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沈懷楠因為這句話嚇得立馬不敢讓她揉肚子了,都大了,誰還願意做個孩子?母親和孩兒?虧她想得出來!


    他哼了一聲,覺得自己今日定然不會得她全副心思了,隻好識相的站起來就走,免得在這裏自取其辱。他道,“等你的心思回到我這裏,我再來吃飯吧。”


    折邵衣就笑,“那你黃昏的時候來吧,那時候也不熱了,還有些涼風,我下午就給你做你愛吃的菜。”


    沈懷楠這才滿意,捧著書離開。剛回昌東伯府,就見沈懷東背著個小布包過來讀書。


    他看看時辰,道:“你跟先生說啦?”


    沈懷東小人一個,也不是很機靈,還不喜歡說話——前頭還願意說幾句話的,如今可能被上回昌東伯打昌東伯夫人的事情嚇著了,整個人都陰鬱了幾分。


    自然也不喜歡說話了。沈懷楠也不是那般有善心的人,不過他跟昌東伯夫人互相利用,維持表麵的寧靜,昌東伯夫人看重的就是這個兒子,他為了能長期維持利用關係,也需要對這個看起來幹癟的小蘿卜丁說一說話。


    他問了一句,見沈懷東隻點了一下,然後又把頭低下去,整個好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不由得笑起來。


    他記得,幼年時侯,他遭遇過那麽多不幸,但他從來沒有這般過。他好像想的永遠是活下去,活得更好。


    所以說,人要不就完完全全陷入絕境,那樣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像沈懷東這樣,父親不疼,但是母親喜愛,得了一半的苦,卻又有一半的甜裹著,於是就開始變得甜苦不定,自暴自棄。


    他嘖了一句,“你上午是有先生的教的,若是回來讀書讀到不懂的,便可以去問他。母親讓你到我這裏來,也不過是圖個安心,便不用讀那些四書五經,我教你一些別的吧。”


    再這樣讀下去,非把這個人讀沒了。所以有時候沈懷楠覺得昌東伯夫人這麽多年對他不聞不問,不管他的死活,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瞧,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都快把自己作死了,她還當孩子不願意說話呢。


    沈懷楠今日正好有空,就把書放到屋子裏去,讓多晴去大廚房要一些點心來,“給四少爺吃的,做得軟和些。”


    多晴就趾高氣揚的去了大廚房。如今昌東伯府中間立起了高牆,他們這邊叫西府,昌東伯住的叫東府。


    西府這邊,自然是昌東伯夫人做主,仆婦們自然是聽她的話,討好她。沈懷東要吃東西,必然要好的。


    這個都不用多晴說。婆子諂媚的笑,“你放心,必然是精細的。”


    又給多晴一隻燒雞,“知道你愛吃,特地給你留的。”


    所以說,多晴現在最愛來的就是大廚房了。他如今水漲船高,走到哪裏都要被巴結一番,這讓多情無數個晚上都夢見自家少爺得了高官,做了宰相。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到時候他多晴年紀輕輕,即便不考科舉,隻認得幾個字便可以自封一個七品。


    這日子想想就高興,有盼頭。他高高興興的提著點心回去,就見著院子裏麵一根竹子被砍下來,已經被“分屍”,枝葉分離,而少爺跟四少爺手裏分別有兩根竹笛子。


    原來是要教吹笛子啊。多晴就把點心放在一側,自己去打掃書房了——書房離院子裏最遠。


    多晴可不想聽初學吹笛者那如同破風箱一般的聲音。


    他躲到書房去了,沈懷楠可躲不過,他艱難的堅持眉頭舒緩,不讓自己的臉色顯得太難看。


    在這一刻,他後悔了。


    做什麽要管這小蘿卜的死活?


    有這功夫,還不如去讀幾篇文章。


    他抬腿就走,但是沈懷東卻沒有管他,依舊在那裏吹得起勁,吹得投入,吹得……吹得沈懷楠也沒有辦法了,隻好又返回來,“不是這樣用氣的。”


    他坐下來,揉了揉被摧殘的耳朵,歎氣道:“你瞧,手要按住這幾個洞,嘴巴不要堵住氣口……對,就這樣。”


    但他教了,沈懷東也沒有吹得多好,用足了力氣去吹,吹得多晴在書房也待不下去了,決定去大廚房再次給兩位少爺提晚膳。


    但是沈懷楠卻沒有這個好理由,他隻能任由沈懷東發泄——沒錯,他覺得這就不是吹笛子,隻是這小蘿卜頭的一次發泄罷了。


    那你就發泄吧,他塞了兩團棉花進耳朵裏,然後去看書了。


    沈懷楠看書的時候心可以靜下來,也可以不聞窗外事,隻一味沉浸在書裏麵。這般無論寒冬酷暑多麽難熬,都能熬過去了。


    等他抬起頭時,黃昏已經降臨,院子裏麵安靜的很,他出門一瞧,發現沈懷東竟然睡著了,就坐在廊下,一個人睡得很香甜。


    他嘖了一聲,本想從他身邊跨過去,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跟個孩子置氣什麽,便又把他抱回了屋子裏,睡在了床上。


    然後去門外招呼人來,“你去跟母親說一聲,就說四少爺已經在我這裏睡著了,讓她派人來接回去。”


    那小廝跑著去了,誰知道回來的時候卻道:“夫人說那今晚四少爺就在您這邊睡吧,免得叫醒了難受。”


    然後一退後,便見伺候沈懷東的小廝們而入,捧著上好的枕頭被子和香薰。


    沈懷楠:“……”


    他也沒有拒絕。讓小廝們進去布置,等到多晴回來的時候,就見屋子立麵煥然一新。


    他張大了嘴巴,對自己的未來更加期待了。


    沈懷楠就見他“望子成龍”一般看著他,瞬間黑了臉,多晴便不敢看了,隻灰溜溜的將自己的回去,將膳食擺好,還別說,因著四少爺在這裏,晚上吃的也好,看得多晴都想四少爺在這裏多留幾天了。


    飯香味還是將沈懷東叫起來了,他揉了眼睛,這時候看起來才有點小孩子應有的稚氣。


    不過在看見這滿屋子的錦衣錦被,又開始神情落寞下去。


    沈懷楠看見了,也沒管,隻招呼他來吃。


    他以前比這小蘿卜頭可苦多了,等餓到極致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些父愛啊母愛啊,其實都不值一提。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他吃完飯,也不管沈懷東,又去自己讀書,等到要睡的時候,才發現沈懷東根本沒有睡著,還等著他呢。


    他問,“做什麽啊?”


