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糟了,快來不及了!


    莫小暖剛走出大禮堂,便看見圖書館樓頂大鍾上的時間已經指向五點五十分了。離打工的時間隻有四十分鍾,從學校走到公交車站都要十四分鍾,再加上坐公車要二十分鍾。如果再不快點肯定就要遲到了。


    想到這兒,她不由加快了步伐。因為今天是入學後第一次考試的放榜日,所以很多學生都聚到這邊來查看自己的分數了。莫小暖也是因為這個而特意繞一個大圈,從教室趕到這邊來而耽誤了二十多分鍾的時間。銀喬高中是秋景市最好的一所重點高中。升學率之高更是全市第一。加上學校環境良好,因此很多政界名流,商業名人都將子女放到這裏來。每年繳納昂貴的“讚助費”來換取子女的“好前途”。莫小暖走出校門便直接往另一邊的岔道走去。因為時間關係,她不得不選擇這條據說很亂的小路而抄近路到公交車站。否則如果打工遲到的話,自己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會泡湯了。


    剛走到小巷的入口,便看見裏麵站了一群人。


    莫小暖還是毫不猶豫的往前走去。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背對著莫小暖這邊的一個男孩用低沉的嗓音問著對麵十來個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


    “聽說,你在民華中學就很能打,還有個外號,叫殺手。出手又狠又快。我們老大想跟你比試比試,讓你知道什麽叫拳頭!”對麵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孩大聲道,滿頭金發,卻在額前挑染了一絡藍色,不倫不類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那又怎樣?”男孩子脫下校服的外套,隨意的把它搭在肩上,露出裏麵黑色的t恤,傍晚的夕陽從正前方給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他淩亂的長發用一個粉紅色的發圈紮在腦後。他伸手,從褲袋裏掏出一盒香煙,點燃之後遞到自己的唇邊,迅速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你這是什麽態度?敢瞧不起我們老大嗎?你知不知道……”


    莫小暖從他身邊經過,聞到了淡淡的青草與尼古丁的混合味道。


    “麻煩你們,請讓一讓!”莫小暖的單肩書包挎在背後,不急不徐的走過黑衣男孩的身旁。


    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很僵硬。


    “媽的,你怎麽進來的?”為首的一個黑臉男生大喝道


    “當然是走進來的。”莫小暖說著,撥開人群便往前走。麵無表情的臉上讓人看不出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黑臉男生顯然就是剛才青春痘男孩子說的老大,見自己的威嚴這樣被人公開挑釁,自然有些惱羞成怒。於是揮手便示意後麵的人往前衝。


    莫小暖來不及反應,一大堆人便衝到了自己麵前。她淡淡的掃視著眾人,唇角漾起疏離的微笑:“你們要跟我動手?”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慍不火,不緊不慢,實在沒有半點殺傷力。但是就是這樣的語氣配上她倨傲的表情,竟讓所有的人都停住腳步,沒有前進。


    安凡頗具玩味的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一陣秋涼的風緩緩吹過,她穿著格子校服,風吹起她的裙角。夕陽映在她的臉上,有著霓裳幻然的虛無感。瓷娃娃般的精致五官,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即使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他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隱在皮膚下的青藍色的血管曲張糾纏。風吹起她微亂的長卷發,黑色,在夕陽下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她狹長的眼睛因為那個不具任何意味的笑容而半眯成彎彎的月牙形,清亮的眸子閃爍著皎潔如月光的精茫,寒冷而又飄忽,讓人無法看清她瞳孔中的倒映。


    她就那樣若無其事的走過眾人的包圍,輕輕的撥開人群,像一尾高貴的美人魚,輕輕鬆鬆的在水裏擺動著美麗的尾翼。不激起半點水花,隻留下一圈漂亮的漣漪。安凡琥珀色的眸裏,忽然飄起滿眼的桃花,嫋嫋的輕煙在他指尖向上升去。


    夕陽燦爛,那個身影漸漸遠去,朦朧,最後消失在天涯盡頭飄忽的風中。


    安凡暴喝一聲,有血液激流的聲音在血管裏興奮的唱歌。


    莫小暖走出兩米遠的時候,聽見巷子裏傳來的慘叫聲,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們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孩子!


