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中午吃的什麽?”


    “……”


    “行,閉嘴吧。”


    施喬兒重新低下頭,心裏麵罵罵咧咧。


    這時馬被驚了一下,車廂內的幾人差點摔在一起。


    外頭的車夫破口大罵:“走路不長眼睛?沒聽見馬蹄的聲音嗎!”


    施喬兒掀起窗帷一瞧,發現香料鋪子門口站了兩名年輕女子,模樣都可稱作清秀,隻不過穿衣打扮上大相徑庭,很明顯一個是主子一個是丫鬟。


    小丫鬟氣性頗大,麵對怒喝,抬臉瞪著眼睛便駁回去:“你敢罵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說出去嚇死你!”


    在她身後的女子連忙扯了下她衣袖,小聲說:“不要生事。”接著抬頭對車夫賠罪道,“抱歉,方才是我二人隻顧說話一時走神,故而沒能留意前麵,請您莫要見怪。”


    “這還差不多。”車夫冷嗤,打馬欲行。


    此時香料鋪子的老板跑出來,揚著聲音追那兩名女子道:“姑娘留步!看你們買了那麽多回,我再送你們些夾竹桃吧!”


    車廂內,施玉瑤倏然睜大雙目,喝令車夫:“等等!”


    小巷中。


    萬翠兒摸著袖中包有整朵夾竹桃的紙包,麵上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趁著四下無人,身邊小丫鬟悄聲道:“您也太傻了,要想動手,何必如此麻煩,往她每日裏喝的安胎藥裏下些東西便是了。”


    萬翠兒輕扯了下嘴角,柔聲道:“直接流產,隻會讓世子爺更加憐惜她,也會更引人懷疑。這樣做,毒性小還令人難以察覺,待到生產時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她誕下死胎,從此招惹世子爺厭棄,二是直接一屍兩命。世子爺為了兩個孩子,肯定會再續弦,以我姑母在齊王府的地位,扶我為正,不就是說句話的事嗎?”


    她才不要做什麽妾室,她要像姑母一樣,要做就做正妻。


    小丫鬟咧嘴直笑:“還是小姐您想得周到,等您坐上了世子妃的位子,奴婢也能跟著沾沾光了。”


    萬翠兒輕笑一聲,眼中狠意畢露:“我在家做小伏低,來這裏難道還要做小伏低麽?什麽國公府嫡女,什麽公主之女,連個傍身的兄弟沒有,光有個不問世事的娘和行將就木的爹有什麽用,我倒要看看我要是真把她害死了,誰能給她主持個公道。”


    小丫鬟連連附和:“您說得對!爹娘再厲害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這女人啊,除了丈夫就是靠兄弟,若沒個兄弟倚仗,到哪都是受欺負的命。”


    話音落下正逢拐角,兩人剛要拐彎,迎麵便撞上一名華服女子,身後還跟了不少人。


    施玉瑤眯著眼睛打量一圈,目光落到那清秀佳人臉上,慢悠悠啟唇道:“你就是萬翠兒?”


    萬翠兒隻覺得麵前女子美貌不可逼視,又滿頭珠翠一身綺羅,不禁心驚膽顫,後退兩步道:“諸位是……”


    施玉瑤一抬下巴:“雨沫雪沫,上。”


    雨沫雪沫一擼袖子,上去摁住兩人便是一頓搜,不多久便從萬翠兒袖中掏出好些紙包,指甲掐住一撕,露了滿地的曬幹夾竹桃,刺撓的香味頓時蔓延開。


    萬翠兒慌了,瞪著施玉瑤掙紮著大喊道:“你們是誰!為何無故搜身!你可知我們的身份!”


    施玉瑤笑了,上前道:“身份?朱傳嗣那個王八蛋的填房小妾?”


    躲在後麵的施喬兒不禁張大了嘴,不可思議道:“二姐,原來我們是可以罵姐夫王八蛋的嗎?”


    還有這種好事!她早就想罵了!


    聽到“姐夫”兩個字,萬翠兒猜到她們身份,臉色瞬間煞白。


    施玉瑤過去,左手輕輕捏住萬翠兒的下巴,打量著對方驚恐的神情道:“不光罵,我還要打呢。”話音未落右手高揚,下去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萬翠兒慘叫一聲癱軟在地,小丫鬟掙紮著過去護住她道:“你們……你們不要欺人太甚!素未謀麵的,怎能上來就當街打人!”


    施玉瑤眉梢一揚:“我想打你就打你,我打你還要挑地方嗎?”


    說完轉臉大喝一聲:“都愣著幹嘛!上來!打!”


