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茂年隻牽著她往前麵走:“擔心你不要我,你既要讓我放心,便不要再和她們這些人有來往了,便是吵嘴也是有失自己的身份。”


    謝嬈道:“我隻葉姐姐一個好友,這你是知道的,常常書信來往的也隻有她罷了,說起來葉姐姐也是她害的,先前還以為覓得如意郎君了,誰知竟是個短命的。若是她當初嫁給了我哥哥,我倒不回去了,就在這京中住下,大家也好有個伴兒。”


    顧茂年不接她後麵那茬兒,隻說:“你的葉姐姐是守了寡的,以後來往也要注意著些,寡婦最是怕惹是非的,你說話又沒個分寸,難免讓人厭煩了,又或是給人看見了那些信,不僅讓人說我們的不是,連累了她就不好了。以後那些信,還是多檢查幾遍之後才送出去才穩妥,我也可幫你再看看。”


    謝嬈心思單純,也不疑有他,隻道顧茂年是為了自己好,而且她和葉宜采的來往信件一直坦坦蕩蕩的,也並無不可告人之處,真有那私房話要說了,讓顧茂年不看便是。


    隻要顧茂年不再因為其他女人的事和她生氣,其餘的都是些小事罷了。


    *


    轉眼便到了馴馬這日,薑寶鸞自己是興致缺缺,但謝謹成很是興奮,前一天晚上就鬧著薑寶鸞把他要穿的衣服都拿了出來。


    薑寶鸞還笑他:“你急什麽,你又不會騎馬,到了那兒也是看著別人幹瞪眼。”


    最後謝謹成還是換上了新做的騎裝,薑寶鸞隻是一身便裝。


    謝嬈和顧茂年也跟在他們後頭一起過去,薑寶鸞對顧茂年感覺不好,也沒有特意讓人去打招呼。


    馬場上烈日熠熠,這才是春天,尚還未到最熱的時節,薑寶鸞下了馬車便連忙去了棚子下坐了,還不忘叫人看住謝謹成,讓他待在自己身邊不要亂跑。


    她飲了一口茶水,便見旁邊已有人入座,是謝嬈和顧茂年,隔了片刻謝珩也過來了,在她身邊坐下。


    謝琮離得這邊遠多了,也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們在一處,並不按年齡長幼的座次排,反而涇渭分明。


    他的庶長子謝謹逸也跟在他身邊,惜娘因身子不方便沒有前來,謝謹逸由許氏帶著,也是一身騎裝,正站在棚子前麵到處看。


    薑寶鸞忍不住側過頭問謝珩:“他真的會騎馬?”


    謝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你看著就是。”


    薑寶鸞撇了撇嘴,覺得和他在一起無趣,轉頭就把已經開始下地亂跑的謝謹成抓過來,點了點他的腦瓜子,讓他小心著些。


    今日是馴馬,雖說都是做了萬全準備的,但難保不會有那麽一兩匹烈馬野性難馴,等真的出了事就遲了。


    隔了一會兒,謝道昇身邊的太監卻過來說,謝道昇因有事不來了,但馴馬之後的比試還是要比,情況要如實稟告上去。


    接著馴馬師牽著上貢的馬匹入場,薑寶鸞看了一眼,馬倒都是好馬,看皮毛發色就知道,隻是也沒有那麽稀世難得,不過尋常名貴罷了。


    那些馬都是早先就操練馴服過的,眼下不過是牽上來裝裝樣子,隻有謝謹成這樣的孩子看得興奮。


    今日的重點卻在之後的比試上麵,那些馬上來走了個過場也就很快被牽下去了。


    謝謹成是不會騎馬的,薑寶鸞怕他看著人家眼饞,到時候也鬧起來,連忙把他抱過來放在自己膝上,讓他吃一碗櫻桃酥酪。


    謝謹成拿著一隻小銀勺,心思果然隻放在吃的上麵了。


    謝道昇除了謝珩謝琮等幾個已經長成的皇子之外,還另有好幾個年幼的兒子,都在十五歲以下,今日比試主要也是看他們,謝珩等自然不在比試之中。


    然而謝謹逸竟然也在當中。


    他騎著一匹小馬,馬鞍馬蹬都是量身定做的,也像模像樣。


    薑寶鸞上回是問過謝珩的,但沒想到謝謹逸真的要跟著比,他才比謝謹成大幾個月,比幾個小叔叔要矮上一截,連他已經五六歲的那個叔叔也隻在旁邊看著卻不上去比。


    再一想溫氏一脈就喜歡掐尖要強的,讓那麽小個孩子上馬比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回頭謝道昇知道了,肯定誇的是謝謹逸,其他幾個年齡都比他大上不少,自然做他陪襯。


