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薑寶鸞噎了一下, 算起來謝謹成也確實有快兩天沒見過謝珩了,她當時一氣之下把謝謹成抱走,謝謹成還昏迷著。


    她原本以為小孩子忘性大,不會很把這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謝謹成還是惦記著他的父親的。


    周圍圍了一圈兒的仆婢, 有些話薑寶鸞不好說, 即便是說了, 謝謹成也不懂, 一時便犯了難。


    謝珩要去救容殊明,雖不知眼下有否動身,但既是已經稱病為借口,卻是不便再請他過來看謝謹成的, 若是知道謝謹成這會兒會想起來,薑寶鸞倒也不吝嗇讓謝珩早些過來見謝謹成一麵。


    薑寶鸞想了想,看著謝謹成的眼睛終歸有些不忍,說:“他病了, 暫時不能過來。”


    聞言, 謝謹成也沒有鬧,隻是癟了癟嘴, 低下頭去。


    “你爹爹病了, 你也病了, 所以你就在這裏養好病, 然後再去見你爹爹好不好?”薑寶鸞拿過他的小手放到自己臉頰邊,“到時候不用謹成說, 我就主動帶你過去, 好不好?”


    薑寶鸞雖沒和謝謹成接觸過, 但薑行舟自小也是她帶得多, 很懂怎麽哄孩子,再加上母子天性,謝謹成沒有再鬧下去,隻是一雙眼睛紅通通的,也沒了方才的興高采烈,安安靜靜地靠著薑寶鸞。


    他慢慢地用雙手環住薑寶鸞的脖頸,把腦袋放在薑寶鸞的肩上,問她:“那長公主會走嗎?”


    薑寶鸞馬上道:“我不走,就在這裏陪著謹成。”


    得了她的話,謝謹成像是安了心,可還是緊緊地抱著薑寶鸞不肯放,何氏怕薑寶鸞累著,便上前要接過謝謹成,被薑寶鸞用眼色製止了。


    當時那一下摔得有些重,好在沒真的很傷到腦子,但謝謹成連嚇帶傷,精神還是沒平日好,此時靠在薑寶鸞身上,很快眼皮便一下一下地開始打架。


    薑寶鸞便索性等他睡著了再抱回去,免得再驚著他。


    這裏周遭靜謐,池塘邊上還有潺潺的流水聲與青蛙的叫聲,極是適合把孩子哄睡。


    見謝謹成已經入睡,薑寶鸞便讓人又拿來一條披風把他裹了,正打算他睡得再熟些便走。


    “原來你在這裏悠閑,倒讓我好找。”


    忽地不知哪裏傳來一個清冷冷的女聲,冷不丁將薑寶鸞都差點嚇了一跳,好在是旁邊跟著的人多,這才沒叫出來,隻是一顆心仍驚嚇得撲通撲通直跳。


    轉眼那個女聲便到了薑寶鸞麵前,何氏等領頭先福身行禮。


    薑寶鸞冷冷地看了麵前的薑靜徽一眼,道:“我現在沒工夫和你說話,先等著我。”


    懷裏的謝謹成在睡夢中聽到了聲音,不安地扭動了兩下。


    “虧姐姐還能等得住,我都聽到風聲了,不信姐姐就不知道。”薑靜徽低聲笑了笑,並沒有放過薑寶鸞的意思,她為人一向偏執,雖大多時候都是一聲不吭的模樣,但認定了便不會改,“你的未婚夫婿如今正被困在襄州,你卻在這裏陪這個奸生子。”


    薑寶鸞柳眉一蹙,眼風掃過妹妹薑靜徽的臉,若不是還抱著謝謹成,她早便訓斥了。


    她要把謝謹成交給乳母去抱,但謝謹成已經被薑靜徽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被吵醒了倒也不鬧,隻是抓著薑寶鸞哼哼唧唧:“長公主不要走!我要長公主!”


    這是方才薑寶鸞才答應過他的。


    薑寶鸞隻好作罷,隻能先捂住謝謹成的耳朵,希望他快些入睡。


    “你若是想我早些來應付你,便不要再說話。”薑寶鸞對薑靜徽道。


    大約過了半柱香之後,謝謹成才再次睡熟過去,薑寶鸞忙讓她們把他先抱走了。


    薑靜徽早就憋了一肚子不知哪兒來的氣,隻是她這回還沒說話,便先被薑寶鸞搶了先:“從不見你出來交際玩樂,今日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容殊明的事你打算怎麽辦?”薑靜徽咬牙道,“總要想個辦法出來去救他才好!”