    萬翠兒捂臉流淚:“我知你們看我不順,可我隻是一個妾室而已,沒有我還會有別人,你們打我算什麽本事?還不如去找世子爺,讓他以後別再聽話納妾。”


    施玉瑤冷笑,挽起袖子將頭上礙事的步搖拔掉扔在一邊:“少在這給我裝無辜扮可憐,朱傳嗣那王八蛋愛納幾個小老婆關我屁事,我今日治你是因為你膽大包天竟敢下毒禍害正妻,我姐是頂好的脾氣,三兩句話可糊弄過去。我可不一樣!”


    隨著慘叫聲接連發出,四喜連忙將施喬兒眼睛捂上:“姑娘快閉眼!這場麵咱可看不得!”


    施喬兒卻把四喜的手往下一扒,瞪著兩隻圓眼睛喃喃道:“我不害怕,我挺慶幸的。”


    四喜:“慶幸什麽?”


    施喬兒:“我從小到大惹施玉瑤那麽多回,她都沒打我一下,說明她是不是也……挺愛我的?”


    四喜:“?”


    完了,這下真的嚇傻了。


    “繩子。”


    半個時辰後,施玉瑤光著兩條白胳膊,頂著滿頭汗氣喘籲籲。


    見施喬兒看呆了,施玉瑤皺了皺眉又喊一聲:“繩子!”


    施喬兒忙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最後把臂彎披帛抽下給她了。


    隨著“呲啦”一聲響,施玉瑤把披帛從中一撕兩段,正好夠捆兩個人。


    親自捆結實,她起身擦了把汗,吩咐下去:“帶去碼頭賣了,賣了將銀子送到齊王府,順便告訴他們一聲,我大姐近來身子不大舒服,暫時就不回去了,讓他娘的朱傳嗣有多遠死多遠別來接。”


    雨沫提了口氣,道:“要一字不落嗎?”


    施玉瑤想了想,抬了下手指:“適當潤色。”


    ……


    傍晚回到家中。


    施喬兒吃飯時一雙眼睛光盯著施玉瑤,心想:“打人打那麽凶,她是怎麽做到回來還能麵不改色咽東西的呢?”


    正尋思著,未知全貌的施虎一瘸一拐氣衝衝快步走進來,指著施玉瑤便大吼:“是你將齊王妃的侄女打一頓又綁起來賣了的嗎!”


    施玉瑤麵不改色嚼著米粒:“是啊。”


    施虎氣得老眼昏花:“你你你——你可真是!”


    施玉瑤放下筷子,施施然抬眼:“三妹可和我一起打了,要罰一起罰。”


    施喬兒驚了,拿勺子的手都哆嗦了一下,立即向施虎辯解:“我沒有!”


    辯解完委屈巴巴抱住身旁的沈清河,噙著淚小聲與他說:“我就遞了條繩子。”


    作者有話說:


    “我就遞了條繩子。”


    第31章 饞你


    沈清河把施喬兒擋在手臂後麵, 好聲好氣對施虎道:“嶽丈大人息怒,打人固然不對,但夾竹桃對孕體損害極大, 長姐平白無故得了一身夾竹桃的氣味,這其中隱情, 還請嶽丈大人三思。”


    沈清河話說得很委婉,但足夠讓施虎明白其中全部意思。


    施虎愣在原地, 仔細思索了一番, 麵露極大的震驚與困惑:“你的意思是說, 齊王府有人害芳兒?”


    在場人不語,算是集體默認。


    施虎恍然大悟, 狠甩了一下袖子叱罵一聲,轉身就往外去。


    恰好雲姨娘迎麵趕來, 見他那樣就知道他要去幹嘛, 連忙將人扯住道:“老祖宗, 後宅的事情合該由婦人管,怎麽著都不能鬧到明麵上去, 那萬翠兒橫豎已經被二姐兒發賣了,萬氏那老妖婆此刻在齊王府估摸也正哭天搶地求做主呢,你要是這時候找上去,和老齊王正好針尖兒對麥芒, 還是在他們家, 咱容易吃虧啊!”


    施虎氣得鼻孔中直噴粗氣:“那你說!怎麽辦!”


    雲姨娘眼珠骨碌一轉,有條有理道:“要我說,那邊的破事先不要管, 叫老齊王自己頭疼去。眼下大姐兒還不知道來龍去脈, 正尋思著回家呢, 我先去把她穩住,怎麽著都讓她待在自己家裏把孩子生下來。你呢,派幾個親信,以長公主的名義去齊王府,把兩個哥兒姐兒都接過來,就說太太想外孫了,想留在身邊照看兩天。老齊王雖然不情願,但公主的話可不敢不聽,你隻管按我說的做,保準有用。”


    施虎冷靜一二,好好思索了下這番話,點頭:“那且按你說的來,我這就派人過去。”


    雲姨娘:“我隨你一起去,必定挑幾個身手好能說會道的。”


    後麵飯桌,施喬兒看著爹娘說著話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算是明白他倆為什麽能過那麽多年了,我爹雖然是老虎,但我娘是訓虎師啊。”


    沈清河嗤笑一笑,把她攬入懷中。


    夜晚時分,大姐沐芳終於悠悠醒來。


    雲姨娘燉了碗紅棗燕窩酥酪,親自喂了她喝下,關切道:“可好些了?”


