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好氣又好笑, 心中還有些心酸, 為了個女人, 她這個小兒子還真是想盡了辦法, 連他皇兄都請動了。


    進了臘月, 年就近了。


    袁氏忙著準備著過年所需,陸明華參加完宴會,本想回別院,卻被袁氏攔住。


    “眼看著要過年了,你不在家待著,那別院冷清清的去做什麽,在家過完年再說。到時你要是想去了,再去。”袁氏說完,又分給她了一些活計,免得她無事亂想。


    陸明華隻得接下,整日裏也沒了空閑,可麵上的笑卻不曾停下。


    臘月十三,是陸明華和元濟安定好的日子。


    晨起,她坐在妝台前出神許久,心中忐忑,竟不小心勾斷了幾根青絲。


    “呀。”惋惜的看著纏在木梳上的發絲,陸明華輕輕摘下,放在手心看著,


    外麵李嬤嬤尚以為她還沒醒,聽見動靜進來,忙安排了人梳洗。


    瞧著陸明華這樣,隻是笑,道,“小姐和元公子好像許久未見了。”也難免會這樣失神。


    “哪裏許久,才十餘日。”陸明華口中反駁,心中卻忍不住想,似乎,的確很久了。


    梳洗罷,陪著袁氏用完早膳,陸明華提了要出去逛逛的事情,袁氏痛快應下,還讓賬房給她支了五百兩銀票,讓她有看中的就買,不夠再讓人來府上取。


    “夠了夠了,娘,哪裏要這麽多。”陸明華輕笑,尋常酒樓用頓飯,也才二兩銀,除非要置辦東西,不然哪裏需要這些銀子。


    “女兒家置辦東西,哪有夠的,看見喜歡的衣裳首飾就買,咱們家還不差這點銀子。”文安伯府雖然沒落,可那指的是當今文安伯沒有出仕,在朝上說不上話,可世代姻親,再加上祖產,的的確確是不缺錢花的。


    遠的不說,隻說前些年陸明華嫁人,嫁妝裏的大頭就全都是長房出的。


    “多謝娘親。”陸明華心中生暖,謝過之後告辭離開。


    袁氏當時忘了,等她走了忙讓人上去叮囑一聲外麵冷,記得穿好披風。


    廊下,冷風撲麵,陸明華卻覺得,幾若春日。


    馬車出府,一路朝著酒樓行去。


    下了馬車,一陣風呼嘯而來,卷起了陸明華的披風。


    今日格外的冷,天色也有些陰沉,昏昏的不見日光,路上的行人都少了。看樣子,似乎要下雪了。


    陸明華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天氣,抬眼看了眼天,連著心中都有些沉悶起來了。


    門外守著的店小二正要過來,趙十一就瞬時出現。


    “陸小姐,主子在二樓等您,我為您帶路。”他頷首微笑。


    “原來是趙管家,勞煩你了。”


    說著話,兩人上樓,趙十一剛一抬手,雅間的門就自動打開了,陸明華一抬眼,就看見含笑看她的元濟安。


    “濟安。”她下意識喚道,臉上微笑漾開。


    “明華,快進來。”廊上似有冷風,吹動了陸明華的青絲,燕元華忙側開身讓她進去。


    進了屋,一眾丫鬟都留在了門外。


    陸明華剛坐下,燕元華就倒了杯熱茶遞給她。伸手接過,熱氣順著指尖,彌漫至全身,她不由的,吐了口氣。


    “今日外麵太冷了些,早知道就約昨日了。”昨天還有些太陽,誰知道天怎麽就變得這麽快。


    “人家不都說,早知道下次嗎?”心中微動,陸明華含笑看他。


    “明華,我們已經十四日未見了。”


    “你沒事記這些做什麽?”上次也是,一開口就是多久未見。


    “自然是因為我每日念著,不像明華,一點都不惦念我。”燕元華坐在對麵,小小的圓桌,這般坐在對麵,反而比起之前坐在隔壁要好得多。


    他能看清明華每一個神情笑意。


    “你這麽說,那我可就不寫信了。”


    “別。我說錯了,明華,分明也很惦念我的。”燕元華阻攔,麵上的笑反而更加燦爛了些。


    剛才他那樣說的時候,陸明華不高興,現在這樣說,那就隻剩下羞惱了,她暗暗有些後悔早知剛才就不說起這個了。


    “你不是說有事?”忍下麵上的熱意,她撇開眼,不想再看元濟安眼中的得意。


    ……


    燕元華沉默了一瞬,竟有些緊張。


    他沒有開口,陸明華心中頓時一沉,不自覺收了笑意。


    “明華,我不姓元,我本姓燕,燕國的燕。”燕元華心中一定,到底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指尖一顫,茶杯墜落,掉在圓桌上,‘當’的一聲。


    茶水濺落,濕了陸明華的衣袖。


    “明華,我很抱歉,一直沒有坦白。”燕元華心漸漸收緊,眼神絲毫不敢離開陸明華的神情,點點滴滴,盡收眼底。


    陸明華現在隻覺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甚至沒辦法清醒的思考。


    燕?國姓?他是皇室之後?那他到底是誰?