    此事薑寶鸞早已尋了路子,但卻一點不能往外麵說,一旦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透露出去,那便是功虧一簣。


    “我能有什麽辦法。”


    “你……你是長公主,你怎麽沒有辦法?陛下是你的同胞弟弟,太後娘娘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怎麽會沒有辦法?”薑靜徽立時就急了。


    薑寶鸞反問道:“我能領兵去救他?還是陛下會為了我而派兵?”


    “你去求他們,他們那麽疼愛你,你隻要跪上幾個時辰,太後娘娘就會先心軟,什麽派兵的事自然不在話下,陛下對你這個親姐姐,也從來是敬著愛著的,這一定行得通。”


    薑寶鸞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些事薑靜徽隻能看到表麵,要是跪上幾個時辰有用,她早就去跪了,也不用去找謝珩,這是最沒有辦法才走的一條路。


    而等容殊明回來,等待她的是什麽也不好說,薑昀必定雷霆震怒。


    “倘或你明日天一亮就騎馬出城,自己去救他。”薑靜徽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救不了他的,但隻要你出去了,太後娘娘他們就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派兵跟著你的,到時……”


    “到時我就帶著這些人去襄州是不是?”薑寶鸞打斷了她,“你怎麽就能肯定我不會被帶回來?即便我真的去了襄州,就真的能找得到他在哪裏嗎?就算找到了,就真的能把他帶回來嗎?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麽有本事。”


    薑靜徽自小和薑寶鸞對比著木訥一些,剛剛才多說了一點話,立刻又被薑寶鸞一連串的發問壓下來,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紅了紅眼眶,但馬上就忍住,深吸一口氣之後才說道:“他滿心滿眼裏都隻有你,你就是這麽對他的?你看著他去死,卻無動於衷,什麽事都不做。若他這回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心裏能安生嗎?”


    薑寶鸞垂下眼眸,倒了杯茶喝了,這茶已經冷了,咽下喉才能嚐到一點點茶香,味道略有些澀。


    “靜徽,我真的沒有辦法。”


    薑靜徽的身子晃了晃,一張臉煞白煞白。


    “你的沒有辦法,就是在這裏和你的兒子在一起?”薑靜徽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想來也是知道你的醜事瞞不住,怕他知道了不要你,這才索性看著他去死的吧?薑寶鸞,你的心到底是怎麽長的,怎麽那麽毒?”


    薑寶鸞沒有說話。


    既什麽都不能告訴薑靜徽,那其他話都是多餘的,她隻能讓薑靜徽這般想她。


    “那個謝珩也在吧?先前你跑回來,如今人到了跟前又忍不住要暗通款曲了吧?容殊明死前都不知道你的事,就為了你這麽個水性楊花的女子,白耽誤了這些年。”


    “人還沒死,你倒不必這麽咒他。”薑寶鸞歎了一口氣,“靜徽,你也不比我年歲小,這裏是姑母家中,什麽地方說什麽話,還是要注意著些的。”


    眼下這會子還早,舞陽大長公主和她的一幫子鶯鶯燕燕還要鬧到很晚才會消停,在她府上說什麽水性楊花,便是真的往人臉上打了。


    薑靜徽被她這麽一提醒,也自知失言,臉倒是紅了紅,沒說話的這檔口,已看見薑寶鸞起身離開。


    她呆呆地看著她,卻是沒有話再好說。


    往常是絕不敢在薑寶鸞麵前說這些話的,不說是薑寶鸞,便是徐太後知道了也必定會生氣,今日大抵是為了容殊明心急,二則卻有些為了自己已知道了薑寶鸞的事,在心裏將她看低了幾分。


    好在薑寶鸞竟也沒真的與她計較。


    正這麽想著,那邊廂薑寶鸞卻又回過頭來,嚇得薑靜徽後退了一步。


    卻隻聽薑寶鸞道:“這會兒宮門早就下了鑰,你素日不常出來,也別到處亂跑了,夜裏就歇在姑母這裏,叫他們去給你收拾一間院子出來。”