    莫小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洗完澡後卻又了無睡意了,赤腳坐在陽台上,青黑色的天幕掛滿了銀色的星子。


    莫小暖低低歎了口氣,自從十年前母親死後,自己便習慣一個人獨處。


    父親在自己三歲時便死了,六歲時母親也因為車禍而離開自己。一夜之間,她便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孤兒。


    六歲的孩子會什麽?她甚至不知道母親出車禍了,隻是在悅然酒店的門口癡癡的等著母親,可是從中午一直等到傍晚都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


    想起那天,莫小暖的視線便停在了床頭那條白色的長圍巾上。


    那天,她等不到母親,卻一直興奮的在酒店門外打轉。她一直想,海天表哥什麽時候會出來呢?也許他出來了能帶自己去找媽媽。她不敢一個人進去找他。因為她知道,沒有母親在,那些人都會拿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自己。但是海天表哥自始至終都沒有出來。反倒是智尚和智麗,在傍晚的時候出來,惡狠狠的撲上去打了她一頓。


    “你這個臭丫頭,憑什麽讓海天表哥抱你?你知不知道海天表哥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出色的?你看看你自己,居然也好意思讓他抱?你簡直是恬不知恥。這麽小就會裝可憐,將來長大了還得了?肯定是個狐狸精!到底是沒有人管教的孩子。”智麗一邊罵,一邊揚起拳頭往莫小暖的身上砸來。


    莫小暖淚流滿麵:“你們才是沒人管的孩子,海天表哥喜歡我,他抱我了,他待會就會來陪我等我媽媽的。”


    智尚笑得前俯後仰:“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媽媽早就被趕出我們宋家了。我爸爸說,當初,爺爺指著你媽媽的鼻子罵,你這個賤人,你丟盡了我們宋家的臉。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滾,以後再也別想踏進我宋家的大門……”


    他一邊笑,一邊學著老人的語氣,莫小暖凍得通紅的臉,她實在不明白,孩子們欺負人的天性是從哪裏學來的。大人們都說他們是天使,可是莫小暖不覺得。她覺得智尚和智麗就是披著光環的小惡魔。她甚至看得見他們身後黑色的翅膀在風中撲啦啦的扇開。


    莫小暖的臉色因為智尚越來越難聽的話而開始變得慘白:“你亂說!你亂說!”


    如果天使注定要被傷害,那麽小暖也要做惡魔。


    六歲的莫小暖像個小獸一樣撲上去,張口便咬住了智尚的手背。


    智尚吃痛,一拳打在莫小暖的臉上。莫小暖痛得倒退兩步,地上的雪被踩得滑溜溜的,莫小暖平底的布鞋一滑,整個人便向後倒去。後腦勺重重的撞在酒店前的豎立的宣傳牌支架上。霎時間,莫小暖覺得自己的眼前忽然冒出許多金色的星星,閃得她腦子嗡嗡直叫。


    智尚和智麗見她臉色不對,迅速跑開了。莫小暖摸著後腦勺滑坐在雪地上。她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北風呼呼的吹在她的身上,她脖子上白色的圍巾上還有著樸海天留下的溫暖氣息。但是身下的雪地,卻以極快的速度將寒意灌進她瘦小的身體裏。細碎的雪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頭上,肩上,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天之內,她覺得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要對她失約?