    腦中紛紛擾擾,她勉強維持住麵上的鎮定,拿開了茶杯,取了帕子擦去水跡,總算恢複了些許神智。


    “你的名字?”陸明華恍惚間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燕元華。”


    手掌一頓,陸明華緩緩收回了手,抬眼看向燕元華。


    “瑞王?”


    燕元華點了點頭。


    豁然閉上雙眼,如果有可能,陸明華真想這一切都隻是她的一個夢——


    兩心相許的情郎是當今瑞王,天子最寵信的胞弟,哪怕話本子都不敢這麽寫。可攥的發疼的掌心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現在該怎麽辦?


    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她沒有太多時間悲春傷秋,而是立即思考起了這個現實的問題。


    她伯爵之女,還是過繼,燕元華,親王之身,嫡親的。


    這樣的人,他的妻子都是公府貴女,再不濟也要重臣之女,無論如何也是輪不到她的。這不需要別人說,她自己就覺得不般配。


    不是她不好,而是世情如此。


    宮中太後會怎麽想?天子會怎麽想?就算成了婚,她以後又會麵臨什麽?


    這般飛快的想過一遍,陸明華穩了穩心緒,抬眼看向燕元華。


    “王爺,之前是臣女無知——”冒犯,你我之事,就此作罷。她想這麽說。


    “不可能,你想都別想。”燕元華太了解她這樣平靜從容的神情意味著什麽了,他直接打斷,不允許她說出來。


    陸明華啞然。


    “明華,不要放棄我好不好?給我一個娶你照顧你的機會。相信我,那些事情我都會解決的。”燕元華起身匆匆之中帶倒了凳子,可他全然顧不得了,隻是走到陸明華身側,單膝蹲下看她,帶著祈求。


    陸明華很想相信他,可這太難了。


    幾如天塹。


    她不想再去麵對一家不喜歡自己的婆母家人,也不想去麵臨那些勾心鬥角。她真的,累了。


    她閉上眼,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滴落。


    燕元華心中一痛。


    “王爺,”


    “叫我濟安,明華,叫我濟安,那是我的字。”她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到燕元華忍不住慌亂。


    “王爺,你我身份,天壤之別,明華無疑攀扯富貴,此生,隻想小富即安,平平淡淡。”陸明華隻感覺心都好似要撕開了一樣,可她還是那樣平靜,平靜到看不出絲毫端倪。


    “那我就陪你去別院住著,一切就還和之前一樣,明華,”


    “王爺不要說笑了。”陸明華讓自己勾起一個笑,她終於正視看向燕元華,說,“王爺,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吧。”


    她不想怨他為何招惹自己,終究,那些過往中,他一直在對自己好。


    可她還是忍不住怨,若早知……


    “不可能。”


    “王爺,臣女該回去了。”陸明華輕聲,徐徐站起身,除了淡下的笑意,什麽都看不出來。


    可燕元華還記得她曾經也是這般從容,卻在酒後哭泣。


    “明華,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任你處置,你不要這樣,你別這樣委屈自己,不要這樣憋著好不好。”他握住陸明華的手臂不讓她走,滿是擔憂的認真說。


    陸明華眼睛一酸,拚命忍下的淚幾乎又要掉下來。


    “多謝王爺,還請王爺鬆手,臣女該走了。”她用盡力氣要拽回自己的手。


    那樣不顧一切的用力,燕元華忙不迭的鬆開了手。眼瞧著陸明華朝著門口走去,他連忙上前擋住門。


    陸明華隻得止住腳步,抬眼看他。


    “明華,我不讓你走,你走了,是不是就不準備再理我了?”燕元華不肯讓開。


    陸明華難受的幾乎不想呼吸,隻想找個誰也看不見的地方自己安靜一下。


    偏他非要這樣不依不饒,不肯放棄。


    “你讓開,”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掉下,她哽咽起來,上前想要把燕元華拉開。


    “明華,”見她落了淚,燕元華放下了心,任由陸明華動作,沉穩如山,一動不動。


    “你怎麽這麽討厭,你讓開,我要出去。”陸明華從沒有一刻像這樣討厭燕元華,可任由她扯亂了燕元華的衣裳,他也沒有動,隻是巴巴的看著她。


    “你讓開!”


    “我討厭你。”


    “燕元華!”


    “你當初,為什麽要招惹我。為什麽……”陸明華無計可施,淚流不止,淩亂的說著,到底說出了這句話。


    “明華,我心悅你。”燕元華隻是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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