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自己,早早的起來侍候婆母,還要做飯洗衣裳,雜活不斷。


    李婉兒心裏難受,翻滾著怨氣。她原來隻是嫉妒羨慕顏如月,可現在變成了恨。她恨顏如月能得到寧澤和謝硯兩個人的喜歡,恨顏如月什麽都不做就能享受一切。


    憑什麽?


    大概是李婉兒怨毒的目光太過濃烈,謝硯覺得後背處不適,他側身看了過來,就見李婉兒低頭匆匆進了寧家廚房。


    謝蘭芝醒來的時候,謝硯已經將一鍋八寶粥熬的香濃軟爛了。謝蘭芝洗漱一番要過來幫忙,謝硯不肯,怕她燙到。


    謝蘭芝:“那我去煮茶,嫂子喜歡喝山泉水煮的桂花茶,最好燒水的柴火是果木。對了大哥,你劈柴的時候劈果木了嗎?”


    謝硯正在切菜,聞言頭都沒抬,道:“劈了。”


    謝蘭芝湊過來嘿嘿笑,小聲的道:“大哥就不怕我煮茶的時候燙到了?”


    柳枝在的時候起來的早,煮茶就交給她。不過這回侍候的是桃紅,所以早起的謝蘭芝便將這個活計攬了過來,左右她也沒什麽事情。


    麵對謝蘭芝逗趣似的話,謝硯神色不變,道:“怕,所以我來吧。”


    謝蘭芝難得的調皮一回,她像是怕被搶活似的,趕緊退後幾步作勢要去幹活,邊走邊道:


    “那可不行,嫂子喜歡喝我煮的茶,我恨不得天天給她煮。”


    說到這,謝蘭芝又邁步回來了,將聲音壓得更低:“大哥,你和嫂子成婚時間不短了,你……準備怎麽做?”


    粥被放在盆子裏,用蓋子蓋住,等吃的時候溫度正好。謝硯拿過布巾擦了擦手,垂眸道:“準備什麽?”


    謝蘭芝有些氣,哎呀一聲,後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趕忙捂嘴。小聲的道:


    “還能是什麽?怎麽留下嫂子啊,反正我不管,我就喜歡顏小姐,就想讓她給我當嫂子,別人我都不認。”


    謝蘭芝從小就懂事,甚少流露出這般執拗的一麵,她說的都是實話,她真的很喜歡顏如月,也看出來自家大哥也是喜歡的,就是他像是根木頭,一點都不知道開竅。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但他總是要表現一番才行呀。


    “大哥,你聽沒聽見啊?”謝蘭芝拽拽他的袖子。


    “嗯。”


    謝硯麵上瞧著雲淡風輕,隻是眸子幽深一片。他抿了抿唇,又道:“快去煮山泉水吧,一會就吃飯了。”


    他這是應下了?


    謝蘭芝高興的哎了一聲,腳步輕快的幹活去了。若是被旁人看見,肯定疑惑會有人幹活也這麽高興。


    早上謝家的膳食簡單,香甜濃稠的八寶粥,配上現切的小菜,用麻油拌過,鮮鹹的滋味配粥吃正好。若是以往謝家兄妹吃這些,那就是過節了,但是顏如月來了後,日日都是如此豐盛。


    他拿出自己最好的東西,想全部都給她。


    除了小菜外,還額外切了鹹鴨蛋,白到透明的蛋清,油亮油亮的蛋黃,瞧著就好吃。


    顏如月拿過半個,用筷子挖了一塊鹹蛋黃放進嘴裏,杏眸登時亮了起來。


    口感沙沙的,香濃鹹口,比顏府廚子做的都好。


    “在哪裏買的?真好吃,我想給我爹爹買些送回去,正好他下酒吃。”


    謝蘭芝笑了,眼睛往謝硯身上瞟,顏如月會意,有些不可置信,“你做的?”


