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鹿鼻子很酸,一雙眼睛裏閃爍著淚花,嗓音啞得像蓋有一層不透風的霧:“你是不是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地去相信過我?”


    “林以鹿。”靳博屹微微側了側頭,直視著她的眼睛:“一直在試探的人是你。”


    靳博屹鬆了手,林以鹿的手從他的口袋裏滑出,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心口抽痛到不知所措,表情近乎呆滯。


    四目相對,空氣似乎變得很稀薄,他們就這樣一直陷進壓抑沉窒之中。


    林以鹿因他的一字一句,心痛得絞緊,從來就缺乏安全感的她,本就孤寂敏感,他來招惹她,擠進她的世界,卻不肯交付他的心給她,她怎能不懷疑?


    林以鹿情緒徹底的崩潰開,眼淚也止不住大顆地溢出了眼眶就像海水撲向岩石,磨掉了岩石所有的堅韌。


    靳博屹的眼眶也逐漸泛紅,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她的眼淚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沒人知道,他有多喜歡她。一見鍾情的怦然,一直死板地自我克製,那些深沉隱晦見不得光的情愫,早已在心裏卷起了驚濤駭浪。


    靳博屹他不是不想把事情告訴林以鹿,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她知道他現在在忙些什麽,她一定會把心力全都交付出去,他不想讓她那麽累,也不願將他牽扯進來。


    靳家很複雜,特別是靳添和溫臨,他們兩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什麽手段齷齪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靳博屹怕他們會傷害到林以鹿。


    大堂裏頭的音樂聲摩擦著空氣,耳邊風雪聲在響,眼淚無聲地滑落著。


    越是瀕臨徹底劃清界限的那根線,情緒的起落就越無法克製,神經緊繃的好像要炸開。


    “如果你沒有跟別人不清不楚,我會誤會你嗎?”眼淚不斷從眼角滑落出來,林以鹿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地直抽抽:“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和我在一起,利益也好,欲望也罷,你能不能不要讓我自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一樣靠近不了你?”


    崩潰的情緒就像是脫了韁,越說越無法控製,她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最後背過身,淚水肆意橫流,哭得哽咽難言。


    靳博屹聽完她說的那一番話,沉默了良久,語調仍舊很緩慢:“你對我的感情,隻局限在好感那一類的喜歡上。”對嗎?


    在你心裏,我對你隻有利益和欲望,唯獨沒有感情是嗎?


    靳博屹心髒一點點的蜷縮起來,喉結酸澀的上下滾動,如果沒有那一紙婚書捆綁著,我們的結局是不是又進入了交錯的糾纏裏?


    靳博屹他沒有感受到林以鹿的愛意,他沒把握,也沒安全感,他不確定她的心底是否真的喜歡他,他害怕自己會失去她。


    即便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隻是利用他來忘記另外一個人,他也依然控製不住繼續喜歡她。


    他戒不掉這個癮,心碎一次又一次心碎,直到極限,頂點,崩潰。


    譚倩從會堂裏出來,剛好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怕有人會散布一些難聽的謠言,立刻轉身阻止其他兩個想要出去買東西的女生:“我去,我去幫你們買就行了,等我。”


    “那行,謝謝啦!”


    譚倩把門關上,快步朝他們走去,瞪了一眼靳博屹:“你又要跟她分手?”


    靳博屹沉默不語。


    譚倩罵道:“呸,臭渣男,得到手了就不懂得珍惜!”


    說完,譚倩拉起林以鹿冰涼的手,往電梯方向走,憤憤不平道:“虧我之前還一直看好他,沒想到他還是這樣!果然,信什麽都不能信浪子回頭!”


    沿著走廊走,行至電梯間,譚倩輕輕拍著林以鹿的背,安撫道:“別哭,別哭,為了一個臭男人不值得。”


    林以鹿停止了哭泣,胸口的起伏逐漸的平靜下來,她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深呼吸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戶外雪花落成一道道斑駁的碎影,觸地融化,刺骨的寒風拂過臉頰,譚倩側頭看林以鹿,微卷的長發在身後淩亂翻飛,鼻子紅彤彤的,眼睫上隱隱還能看到沒有完全幹的淚珠。


    譚倩以為,想林以鹿這樣驕傲孤冷的女生是不會哭的,萬萬沒想到會因為感情哭成了花貓,收都收不住一樣。


    “失戀很難受,我懂。你也別太傷心了,這個世界上又不止他靳博屹一個男人,咱忘了他,找其他的小哥哥去。”


    冷靜過後,林以鹿才黯啞地解釋說:“我們沒分手。”


    “啊?沒分手?”譚倩眨了眨眼,有些尷尬:“你們隻是吵架?”


