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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折邵衣莫名想通了這般一個奇奇怪怪道理,卻更加沉默了。


    時下人講究天地君師親。文人有文人風骨, 最是忌諱在天地君師親上有汙點的人。


    想要入朝為官,則要在這五個字上麵清清白白,最好猶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縱觀古今, 跟家裏斷絕關係,被趕出宗族的人大多沒有什麽好下場,因為沒有人肯容納這麽一個人存在。


    大家的宗族攀枝錯節,你是我的姻親, 我是你的同窗, 互相盤一盤,算一算, 八百裏京都城走下來, 認識的不認識的,許都帶點沾親帶故的關係。


    所以,沈懷楠要想清清白白走出昌東伯府, 便要有一個站得住的緣由。這個緣由是他的父親不要他——這自然不是什麽上等的主意,而是下下策。


    因為即便現在有人說,哦,是昌東伯不慈, 是昌東伯偏心眼, 所以才讓他不孝順。那是因為,他們現在看見了他臉上的傷。


    傷痕在,觸目驚心,所以大家同情他。但是等以後呢?等以後幾年,十幾年, 他越來越好, 昌東伯越來越衰老, 大家便又會說, 縱然父親有千萬般不對,也該奉養才是,也該盡孝道。


    人生如此,沈懷楠看得很清。


    他想,若是他到時候不接昌東伯回去,便會被責怪,接回去過得不好,也會有人責怪他。


    等再過幾年,大家看見昌東伯年老的模樣,便會更加同情他,他們會說,父子之間,彼此流淌著同樣的骨血,再是有天大的仇,也該化解了。


    最後,會倒打一耙——真是孝子,怎麽會這般對自己的父親?


    當初打你?


    一個做父親的,能打你多重,固然會氣急敗壞之下打你,但定然也是為了你好,你若是受傷重,臉上怎麽沒個痕跡,沒有痕跡,那就證明打得不重嘛。


    隻要一想到這些,沈懷楠就會被惡心到。但這才是常態,作為一個兒子,他在昌東伯麵前做什麽都是錯的,而昌東伯做什麽都是對的。


    即便是桑先生和文遠侯——沈懷楠也了解他們。


    他們的心是好的,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關照他,他感激兩人,願意去供養兩人,但是,他同樣也知曉,他們這份好,到時候也會落到昌東伯身上去。


    彼時,隻要昌東伯一哭,一悔過,便這場戲最終還是要成為昌東伯一個人的台子。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但沈懷楠想把這些不如意都變成如意。


    如意的話,他跟昌東伯府斷絕關係的緣由,便不是他被趕出去,而是另外的。


    這個另外,足夠讓桑先生直接站在他的立場上,親自為他搭橋牽線,為他斷了這一份孽緣。


    他深吸一口氣,跟桑先生和文遠侯一眾人道別。果然,桑先生隻是哀歎一聲,然後說:“那你就先回去。”


    “回去之後,你父親要是跟你理論,你就關門,千萬不要開門,讓他白白打了你,你這個事情,為師還要細細為你想想。”


    這就是說,有意願為他做主了。但還是想緩緩。


    沈懷楠也不著急,事情是一步一步走的,飯是一口一口吃的,他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也不著急一口氣吃成個胖子。


    然後跟折邵衣告別,臨走前笑著道:“我先回去了,你……你記得幫我謝謝姨娘。”


    折邵衣點頭:“你聽先生的話,千萬別開門。”


    沈懷楠就走了。


    折邵衣眼看他走了,這才一把跪下,求唐氏和文遠侯,“姨娘應是太著急了,氣急攻心,才說了那些話,還請父親母親不要怪她。”


    文遠侯其實還是震驚惱怒的,但是他話還沒說,就聽唐氏說了一句,“既然是病了,那就去請大夫,多大點事情。”


    文遠侯就閉嘴了。


    他最近有求於唐氏——青樓裏麵有才有貌卻痛失自由的奇女子還在等著他救出來。


    可是救出來,便是要銀子的。


    銀子從哪裏來?還得是唐氏給。


    文遠侯雖然清高,但是他畢竟是個人,有吃喝玩樂,要追求才華,而這些都需要銀子。


    他看得清,認得清,所以也不敢說什麽。


    折邵衣就感激的點頭。她趕緊往回走——周姨娘已經被小丫鬟們帶回青寧院了。


    她回到屋子裏,周姨娘已經梳洗打扮好了。可能是因為剛剛敗壞了她的臉麵,所以不僅梳了頭,還塗抹了胭脂。


    折邵衣笑著說,“姨娘還要臉麵啊?”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姨娘我活了幾十年,從沒有今日這般被人看過笑話。”


    想起來,還是丟臉的。


    但是臉都丟盡了,外人是不能給她把臉麵拾起來的,隻能靠自己撐著。她又往唇上塗抹了一遍口脂,紅紅的讓她氣色好了很多,這才笑著道:“怎麽樣,你姨娘我今日雖然丟臉,但是解氣吧!”