    不妙的是謝謹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已經看見了,坐在薑寶鸞膝上抬頭看看她:“娘,我也想去。”


    薑寶鸞不想和他費口舌,隻悄悄指了指身邊的謝珩。


    謝謹成便隔了張桌案過去扯謝珩的衣袖,想去玩的心已經戰勝了對謝珩的懼怕。


    謝珩先是把衣袖抽出來,然後再把他按回去,說:“不行。”


    “可是我想去……”謝謹成揉了揉眼睛,“謹逸哥哥也在!”


    謝珩沒有理他。


    謝謹成顛腳鬧了一會兒,那邊已經開始了,他也終於消停下來。


    他舀了很大一勺酥酪放進嘴裏,看著比試的幾人騎著馬絕塵而去,張大嘴巴感歎道:“哇!”


    薑寶鸞掩唇笑了起來。


    她摸了摸傻兒子的頭,說:“下次讓你爹教你好不好?”


    “嗯!”


    謝珩也聽見了,卻插嘴道:“再過兩年。”


    謝謹成又撅起了小嘴,滿臉不開心。


    “隨口說說罷了,”薑寶鸞伸手就輕輕拍了一下謝珩,“你稍微哄哄他不行嗎?”


    這邊三個人正說著話,一旁的謝嬈卻忽然驚叫起來,薑寶鸞抬頭看去,那邊場上某處揚起厚厚的塵煙。


    有人墜馬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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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因離得遠, 這邊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出了事,謝珩馬上打發人過去查看,謝嬈伸著頭看,好奇多過擔憂。


    不多時派出去的人還沒來, 卻見那邊許氏已經被請了出去, 急匆匆往那邊走。


    薑寶鸞心裏一驚, 連忙掩飾住神色, 隻當看見了也不在意。


    過了片刻謝珩的人才回來稟報情況, 墜馬的果然是謝謹逸,大概是沒騎穩從馬上摔了下來,又驚了旁邊的馬,被馬踩了幾腳, 眼下還不知道狀況如何。


    謝珩聽完起身就要過去,薑寶鸞忍不住拉住他,道:“這會兒亂糟糟的,過去了也沒用。”


    “你們留在這裏, 我過去。”謝珩不動聲色地給薑寶鸞使了個眼色, 轉身就走。


    薑寶鸞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慌亂之下差點出錯, 越是要避嫌越是要過去, 否則反而讓人生疑。


    謝謹逸被抱到陰涼處, 太醫很快就來了, 薑寶鸞踮著腳看,卻找不見謝珩的身影。


    謝謹成這會兒倒是乖了, 依偎在薑寶鸞身邊, 靜靜地看著。


    這時顧茂年過來說:“夫人, 我們先回去了。”


    薑寶鸞也顧不上他們, 隻點了點頭。


    謝嬈原本是還想留著看熱鬧的,但顧茂年說這裏太亂還不如回去,她也隻好答應了。


    不過謝嬈倒還是湊過來問了一句:“你和謹成要一起回去嗎?”


    薑寶鸞搖了搖頭,謝嬈和顧茂年就離開了。


    中途仆婦們也勸她先回去,都被薑寶鸞拒絕了。


    這事她幾乎可以肯定是謝珩幹的,也知道謝珩做事謹慎,不可能留有什麽把柄,但若不在場,她還是擔心會出什麽岔子,隻有親眼看著才能放心。


    終於,謝謹逸在接受了暫時的醫治之後被抱了回去,薑寶鸞也終於找到了謝珩的身影。


    日光已經有些偏移,把謝珩的背影在身後拉成很長,但他的步子卻很利落。


    他也沒想到薑寶鸞還在,有些驚訝,問:“怎麽沒走?”