    書生自有清流氣,很多人是不屑做雜活的,更別提醃製鹹鴨蛋了。而且能將鹹鴨蛋醃製的這般好吃,想來得下不少功夫。


    顏如月這等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自然想不到,曾經的謝家兄妹,甚至過年的時候桌子上隻擺放著一盤切好的鹹鴨蛋。


    那時候他不會養家禽,隻能保證家禽活著,下的蛋也都給小蘭芝補身子吃了。好不容易攢了幾個蛋,他試著醃製,等過年的時候拿出來,已經鹹的舔一口吃一個饃饃了。


    兄妹倆苦哈哈的吃,即使鹹也舍不得扔掉,最後晚上倆人灌了不少水,跑了一晚上的廁所。


    謝硯什麽都會做,也是因為他自小就做慣了的。而且自打給顏如月做飯,他更加上心,還會注意擺盤精致,追求食物好吃,看著也要漂亮。


    潤物細無聲。


    謝硯的表達方式便是從這等細小的事情體現出來。


    “你好厲害,”顏如月又抿了一口蛋黃,誇讚謝硯。


    謝硯嗯了一聲,輕描淡寫的道:“壇子裏有不少,你隨意安排。”


    顏如月點點頭,繼續吃東西,所以也沒看見謝硯不著痕跡的將碟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耳根子微微發紅。


    顏如月將蛋黃吃掉後,對於沒那麽濃香的蛋清則是不喜。她將東西放在桌子上,不想吃了。


    這也是常事,她自小就不缺東西,若是碰見不喜歡的肯定不吃。


    謝硯抬眸掃了一眼,見她將碗裏最後一口粥喝了,漱口淨手應當是用好了。他長臂伸展,越過半個桌麵將她吃剩下的拿了過來,在顏如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幾下吃完。


    謝硯生的俊俏,吃東西也斯斯文文,優雅有禮。修長的手指握住筷子,漂亮的眸子垂下。


    顏如月看著他,本來是想說什麽的,但是她臉有點熱。


    她將在顏府的習慣帶過來了,忘了謝家兄妹自小貧苦,定然是舍不得浪費東西的。顏如月臉頰攀上紅暈,一方麵是被自己燥的,一方麵是……


    他方才吃的,是她剩下的。


    不知為什麽,顏如月忽地想到一個詞:唇齒交纏。


    轟的一聲,顏如月臉紅的像是滴血,她慌亂的想喝口水壓一壓,卻因為臉紅不敢抬頭而沒看清位置,不小心將杯子打翻。


    嘩啦——是杯子碎裂的聲音。


    謝蘭芝和桃紅趕忙站了起來,而謝硯早就長腿一邁,跨步到顏如月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有沒有傷到?”


    顏如月搖搖頭。


    謝硯鬆了口氣,“碎碎平安。”


    本來顏如月還因為打碎東西覺得自己失禮,聽見他這麽說壓力小了不少。不過畢竟是自己的過失,她蹲下來想要將碎片撿起。


    “別——”謝硯出聲阻止,不過已經晚了。


    顏如月細皮嫩肉,根本沒做過活,她告訴自己小心一些,不過手卻沒那麽靈巧,剛碰到碎片就被劃出一個口子。


    殷紅的血珠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刺的謝硯眼睛發疼。


    他也蹲下,沒顧上男女有別,大掌捏著她的小手,拿過自己的帕子裹住她流血的拇指。


    謝蘭芝和桃紅也反應過來了,趕忙用抹布掂著手撿碎片。桃紅本想來看顏如月的,被謝蘭芝一把拉住。


    桃紅雖然心眼沒柳枝多,但是也不傻,當即明白了。


    這邊謝硯一直留意顏如月的表情,見她彎眉輕蹙,貝齒輕咬,可見是吃痛了。


    十指連心,定然是痛的。


    謝硯語氣之中難免帶了擔心:“我那有藥,塗抹上好的快一些。”