    折邵衣依偎在她的懷裏,“嗯,解氣。”


    她悶悶的道:“姨娘,謝謝你。”


    周姨娘歎氣,去撫摸她的背,道:“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還不明白,等你大了,也有女兒了,你許是能理解我。”


    “姨娘前段日子想讓你跟盛九少爺在一塊,也是為了能夠讓你過得好一些。你固然看著沈懷楠現在可靠,可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你怎麽就能確定沈懷楠能一輩子對你好呢?”


    “但沈懷楠確實特殊,不是你突然遇見的人,而是自小相依為命的,你願意相信,我也願意相信幾分,那你固執他一個人,姨娘隻能祝你好。”


    “你好了,我就好了。”


    為了你能好,別說今天豁出去臉麵了,就算是沒了命,她也是願意的。


    她說完頓了頓,道:“你就隻有這麽一件事情惱我吧?”


    折邵衣此時正感動,本要哭的,聽了這話又有些想笑,她頭靠在周姨娘的肩頭,輕輕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記恨姨娘很久了。”


    周姨娘自己說的是惱怒,沒想到折邵衣卻說出了記恨兩個字,便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臂上,“死丫頭,你倒是說說,我哪裏對不起你了。”


    折邵衣便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慢慢的道:“姨娘,其實我很記恨你小時候總想著要一個兒子,卻不想要我。你每天都在說,你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


    求神拜佛,供奉香火,成了她當時每天必做,且長時間要做的事情。


    一個人的心,即便是作為母親,也是會偏心的。她偏心那個還未曾出生,甚至還沒有懷上的兒子。


    折邵衣小時候懵懵懂懂,稍微大一點,便知道想了,便會知道比較了。


    她說,“那時候,我很厭惡觀音像。有時候,我甚至想要把它給推到了。”


    但她最終沒有那麽做。


    她想,既然是姨娘喜歡,那就喜歡吧,既然她沒有那麽愛自己,那自己就要更加對自己好。


    但終究還是會介意的,她介意了很多年,即便到現在想起來,還是心存委屈。


    怎麽就比不過一個還沒出生的兒子呢?


    那個不存在的兒子,讓她委屈的很。


    周姨娘聽了她這一番話,先是驚訝,然後笑著道:“你竟然……你竟然會在意這個。他都沒有到我這肚子裏麵來,你在意什麽?”


    又生氣,“你倒是想得多,我難道有了兒子,就不再愛你疼你了麽?你一個人,我給你生個弟弟,你便有人撐腰了,我也有人撐腰了。”


    她歎氣,“我是真可惜沒給你生個弟弟出來,還覺得對不起你,別人以後都有弟弟撐腰,獨你沒有,別人家的女兒,嫁出去了就嫁出去了,生母自有兄弟照料,你卻還要管我,我也是心疼你的。”


    她這時候是真抹淚了,道:“你命苦,姨娘不中用,沒拉攏你父親給你銀錢花,也沒生個兄弟給你撐腰,哎。”


    折邵衣此時此刻,見她哭得真心實意,竟然有些恍惚。她想,她跟姨娘想的不同。


    她想的是姨娘更看重弟弟,更喜歡男孩子,但是姨娘卻想的是自己老了的供養,誰來撐腰的問題。


    她心裏隱隱約約埋怨的事情,其實在姨娘眼裏是理所應當的。


    她在這一刻,開始跟自己和解了。


    姨娘有姨娘成長的環境,她應當是被人教有兒子才能立本,有兒子才能保住自己的一生。


    可折邵衣即便在她的身邊長大,卻好像沒有被這一環境同化。


    她的想法好像更加尖銳,她不認同兒子不兒子養老的問題,她一直都把姨娘規劃在她的未來裏了。


    沈懷楠也是同意的。


    她想,也許她才是那個另類,她所有的怨恨,在別人眼裏,應當都是可笑的。


    因為換個人,她可能真會埋怨姨娘沒有給她生一個弟弟撐腰。


    折邵衣莫名想通了這般一個奇奇怪怪道理,卻更加沉默了。


    作者有話說:


    咳,還有1500字。


    上回不是還欠2500嗎?


    加起來正好4000.我休息半小時繼續,12點左右發。下午一點來,肯定有了。


    第45章


    鎮子上麵,也是有青樓的。


    沈懷楠回到昌東伯府, 這回沒有回自己的院子了,而是直接去了主院。


    昌東伯正在等他。


    見了他,昌東伯這回難得的沒有憤怒, 他好似第一回 認識這個兒子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沈懷楠靜靜的站在屋子裏,離昌東伯不遠不近,就立在陰暗的角落裏, 臨著窗戶而望。


    剛開始, 他並沒有回昌東伯的話,等過了一會之後, 他才問, “父親,你知道,被人打的滋味嗎?”


    昌東伯抬眼看他。


    沈懷楠淡淡的用一個字告訴他:“痛。”


    沒有咬文嚼字, 沒有矯情的大段大段,隻用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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