    薑寶鸞搖了搖頭:“你回去嗎?”


    “走吧。”謝珩道。


    三個人上了馬車,謝謹成先打了個哈欠,被薑寶鸞抱著睡了過去。


    馬車行了一會兒,薑寶鸞才問:“謝謹逸怎麽樣了?”


    “腳被踩斷了,其他也有傷處,不過不致命,”謝珩淡淡地說道,“腳傷厲害些。”


    他本來根本沒想過要去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動手,這是多卑鄙齷齪的人才會去做的事,他自己尚且能忍受,但謝琮卻不該先把腦筋動到薑行舟和謝謹成身上來,要致薑行舟於死地,害得謝謹成差點中毒身亡。


    若是再不有所應對,謝琮怕是會得寸進尺,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僅是整個宣王府,就連宮裏的李皇後日子也不會好過。


    “會如何?”


    謝珩挑了一下眉梢:“不會如何,謝謹逸是自己掉下去的,哪怕謝琮清楚是被動了手腳,他也查不出來。”


    謝謹逸喝的茶水中提前被下了安神藥,騎馬時自然精神恍惚,再加上三歲小兒獨自騎馬本就驚慌緊張,兩相作用之下便掉到了馬下麵,腿也是其他馬受驚之後才踩踏上去的。


    薑寶鸞想了想,還是說道:“隻怕他不會就此罷休。”


    謝琮那是無事都要生非的主兒,本來是想著讓謝謹逸去出盡風頭的,結果風頭沒出成反而令謝謹逸受傷,他怎麽肯咽的下這口氣。


    “不罷休最好。”謝珩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說下去。


    這原就是給謝琮設的圈套,表麵上動的是謝謹逸,可實則卻是在逼謝琮再次動手,謝琮此人粗鄙奸詐,在沒有找到證據的情況下必定惱羞成怒,亂中出錯隻等他自投羅網便是。


    這些事謝珩卻不打算和薑寶鸞細說,他自是知道她不會為了他的任何事情而感到憂心煩惱的,但兩人之間還有一個謝謹成,她總會為了謝謹成去多想多思一些,既在內宅之中也幫不上忙,何必讓她徒增煩惱。


    他隻對薑寶鸞道:“嬈兒過幾日便走了,你近段時間若非宮中傳召,也不要再帶著謹成去其他地方,實在要出去便讓曹寬陪著。”


    薑寶鸞應是,她知曉輕重,不會和他在這種事情上強起來,畢竟還有什麽事是比生死更要緊的。


    懷裏的謝謹成睡得滿頭大汗,薑寶鸞拿絲帕給他擦了,他扭了幾下身子,嘴裏還在喃喃道:“騎馬……”


    謝珩忍不住輕輕打了一下他頭頂,也沒能將他吵醒,薑寶鸞抿唇一笑,抱著他稍稍側過身子去。


    *


    謝謹逸墜馬一事很快便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他雖不是長房嫡出,卻是謝道昇的第一個孫輩,再加上溫氏和謝琮的緣故,一向對其疼愛有加,登基後更因溫氏時常把謝謹逸召入宮中,相處的時間便遠勝其他孫兒,此番聽說謝謹逸今後都可能會是個瘸子,謝道昇自然一時不能接受。


    他當即下令要將當日在馬場隨侍的人都杖斃,卻被謝珩攔下。


    連李皇後都趕來勸解謝珩不要再阻攔謝道昇,這檔口避嫌還來不及,怎麽還能去觸怒謝道昇。


    謝珩卻隻言謝道昇一向仁厚,若隻為了自家骨血便大肆屠戮,傳出去隻會為人暗中所詬病不齒,當年都一直寬宥待人,如今得了天下便變了一個樣,多年來累積的名聲更會不保。


    這卻說中了謝道昇的軟肋。


    溫貴妃和謝琮惱怒,任憑溫貴妃再如何哭訴哀求,謝道昇都不再為其所動。畢竟他有許多子孫,哪怕是謝謹逸真的沒了,對於謝道昇來說也絲毫不傷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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