    “嗯……”


    林以鹿點了點頭,開始反思起來,他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譚倩進便利店買了兩杯熱飲出來,坐下長椅後,把其中一杯遞給林以鹿:“為什麽吵架啊?因為陳汝?”


    林以鹿搖頭。


    譚倩繼續猜:“溫凝?”


    林以鹿還是搖頭,雙眸深沉而晦暗,握著紅棗薑茶杯子的手指忽然無力了:“譚倩。”


    “嗯?”譚倩舔了舔唇上的奶漬:“怎麽了?”


    林以鹿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覺得我對靳博屹好嗎?”


    “額……”這話譚倩不知道怎麽接:“其實吧,我和衛進他們都覺得你們倆相處方式很奇怪……”


    “哪裏奇怪?”


    譚倩說:“就不像正常情侶那樣啊,人家談戀愛要有多放得開就有多放得開。你們呢,一個眼裏隻有學習,注意力都不放在對象身上。另外一個就更奇了怪了,在乎又不在乎那樣……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正常情侶談戀愛那樣,倒像是……”


    譚倩止了語,有些話表達出來就變味了。


    林以鹿側過臉,想聽下去。譚倩歎了口氣,繼續往下說:“因利而戀。”


    月亮深藏在雲層後麵,天空如潑墨畫的濃稠,飛揚的雪花縈繞出霧氣,世界隻剩下昏黃的路燈拂下光芒。


    譚倩陪林以鹿回酒店房間,林以鹿想自己待一會兒,譚倩簡單地安慰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靳博屹站在酒店走廊盡頭抽煙,高大挺拔的背影落寂的仿佛能融進暗夜裏。


    譚倩走過去,對他說:“我下大堂了,你照顧好她。”


    “謝了。”靳博屹將煙掐滅。


    靳博屹在編號1602的房間門口停下,骨節分明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視線定定落在門鈴上。


    門外手機響起的時候,很突兀,蜷縮在沙發一角的林以鹿低垂的睫毛動了動,目光的焦距落在房門上。


    靳博屹的手機鈴聲是一首現場錄製的鋼琴曲,林以鹿彈的,開頭旋律很獨特,因為她彈錯了一個音。


    等不到門鈴聲響起,林以鹿起身走到玄關,門外淡弱的聲音傳進耳裏,他的父親讓他現在立刻上線參與緊急董事視頻會議。


    隨著“滴”的一聲響起,林以鹿就知道,她的門鈴真的不會響起了。


    林以鹿洗完澡出來,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對靳博屹太冷淡了。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到現在,主動貼近的一直都是靳博屹,他一遍又一遍地用她喜歡的方式遷就她,無條件縱容她,對她好。


    而她,什麽都沒有為他做過,甚至還那般忽略了他,讓他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


    林以鹿走出酒店,到便利店買了一包女士香煙,懊惱又愧疚地坐在剛剛的長椅上,手指間煙火明明滅滅,煙霧被風雪吹散在夜色中。


    徹底冷靜下來後,林以鹿做了一個決定,她不清楚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的,她隻知道自己不會後悔。


    坐了近一個多小時,身體冷得有些發僵,林以鹿將剛買的煙和火機丟盡垃圾桶裏,重新走進便利店。


    再出來時,她手裏緊緊的握著一盒東西,骨節凸起泛白,指縫間露出一角藍色。


    靳博屹洗完澡出來,門鈴乍響,他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去開門,帶著點期待和意外。


    門打開的瞬間,腰被一雙冰涼到極致的手環住,林以鹿腦袋埋在他胸膛前,緊密地貼著他,音色沙啞又緩慢:“對不起。”


    靳博屹把門關上,一把抱起林以鹿往房內走,將她放在辦公桌上,沒開腔,靜靜地看著她,卷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容顏幹淨嫵媚,眼眶微紅帶著有點兒委屈,仿佛能軟了男人的骨頭。


    靳博屹黑色碎發擋在額前,雙眸裏的深情內斂又蓬勃,他喉嚨滾動著,克製的情緒拿捏在合理範圍內。


    他微微低下頭,在她的頰邊親了下,輕聲慢語的:“就隻是來說三個字?”