    沈懷東翻個身,稚氣的聲音響起,“三哥,父親……父親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沈懷楠嘖了一句,“不是。”


    他躺下,閉眼道:“從來都是我不要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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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他對邵衣的愛意太甚,誰家老父親看了都喜歡女婿如此


    因晚間沈懷東在這裏, 沈懷楠就沒有去文遠侯府吃飯。多晴親自跑的青寧院,見了姚黃一臉心虛——畢竟是喜歡過的姑娘,見了麵還是有些惦記的, 他說明來由,姚黃便愕然極了。


    “三少爺跟沈四少爺一起用膳啊?”


    多晴點頭,“是啊,晚間還要一起睡呢。四少爺的被子都被人送來了, 上好的繡麵。”


    姚黃倒是聽出了他話語裏的酸意, 沒辦法,兩家的主子都差不多, 她看見七姑娘和八姑娘的好東西也酸。


    等多晴走, 她進去跟折邵衣道:“如今瞧著你們兩人都闊派了,但那都是麵上的,被子枕頭一比, 就比不過人家了。”


    折邵衣聽得好笑,但是心裏也高興,“他自來孤單一人,能有個弟弟教著玩也不錯。”


    馬上七月了, 這天隻有更熱的, 既然不給他做飯,那就多做幾雙襪子。他的腳容易出汗,襪子濕的快,一天要換好幾雙。


    她抱著針線簍子一邊做一邊埋怨,“怎麽出汗那麽多, 不僅是腳, 還有手啊, 背啊, 臉啊——都容易出汗,他就是個汗人。”


    然後頓了頓,又有些嬌羞的咳了一聲,“你都不知道,他每回來見我,總是要洗個澡,就怕我嫌棄他的汗。”


    姚黃:“……”


    她捧場,“對,就是這樣。”


    折邵衣得意的再咳嗽一聲,然後道:“等我把這幾雙襪子送過去,還要再做幾雙鞋子,他長得快。”


    第二天兩人見麵的時候,她把襪子遞過去,還用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發現沈懷楠竟然比她高很多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沈懷楠見她現在才發現,嘖了一聲,“所以說,你都多久沒給我做過衣裳了。”


    然後又掏出自己給她做的荷包,“昨日晚間沒睡著,給你做的。”


    沈懷楠的針線可不差,折邵衣馬上就佩戴上了,她上了馬車,今日她去東宮,就不用沈懷楠送了,否則一來一回太遠,他趕不上桑先生的課。


    便兩人分開,在分開之前,折邵衣還問,“你怎麽做了三個荷包?”


    一朵繡有桃花是她的,一朵是玉蘭花,一朵是木槿花。


    她好奇,“你這兩個荷包是給誰的?”


    沈懷楠拿出那朵玉蘭花,“這個是給盛瑾安的。”


    木槿花的給十皇子。


    但這也不能說,隻道:“多做了一個,我自己戴吧。”


    折邵衣就覺得這木槿花跟沈懷楠很合適。


    木槿花雖然不起眼,但是開敗一次,便能馬上繼續開花,生生不息。她還蠻傷心的,“下回我給你繡個麒麟。”


    麒麟才子才配嘛。


    沈懷楠就笑,他哎了一聲,等到人走了,他才慢悠悠的去桑先生那邊。折家兩個明已經在那邊讀書了,見了他就笑,“九妹妹走了?”


    沈懷楠點頭,“走了。”


    折宴明就擠眉弄眼的,“如何?今天收到東西了吧?”


    沈懷楠:“什麽東西?”


    折碩明,“襪子啊——九妹妹給我們也做了襪子,沒給你做嗎?不應該呀。”


    沈懷楠就轉身白了他一眼,“應該說,本來就是給我做的,順帶捎兩雙給你而已。”


    三人一起讀書,桑先生從外頭進來,先跟兩個明說了幾句話,然後把沈懷楠叫到一邊,“如今,你還在澹台府上給澹台老大人做事情?”


    沈懷楠就連忙說,“是,不過隻有去接邵衣的時候幫他幹活,您可能不知,澹台府上的奴仆很少,一個人幹幾個人的活,如今我去了,能幫著做不少事情,澹台老大人平常也不跟我說話,都是管事叫我做事情。”


    桑先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多想,隻是今日我聽說了,便問你一句。”


    他感慨道,“我還聽說,當初那位齊掌櫃是舉薦你去給澹台老大人做弟子,你拒絕了?”


    這事情,沈懷楠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他心裏一緊,道:“確實有這回事,不過我已經有了先生您,倒是不用澹台老大人教導了。”


    “這事情不好張揚,我從未說過,先生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桑先生就說,“就昨日,我跟好友喝酒時,他說聽澹台府的人說的。”


    這可真是惶恐。沈懷楠一時間腦子裏麵冒出了無數的念頭,有陰謀有陽謀,但是想來想去,又覺得自己如今的地位,澹台府的人,尤其是澹台老大人和老夫人難道還會算計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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