二妮的手，說：“你這個想法太好啦！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就代表你有了獨立思考人生的能力了，真是太令我驚喜啦！”
二妮不大懂弟弟說的什麽獨立思考人生的能力，但她能看出來弟弟是完全支持她的，這就足夠了。“可是程瑞不讓我學，我也沒有寫字要用的東西，福娃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嘛。”
“隻要你想學，我肯定會幫你的。”方瑜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和堂哥剛入學時先生就送了我們一套新的文房四寶，我這會帶回來的是家裏之前給我買的那套，我可以留下來給你練字用。”
“你把那套筆墨紙硯給我用能行嗎，奶該心疼了。而且我也沒有地方藏，拿回這個屋裏被程瑞看到他該拿走用了。”二妮很了解自己的奶奶和丈夫，直接預測出了這二位的反應。
“奶那邊我去說，你不用管。”好不容易家裏的女孩子中出了一個有自覺的獨立意識的進步者，方瑜怎麽著也得在家裏幫著創建出一個可以發展的空間啊。“你就裝著不知道，這主意就算是我想出來的，到時候奶就沒有那麽多的話了。”
“好，姐全聽你的。”二妮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