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裏坐著族裏派來的一位伯伯,同來的還有顏老大以及他的兒子顏青雲。顏青雲下巴上有一塊黑痦子,本來俊秀的男子瞧著便有些市儈。


    他眼露精光,直直的盯著顏如月看。


    隻見她梳著瑤台鬢,烏黑的發鬢上簪著一支鏤空海棠花紋鎏金簪。耳朵上墜著一串透亮的石榴玉墜子,搖搖晃晃的襯的她膚色白皙。


    提著裙擺往屋裏進的時候,露出腳上那雙乳煙色的芙蓉軟底鞋,上頭的珍珠有拇指大。


    顏青雲盯著顏如月,不由得恨的牙癢癢。


    她這一身行頭,夠普通人家一年的嚼頭了,而且據他所知,顏如月最愛打扮,屋子裏的首飾衣物全部都是京城裏來的最好的料子。


    顏青雲的視線掃過顏如月的墜子,心想這對耳墜子怕是要值百兩了。


    顏青雲不知道的是,百兩銀子都買不到。


    因為這是顏德春給顏如月的生辰禮,是托人在京城裏留意好久才買的,花了整整五百兩。


    若是讓顏氏族人知道顏德春花這麽多錢給顏如月,隻是為了買耳墜子,怕不是要氣的吐血。


    屋裏,顏德春和謝硯也在。見顏如月神色如常,眉眼帶笑的模樣,謝硯心往上提了提。


    她才剛好一些,該靜養的。


    謝硯長眸微轉,在屋裏人身上掃了一圈,垂下眸子,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在膝蓋上點了點。


    “月兒啊,”顏老大先開了口,上下打量顏如月,“你爹說你病了,可覺得好受一些?”


    顏如月先是朝著族裏長輩行禮,隨後笑著道:“多謝大伯關心,已經好了。”


    顏老大是顏德春的親哥哥,原本兄弟倆感情是不錯的。不過總不在一起,加之顏德春富裕起來,王氏總在顏老大耳邊念叨,兄弟倆這才生分。


    顏如月小的時候顏老大十分喜歡這個侄女,因為他有兩個兒子,那時候還沒有顏如馨,所以對兩房唯一的女兒分外喜愛。


    顏老大也是真的在關心顏如月,見顏如月麵色不錯,他點了點頭。


    顏如月坐下,招呼人倒茶,然後麵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問族裏的長輩道:“五伯,您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隔著一個座位的顏青雲聽見這話氣的牙癢癢。


    明知故問!


    顏如月隻當沒看見顏青雲菜色的臉,她靜靜的聽著族裏伯伯說話,宛若才知道這件事似的,驚訝的張大嘴巴。


    “那這麽說,我爹爹的傷勢是因為大哥了?”


    說著,她轉向顏青雲,眼神裏帶著冷意。


    屋裏人都看向顏青雲,給顏青雲弄的有些下不來台。


    他心想,顏如月可真能裝啊。


    本來這事在村裏的時候就算了了,因為顏德春不希望被旁人知道,免得顏青雲名譽受損。


    畢竟不小心讓親叔叔摔倒,說出去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可是,明明已經過去的事情,他甚至都忘到腦後了。這天一早,族裏人來了,將他訓斥一番,讓他過來顏府道歉。


    顏青雲被長輩訓斥,不敢頂撞,他叫來顏老大,想著讓自己爹說幾句好話。他之前來顏府看望來著,不過明顯他的二叔顏德春不想看見他。


    若是他再登門,此事被顏如月知道,怕顏如月這個厲害的女子要鬧起來。


    誰成想,顏老大在聽完之後也跟著訓斥一番,拎著他的衣領子直接來了!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爹,怎麽一點都不向著自己!


    越想,顏青雲越氣,連帶著說話的時候都沒那麽真誠了。


    “二叔,對不住您了。”


    謝硯也在,其實顏德春不想讓他看見顏家這些爛事。


    但是轉念一想,他存了讓謝硯真當自己女婿的念頭,那便接觸一番,心裏好有底。往後就是他們小夫妻在一起,互相扶持著。


    這般想著,顏德春露出點長輩的慈愛,點了點頭,想說算了。剛要開口,就被顏如月的一句話打斷。


    顏如月笑著,杏眸調皮的眨了眨:“大哥,我爹傷的這般重,你一句對不住就行了?”