    他總往山裏跑,即便是熟悉地形情況,也難免有受傷的時候,因此家裏會常備一些外傷的藥粉。若是謝硯自己,隻是劃破點皮,他大概連理都不理,但是到了顏如月受傷,他就變得緊張兮兮。


    眉眼裏的緊張像是顏如月受了什麽大傷。


    顏如月站了起來,謝硯小心的握著她的手,也跟著起身,倆人朝著外麵去了。


    桃紅猶豫要不要跟上,謝蘭芝道:“我們將這裏先處理好吧,免得腳踩上受傷。”


    桃紅便沒出去,低頭接著幹活了。她想的是,自家小姐對姑爺,好像有點不一樣,就是和對寧澤的時候不一樣。


    顏如月和寧澤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笑著的,但總給人一種不是真情實意的感覺。可是和謝硯一起的時候,桃紅覺得自家小姐更加真實,更加高興。


    她希望小姐和謝秀才在一起。


    顏如月還不知貼身丫鬟的想法,她坐在謝硯的床榻上,邊捂著手指頭,邊打量屋裏。


    說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來到謝硯的房間。明顯這間房子更小,他身量高大,瞧著隻堪堪轉開身。屋裏都是書籍,被整齊的擺放在一起。


    除了滿滿登登的書架外,就隻剩下一方桌子和一張床榻了。


    幹淨整潔是第一印象,屋裏沒有任何異味,反而有種淡淡的清香,和謝硯身上的味道一樣。


    謝硯走過來,坐在她身側,低頭將帕子拿開,就見那處傷口似乎都要愈合了。若是一般人定然說一聲矯情,不過謝硯還是一臉認真,細致的將藥粉灑在傷口上。


    傷口確實有點疼,顏如月本該看手指上的傷口的,但是她的視線一直在謝硯的身上。


    他還是穿著那身短打,肩寬腿長,穩穩的坐在那像是讓人安心背靠的大山。


    濃密的睫毛垂下,順著往下就是高挺的鼻梁,以及形狀好看的薄唇。因著他正低頭上藥,所以有帶著他溫度的氣息噴灑在她的手指上。


    很奇怪的感覺,酥酥麻麻。


    顏如月看著他的唇,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猛的轉開眸子。


    謝硯又取了幹淨的棉巾包好,溫聲叮囑道:“這兩日莫要碰水。”


    顏如月嗯了一聲。


    謝硯抬頭的時候便見她側著腦袋在看著自己的書桌,圓潤可愛的右耳垂上小痣紅彤彤的。他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並沒有什麽東西。


    “疼嗎?”他問。


    顏如月麵色恢複如常,她本想說不疼的,但是手上確實有陣陣的疼痛。想了想,她也沒有必要騙他,便實話實說道:


    “有點疼。”


    謝硯微微彎腰又湊近了一些,輕輕的往棉布上吹了吹,道:“一會就不疼了。”


    男人聲音溫柔的不像話。


    顏如月愣住,謝硯也身子僵硬,有些不自在的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書桌前,低頭整理書籍。


    以前小蘭芝受傷的時候,小謝硯就會哄著她,低頭給她吹吹氣,說:“吹走了就不疼啦。”


    就在剛才,謝硯下意識的拿顏如月當小孩子,想哄著她。謝硯身子還是僵住的,不過因著麵上沒什麽表情,瞧著倒鎮定自若。


    顏如月被他吹的,隻覺得像是湖麵吹來晚風,泛起陣陣漣漪。


    顏如月垂了垂眸子,心想謝硯看著冷淡,私下裏卻截然不同——-有一點反差的可愛。


    .


    直到謝硯到了私塾,他還是覺得肩膀都是僵的。謝硯有些心不在焉,連學子和他打招呼都沒聽見。


    “夫子今日是怎麽了?感覺有點奇怪。”有個圓臉學子問道。


    個子高的吳文覺是孩子頭,他學著大人故作深沉的摸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須,老氣橫秋的道:


    “我覺得夫子大概是……”


    其他的學子們伸長了腦袋,全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眼巴巴的等著吳文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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