    林以鹿雙手抓著靳博屹肩上的浴袍,雙腿晃在他身旁兩側,聞言,她微微搖了搖頭,往後挪了挪,想坐的更穩些。


    靳博屹不讓,雙手手掌扣她的腰部,將她的身子往前一帶,相貼的瞬間,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中,氣息像藤蔓一點點纏繞交融。


    “嗯?還有什麽想說的。”他桃花眼微彎,直白且繾綣的勾著人。


    聽到靳博屹輕鬆的口氣,林以鹿鬱積在心口的不安瞬間煙消雲散了,她以為他會一直生氣下去。


    林以鹿深呼吸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般,又對他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我知道昨晚說愛我的那個人是你,我聽見了。


    驟然聽到她如此坦白的說出這三個字,靳博屹心神一漾,以至於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來,將東西放在他手心裏時,他還沒反應過來,神識就被輕易她勾走了。


    靳博屹心裏迸發出濃濃的悸動,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抱起她壓在床上,撬開她的唇,攻城略地。


    窗外浪潮在滾滾翻湧,海風一一褪去天幕上暗沉的色彩,掩藏在雲朵後的月亮閃著銀輝,行路照明燈氤氳著朦朧的光暈,照耀著牽手約會中的情侶,燃燒著他們所有的笨拙和羞赧。


    靳博屹緩緩俯首,與她的額頭相抵,指節穿過她的指縫,十指交握,兩人手上的訂婚戒指很是耀眼。


    靳博屹灼熱的氣息和溫度融化著林以鹿的意識,她感受著他的吻沿著她的下頜線遊走。


    樓下音樂裏響起午夜的鍾聲,朋友們歡快的大笑著,牽著自己喜歡的人和音樂翩翩起舞。


    而他,忍不住在白紙上添加原生色彩,像是要放進了一輩子的溫情,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幅栩栩如生的畫。


    忍耐到了極限,星火燎原般燃燒了,彼此的心跳疊合起來,炙熱滾燙的情感在此刻極為深厚濃烈。


    林以鹿黛眉緊皺,呼吸微微加重了些,她承受不住心髒狂跳的速度與力量,眼淚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


    靳博屹眼神變得愈加暗烈,長著簿繭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眼尾,汗水浸濕了他的頭發,沿著他的喉嚨往下淌,嗓音嘶啞,像壓著某種強烈想要爆發的衝力:“想聽你的聲音。”


    月亮出來了,融化了地上殘留的雪,關禁在囚籠裏的野獸奔現向星光,寒風呼嘯,劃過沙礫,連綿翻湧的海水撞擊摩擦著石頭。


    一陣陣的酥麻感直搗著心房,林以鹿不由自主地陷溺於靳博屹的吻,無法抑製全身心每一分悸動,她迷離又聽話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聽見他輕喘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夠。”


    清冽的雪鬆琥珀香與清冷的玫瑰烏木香,交融成曖昧密不可分的味道,避之不掉,令人忍不住迷醉沉淪。


    .


    林以鹿洗完澡,踉踉蹌蹌從浴室裏出去,身體的酸痛整個人幾乎要軟倒。


    靳博屹站在林以鹿身後,穿著酒店裏的白色浴袍,唇邊勾著淺淺的笑,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樣子:“三個都用完了,怎樣,你老公沒辜負你吧?”


    “……”


    林以鹿臉上潮紅未退,狐狸眼帶著濕潤的水汽,她身上穿的是靳博屹拿來的嶄新浴袍,鬆鬆垮垮的,顯然過於肥大,長而彎曲的頭發淩亂披散,光滑白皙的肌膚上蔓延著曖昧的色彩,有幾分落魄的性感美。


    林以鹿現在累的話都不想說,看了一眼中央的大床,旖旎芬芳,肯定是不能睡人的了。


    林以鹿朝靳博屹張開雙臂,她累得一步路都不想走,低低柔柔地跟他說:“抱我回房間。”


    “這一睡,還會撒嬌了。”


    “……”


    回到1602房,林以鹿很快就睡過去了,靳博屹躺在林以鹿身旁,睡前給肖介發了一條微信,明天他和林以鹿不集合去遊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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