    說著,她轉向顏老大,頗有點向長輩告狀的意思:“大伯,您看這事……”


    她不說,交給旁人說。


    顏老大起身,走向站在廳堂裏的顏青雲,直接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噗通一聲跪下了。“還不向你二叔磕頭認錯!”


    顏青雲臉都黑了,顏如月見此,並不覺得有多解氣,她爹可是受傷了!他顏青雲磕頭認錯怎麽了,便宜他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顏青雲隻在成婚那日跪過他父親顏老大,自那之後再也沒下過跪。這麽一鬧,他臉上掛不住了,可是踹自己的是親爹,他隻能不甘的低下頭。


    “二叔,我錯了,”說著,顏青雲磕了三個響頭。


    顏德春揮揮手,“罷了,你知道錯了便好。”


    顏德春想,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而且當時混亂,他也不是故意的。


    顏如月似是看透了她爹的想法,她笑了笑,看著起身彈灰的顏青雲,道:“大哥,你這次來探望我爹,想必帶了不少東西吧,柳枝,大哥帶的東西拿過來。”


    顏青雲麵上一怔。


    他來的匆忙,卻又不好空手來,便隨手買了點補品,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


    “月兒,這,就不用拿出來了吧?”


    顏青雲怕被人看見東西不好,掉麵子。


    顏如月麵上帶著天真,不解的道:“大哥,你好心來探望,自然是要讓族裏長輩知道你帶了什麽,也好讓五伯回去告訴族長,你是真心的知道錯了。否則,族長以為你是裝的怎麽辦?”


    一番話將顏青雲準備的說辭堵住,他暗道,都是顏家的孩子,怎麽顏如月嘴皮子這麽厲害。


    再想說什麽已經來不及了,柳枝拎著籃子進來,正是顏青雲之前隨便準備的。


    座位上五伯捋了捋胡子,讚同顏如月的說法:“月兒說的對,你莫要怕,你二叔家大業大,自然不差東西。不過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讓你二叔看看,高興高興。”


    顏青雲臉越發的黑了,他有苦說不出啊!


    柳枝手快,得了顏如月的準許,便將籃子裏的油紙包都拆開了。然後將東西一一的擺放在桌子上,讓眾人瞧個清楚。


    族裏五伯捋胡子的動作頓住,連笑容也凝住了。


    即便他是村子裏出來的,也知道這點東西怕是連十兩銀子都不值。


    顏老大家還算富裕,顏青雲也有自己的小買賣,何至於此啊!何況此事本來就是他不對。


    五伯的目光看了過來,顏青雲低著腦袋,漲紅了臉,腦子嗡嗡的。


    顏如月不說話,她看向族裏的代表五伯。杏眸清澈,瞧著似含了淚水。就這樣可憐可愛的姑娘,五伯都覺得心疼了,心想,顏老大家的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我說青雲啊,”五伯開口,打抱不平的道:“你說你成家許久,底子也豐厚,不至於連點像樣的東西拿不出來吧,若是這樣,族長那邊我可不好交代呀。”


    顏如月聽著,知道五伯是給顏青雲留話頭。她倒要看看,顏青雲還能掏出什麽。雖然她家不差錢,但是顏青雲若是能出點錢也是不錯的。


    顏青雲腦子轉的還挺快,他立馬回答道:“五伯,您也知道我二叔家什麽好東西都有,這些隻是我道歉的一部分罷了,還有這個。”


    說著,他肉疼的從兜裏掏出一張銀票,沒給顏德春,而是先給五伯過眼,免得他在族裏說什麽。


    “喲,一百兩啊,”五伯點點頭,“行,雖然你二叔不在乎這點錢,但是多少是你的心意,去吧,給你二叔送過去。”