    見薑靜徽立在那裏沒什麽反應,薑寶鸞挑唇笑了笑,也不再管她。


    出來之後何氏先上來扶她,先回道:“小郎君已經回去了,方才有人來稟告過,睡得很熟。”


    何氏臉上亦有薄怒,說完這句話之後緊接著又說:“明福公主如今也太沒規矩了,怎可來公主麵前說這些?什麽尊卑長幼竟是不管了嗎?回去之後奴婢告訴太後娘娘,明福公主那裏的嬤嬤們都不中用,教養不好公主!”


    “算了,由得她吧,她日日地憋著自己,我反而也怕她憋出病。”薑寶鸞想了想,囑咐道,“今日靜徽說的這些話不許傳出去,大家聽過就忘了,特別是母後那裏,不要再多言。”


    眾人都連連應了。


    何氏終是忍不住又問上一句:“那侯爺這事,就真的不管了?”


    薑寶鸞疲倦地按了一下額角,想開口卻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好搖了搖頭。


    一時回去之後看過了謝謹成,他還是蓋著他的小被子,睡得香香的,隻是今日大約是身體舒坦一些了,沒再緊緊拽著被角,兩隻手握成拳頭放在腦袋邊。


    她正回房打算沐浴洗漱,敏春卻過來道:“謝府派了人過來,也不知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公主見還是不見?”


    薑寶鸞心裏一緊,連忙把人請進來,又讓身邊伺候的都出去。


    來的是曹寬,見了薑寶鸞他隻道:“世子已經離開了,屬下過來說一聲。”


    薑寶鸞沒想到謝珩動作那麽快,竟是連夜走了,她以為最快也要明日早晨才能動身。


    “你不跟著你們世子嗎?”薑寶鸞問曹寬,這曹寬是一直跟在謝珩身邊的,這回卻反而沒去。


    曹寬舔了一下嘴唇,皺了皺眉。


    他倒是想,可世子卻讓他來這裏保護這母子倆,他有什麽辦法。


    這次世子走得又險又急,身上還帶著傷,為了不引人注目帶的人也不多,回來之後會如何且都先不說了,過程中該如何艱險。


    他自幼就跟著謝珩,不想這最難的一次卻被打發走了。


    長公主身邊缺不缺人他不知道,但謝珩身邊肯定缺人。


    但薑寶鸞問他,他不好不說話:“是世子吩咐屬下過來這邊的。”


    薑寶鸞“哦”了一聲,沒有其他表示。


    曹寬有些怨念著,看了薑寶鸞一眼。


    “公主,世子他……”曹寬說了一半又停下,隻看著薑寶鸞。


    “他怎麽了?”


    曹寬歎了口氣:“沒什麽。”


    他是想提醒薑寶鸞,謝珩身上還有傷的,而且是新傷加舊傷,可薑寶鸞不知舊傷就算了,新傷也沒想起來。


    曹寬又咬不準,世子前幾天為了保護小郎君受了傷,這位公主到底知不知道,難道世子根本沒和她說?


    世子若沒說過,他就不能擅自說出來。


    但是即便不說,公主就看不出來,也沒去打聽嗎?


    曹寬越想越替謝珩不值,正憤憤時,卻聽薑寶鸞說:“屋子給你安排好了,你去休息吧,宵夜酒菜也備下了。”


    曹寬霎時泄了氣,扭頭怏怏地走了。


    方出了門,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長歎了一口氣。


    他真想打死自己,早知是這樣一場冤孽,當初他就不該提議讓薑寶鸞留在謝珩身邊服侍,幫她趕走那些流民,給她一些錢讓她走了也就是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先前謝珩和薑寶鸞是怎麽回事,他天天跟在謝珩身邊,看也看夠了,想提醒他有些地方不對,但謝珩哪是聽得進他們勸的。


    本來真是個婢子倒無妨,是識大體的正室也還好,偏偏是隻落了難的鳳凰,嬌嬌女怎肯與他善罷甘休?


    曹寬想著又皺起眉,人人都有老婆,販夫走卒都有,但像世子那般,老婆是真的會跑的。


    要引以為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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