    沐芳點頭,麵上雖還是發白,但精神明顯比白日裏好了不少,細聲說:“好多了,沒了那陣子吐天吐地的難受勁了,唉,真是不知道是犯了哪路神仙,竟讓我遭這趟罪。”


    雲姨娘將琉璃盞往案上一放,氣衝衝道:“遭哪趟罪?遭了小人罪!你知不知道今日若不是你三妹夫發現及時,你和你腹中孩兒性命難保!”


    沐芳臉色更加白了白,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雲姨娘便耐著性子,將萬翠兒買通婆子,用夾竹桃給她熏衣害她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通。


    沐芳大為驚駭,攥著雲姨娘的手直哆嗦。


    雲姨娘安慰她:“別慌,我讓老張給你看過了,孩子和你都沒有大礙,你從家裏帶來的衣裳,我全給你洗了一通送底下人穿了,若非燒活人衣裳不吉利,真要一把火把它們通通點了才解氣!”


    沐芳流著淚,語氣顫著:“我這些年來,無論對上還是對下,從未給過什麽人臉色瞧,他們究竟是為何……要如此害我。”


    雲姨娘長歎一口氣,恨鐵不成鋼道:“你到今日還不明白嗎?芳兒啊,不是所有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就算是伺候你多年的婆子,不也蛇蠍心腸,因為二十兩銀子就能對你下此狠手嗎?除了自己家裏人,其餘所有人你都得先讓他們怕你,知道你的厲害,然後再給點好處,他們自己就對你感恩戴德了。我現在跟你說再多也是無用功,你得自己硬氣起來,那萬氏算個什麽東西?你才是齊王府往後的正頭主母,誰給你委屈受就打回去,即便把那萬氏打上一頓,光是太太的麵子,老齊王又能把你怎麽樣?”


    見沐芳隻是垂淚不語,雲姨娘轉頭硬擠出兩滴子鱷魚淚,回過臉來掩目嗚咽道:“可憐咱們家老二,替你氣不過,去同那萬翠兒理論,結果竟被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一頓,我的天喲,如花似玉個姑娘,臉都被撓花了,這以後可怎麽見人啊。”


    沐芳的精神頓時上來了,兩眼發著顫光道:“什麽?那萬翠兒竟把老二給打了?還把臉撓了?”


    雲姨娘點頭,委委屈屈:“可不是嗎!還帶著丫鬟一起打,人都沒個人形了,你爹這會兒都快氣得閉過氣去了,正要進宮找陛下理論呢。”


    沐芳的眼睛更亮了,聲音哆嗦更厲害,隻不過明顯是被氣的。


    氣得咬牙切齒地喘著氣說:“天殺的,她算計我也就算了,竟還打瑤兒逼得父親進宮向陛下求救,我們堂堂國公府,還能讓一對鄉野村婦給欺負了?不行,玉瑤就指著那張臉好看,容貌被毀,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得去把那萬翠兒的臉撕爛!”


    雲姨娘連忙拉住她給她順著氣:“不急不急,你現在胎剛穩,身子又弱,最是不宜動怒。你先在家安心把身子養好,外麵的事情有我和你爹呢,萬翠兒你盡管放心,我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的,你隻要管好你自己,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便是打他們所有人的臉了。”


    想到妹妹和父親,沐芳仍是氣得咬牙,手抓住被子死死收緊,顫聲哽咽道:“原是我當初太給他們臉了,才能讓他們欺負到我自己家裏人頭上,那萬氏再是個長輩,縱容侄女撓花我妹妹的臉,我往後也定不能再給她半星好臉色。罷了,也不等往後了,我現在就回去!我非要把那娘倆的臉皮撕下來不可!管什麽體統,這日子大不了不過了!”


    雲姨娘再次拉住她:“不急不急真不急,芳兒聽話,先把心情穩下來,孩子是自己的不是?別因為大人的事情把小的給傷著。”


    沐芳一時頭暈目眩,不得不又臥了回去,但還是堅持起身:“不行,我另外兩個孩兒還在那邊,我得去把他倆帶回來。”


    雲姨娘輕輕給她拍著背,柔聲寬慰:“這個就更不用擔心了,我早派人把倆孩子都接過來了,這會兒用完了晚膳,正在喬兒的院子中逗貓玩呢。”


    當真是事事都想在了前頭。


    沐芳淚如雨下,心中五味雜陳,一把攥住雲姨娘的手不鬆開,看著她哽咽道:“我……我叫你一聲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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