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至把電話給掛了。


    到晚上休息時,荀白露都還覺得柏冬至特別有意思,她問藺知宋為什麽柏冬至那麽怕她媽媽。


    “她媽會念咒。”藺知宋也開始不正經了。


    柏冬至的媽媽也是精細養出來的大小姐,她不喜歡養花,喜歡看佛經。


    母女的關係其實很差,所以柏冬至搬到了外麵去,隔一段時間她媽媽就會給她打電話,各種念經,講道理,勸她回家,就是不親自去接人。


    也是很神奇了。


    所以柏老板真是個有趣的人,荀白露暗暗想著。


    更重要的問題在後麵,今晚他們兩個該怎麽睡。


    在公寓那邊可以分房的,在這裏可行不通。


    藺知宋都做好打地鋪的準備了,他抱著被子準備鋪開,荀白露忽然伸出手,牽住他的衣袖。


    他回頭,正對上荀白露的視線。


    荀白露說:“一起睡吧。”


    隻是睡覺。


    荀白露覺得,自己還是要適應一下夫妻生活的。


    總體來說,這對雙方都是一種考驗。


    藺知宋睡不著,荀白露更睡不著,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平時觸碰再多,也比不上躺在一張床上來的緊張。


    黑夜中,兩人的呼吸聲都很清晰。


    藺知宋挪動了一下聲音,輾轉道:“要不,我還是打地鋪吧。”這樣的話誰都睡不著。


    他當然不會怪荀白露,更不會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她的心理障礙,他會幫她化解,總有一天可以成功,而不是急於當下。


    荀白露眼神忽閃,拽住正要起身的藺知宋。


    “你,給我念篇文言文吧。”


    藺知宋滿臉的不解,誰大半夜睡覺念文言文啊。


    童話故事聽起來都靠譜的多。


    荀白露咬咬牙,還是說了:“我,我喜歡你的聲音。”


    她是個聲控啊。


    藺知宋簡直哭笑不得,他含著笑意柔聲問:“想聽什麽?”


    她說《赤壁賦》。


    那是她高中時期,對他最真切的印象。


    巧的是,那一篇也是藺知宋最喜歡的,學生時代學過很多詩歌,文章,他最喜歡的是蘇軾,最愛的是《赤壁賦》。


    以至於過了很多年,他還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


    “於是飲酒樂甚,扣弦而歌之。”


    “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


    荀白露意識漸漸模糊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天。


    熱的她心發慌,上語文課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睡覺睡出了一身汗。


    可偏偏有人,念了一句詩,將她輕易喚醒。


    “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她大概,又會做一個很好的夢吧。夢裏她在念書,有個人來到她身邊,輕飄飄走過,帶來一陣涼風,吹散了炎熱夏天。


    荀白露睡著了,很安靜的躺在那裏,她睡覺不愛亂動,老老實實占據很小的一塊地方。


    藺知宋的文言文念完了,時針指向十一點。


    他怎麽也沒想到,荀白露的愛好是這個,頭一次藺知宋為自己的聲音感到驕傲。


    “以後,也可以這樣嗎?”


    和她共枕而眠,為她念一首《赤壁賦》。


    黑夜裏,藺知宋問了這麽一句。


    他也躺下了,握著荀白露的手。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他們離的這樣近,他指的是心靈。


    荀白露,一點點的為他打開心門。


    她也會在意他的感受。


    這不是他的獨角戲。


    “晚安,荀白露。”


    作者有話說:


    ps:真的很愛《赤壁賦》!!


    第22章


    藺知宋起的時候荀白露還沒有起, 一個周顛倒作息叫她的生物鍾都失效了。


    他輕手輕腳下了床,出去的時候微闔房門。


    藺淵跟許舒文的作息規律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晚上十點半睡覺, 早上七點鍾起床。


    許舒文在準備早餐, 藺淵多年養成的習慣, 每天早上飯前都會看報紙,在這個網絡極其發達的時代, 他對於紙質刊物的需求從沒有消失過。


    藺淵瞥見他出來, 問了句:“白露還在休息?”


    藺知宋應聲:“嗯。”


    藺淵道:“這孩子的工作確實太忙了,在部門裏壓力又大, 周末也該休息好的,一會把飯給她留著就好。”


    聽見這話, 藺知宋就不免想起自己小時候, 一放寒暑假睡到大中午才起來, 藺淵那樣柔的性格,也能絮絮叨叨說上他半天,諸如年輕人睡那麽多覺有什麽用, 你這個年紀是怎麽睡得著的這種話, 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


    到荀白露這兒就變了。


    藺知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他希望有很多很多人都對荀白露好。


    “最近工作怎麽樣?”


    “挺好的,沒有很忙。”


    藺淵翻了頁報紙,含著笑看了他眼:“我可聽嘉央說, 你現在天天遲到早退啊。”


    哪怕已經成年很久了, 一些事情被家長抓包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藺知宋噎了下, 道:“接白露上下班。”


    她單位跟自己公司離的有些遠, 那時候又正是高峰期, 北城的交通狀況, 他不遲到早退好像也不太現實。


    藺淵放下報紙,笑意愈發深:“這是好事,早些年把時間都耗在了工作上,現在什麽都挺穩定的,重心轉移一下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挺好的。”


    他是個開明的人,從不覺得非要是什麽男主外,女主內,夫妻之道在於雙方的協調跟配合。


    荀白露的工作注定她無法在家庭上花費太多時間,這種時候,藺知宋稍微的遷就在藺淵看來,更有助於夫妻感情的穩定。


    這當然很好。


    父子二人又隨便談了些什麽,有往他們婚禮上去說。


    “有什麽要求盡管跟我和你媽提,這是你們的婚禮,隻是你們騰不出手來,我們幫襯著也是應該,當然,最終拿主意的還是你們,爸也希望,你們一直好好的,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就說,我跟你媽都很開明的。”藺淵一直很溫柔的講話。


    子女終究會長大,有自己的主張,他們有自己的想法,長輩多加幹涉,隻怕都不會太樂意。


    藺知宋聞言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爸。”


    荀白露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外麵的談話聲,她一看手機上的時間立馬坐了起來。


    她會覺得不好意思。


    匆忙洗漱完畢,荀白露才走了出去,剛好趕上許舒文把飯做好。


    “白露起來了,快過來吃飯。”許舒文很熱情的招呼她。


    越相處她就越喜歡荀白露,她自己的那個女兒太不聽話太不成器,把她氣的不行,以至於她看見聽話懂事的女孩子就很喜歡。


    當時他們要結婚,許舒文心裏還有些不樂意,現在隻覺得是自己心胸狹隘了。


    父母的錯,從來都不該怪到她身上。


    許舒文長眼睛的,她看的出來自婚後藺知宋都變得開朗了很多,笑的多了些,做事也更穩妥,有這樣的改變,她知道荀白露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主觀印象的改變,導致許舒文對荀白露愈發親切。


    一頓飯吃的很是溫馨,最後收拾桌子的時候,荀白露還問了藺知宋句:“怎麽你也沒叫我起來?”


    藺知宋看著她說:“白露,這也是你的家,孩子在父母麵前睡到幾點都沒有關係的。”


    所以他上學放假時天天睡懶覺,藺淵天天說,還照樣把飯給他留著。


    他知道荀白露在不好意思些什麽,她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很顯然,藺淵很喜歡她,許舒文也是,沒有人會計較她什麽時候起。


    藺知宋頓了會,道:“我們都是一家人。”


    荀白露很久都沒有說話,她眼眶微微發酸,不為別的,就是那句一家人。


    她曾經,很想很想,和荀家的人做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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