    顏德春沒想到事情是這麽個發展,顏青雲竟然拿了一百兩給他。他有心想說不要,接到顏如月的眼神暗示後,顏德春到底是接下了。


    開玩笑,拿出一百兩都是少的了,顏如月想,她爹爹身體比什麽都重要,就算一千兩也不為過。


    事情就以顏青雲大出血而告終,顏如月笑嗬嗬的留眾人用午膳,五伯說他要趕回族裏回話。顏老大搖頭,顏青雲咬著牙推脫說鋪子裏有事。


    眾人離開後,就隻剩下他們一家人了。


    顏德春拿出那一百兩銀票,交給顏如月,道:“這錢交由你處置。”


    一百兩而已,顏德春壓根不放在心裏。不過他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小財迷,這錢便給她了。


    父女倆的互動讓後進來的謝蘭芝暗暗咂舌,她長這麽大也沒見過一百兩,但是在顏家父女嘴裏,好像是很隨意的東西。


    果然,謝家和顏家相比,差的太多了。而且是她難以想像的差距,猶如深壑。


    謝蘭芝快速的看了謝硯一眼,見他神色如常。謝蘭芝不免心裏擔憂,就算她大哥真心待顏小姐,可……


    顏如月沒看見謝蘭芝的異常,她將錢交給九叔,讓他拿去入了公賬。還特意吩咐道:“告訴去京城的商隊,回來的時候多帶些珍貴的藥材,給我爹補補。”


    顏德春道:“爹沒事,眼看著就要好了。”


    顏如月看著他的拐杖,笑而不語。顏德春笑眯眯,其實對於女兒的關心十分受用。不過他想省著錢,因為顏如月想將生意擴到平城,往後還要往京城去。


    像是租店麵,打點關係,都是要用到錢的。往日裏就他們父女倆,他除了喜愛喝幾口,沒什麽愛好。而顏如月也隻是買些女兒家的首飾罷了,一年到頭能剩下不少。


    但是顏德春想的遠,他想,若是謝硯考中了,那明年開春是要進京趕考的,若是金榜題名,說不定要留在京城裏當個小官。


    京城寸土寸金,往後他們夫妻倆到了京城總不能租房子住,要買的。而且自己女兒從小就嬌養著,還要買個大院子才行。


    再說了,等過幾年,說不定他就要當祖父了,要是小夫妻爭氣,三年生倆,兒女雙全,那他可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祖父了。


    有了孩子後就要考慮請夫子,聽他在京城做生意的朋友說,京城裏就連請夫子費用都是很高的,這都是錢啊。還有孩子長大了……


    “爹,爹?”


    顏如月見顏德春神遊天外,一直在笑,她上前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將顏德春叫回神。


    不過,顏如月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她老爹看她的眼神怎麽怪怪的?而且老爹笑眯眯的看著謝硯,這是為何?


    謝硯也覺得今天的氛圍略有奇怪,他扶著顏德春回臥房,顏德春一直笑眯眯的看著他,直到吃晌午飯,大家都低頭用飯,才好了些。


    晌午休息時間短,謝硯吃完飯便要往私塾趕。謝蘭芝也要回謝家,“嫂子,之前你讓我畫的那套衣裳,還差裙擺處就完成了,我明日帶來給你看。”


    謝蘭芝畫功了得,而且腦子裏的想法新奇,總是能提供不一樣的思路,讓顏家的成衣比旁人家的更出彩。


    顏如月笑著拍拍她的手,溫聲囑咐道:“別累到,晚上就別畫了,仔細著眼睛。”


    這些日子和顏如月總呆在一起,謝蘭芝的性子外放很多,不像以前動不動就臉紅了。她笑著道:


    “嫂子,我知道的,你怎麽和我哥說的話一樣啊。”


    顏如月下意識的看向謝硯,發現他也在看她。


    漂亮的長眸翻滾著墨色,若是看的久了有種深情的錯覺。


    顏如月在心裏否定自己,謝硯此人清冷的像是山間水,天上月,怎麽可能如此深情呢。


    作者有話說:


    顏如月:錯覺哦


    謝硯: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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