    一個小時後,她全身僵硬的站起來。她望著悅然酒店裏溫暖的燈光,她看見那些據說是她親戚們的人不時從大堂走過的身影。她不懂,那些人究竟和自己有沒有關係?她期待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穿著白色長風衣,笑得一臉溫暖,信誓旦旦要陪自己等媽媽的海天表哥,可是她最終還是沒有看到他。


    最後,她坐在沒有燈光的角落裏,終於不可抑止的哭泣。她開始迷糊起來,自己等的人到底是誰?她的淚水,鼻涕,和滿天紛飛的雪花都紛紛落在了那條白色長圍巾上。


    她最終一步三回頭的找到回家的路,那個路燈昏黃的傍晚,六歲的莫小暖孑然一身走在大雪紛飛的街頭。她甚至在此後十年的夢裏,無數次的夢見自己孤獨而淒愴的背影。空氣中,滿是心死的味道,化作透明的液體,在枕邊零零灑灑……


    雖然做了極力的掩飾,但是一到學校,同桌的文靜便誇張的撲了上來:“哇!小暖,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莫小暖微笑著撫了撫自己的黑眼圈:“沒什麽,沒睡好!”


    文靜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重重的歎了口氣便垂下了頭:“你黑眼圈都黑得這麽漂亮,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也很漂亮!”莫小暖不是安慰她,文靜長得甜美可愛,雖然平日裏說話做事都有些大大咧咧,但是看起來絕對是個俏麗可人的女孩子。


    文靜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你聽說沒有。昨天我們高一的殺手在學校旁邊的小巷裏一個人單挑了高三的十幾個學長哦!你知道嗎?他一個人對十三個人,居然沒有掛彩。反而那十三個人被修理得好慘、聽說今天通通都還在醫院躺著呢!”


    “是十二個吧!”莫小暖回憶了一下。


    文靜一聽,漂亮的圓眼睛頓時睜得老大:“你這麽說什麽意思?……天哪!難道……”


    莫小暖沒有多說什麽,隻自顧著拿起筆記整理起來。文靜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筆:“這麽說你看到殺手了?怎麽樣?帥不帥?帥不帥?我還沒有見過他。聽說他從開學以來隻上了四節課,而且都隻是去轉了一圈就走了。見過他的人少得可憐。你居然看到他了?”


    莫小暖輕輕奪過文靜手中的筆,無奈的搖了搖頭:“要讓你失望了,我隻是經過。並沒有注意他長什麽樣子!”


    “什麽?”文靜一臉怨婦狀的望著她:“你從他身邊經過,竟然不去看他?”


    莫小暖輕輕一笑,低下頭不再說話。


    她在說謊,其實她看到了。雖然隻是驚鴻一瞥的一個側臉,但是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張異常妖魅的臉。他側臉上的光線明暗交集,凝神莊嚴的樣子,唇角卻掛著一抹古怪的笑,嘴唇緊抿,唇角向一邊上揚,薄唇血一樣的鮮紅,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另一邊臉,但莫小暖的瞳孔裏卻清晰的映出了一片灰暗的陰影。莫小暖當時便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隻是下意識的。


    這樣的男子,是不輕易能看的。


    校服掩不住的落拓早在她看到他的背影時便一覽無遺了。


    恍惚間,卻聽見一陣陣尖叫從教室門口傳來。


    “小暖!”


    莫小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文靜拉了起來。


    跑了兩步,走廊裏傳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成群的女生紅著臉跑來跑去。


    “出什麽事了?”微皺起眉頭,莫小暖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文靜,我還有筆記要整理……”


    “他來了,他來了……”文靜尖叫著,一邊將雙手合抱在頜下,滿臉通紅,眼神閃爍著迷人的秋波:“天哪!怎麽辦?小暖,他好帥,真的超帥!”


    莫小暖的視線從文靜臉上抽離,緩緩向前移去。


    人群在一刹那間從她眼中迅速倒退,莫小暖原本還看得見,不遠的遠處,天空藍得徹肌徹骨,雲層也白得盡心盡情。但是當這個被人稱為“殺手”的高一學生走出來的時候,這一切的一切,都從她眼中迅速退開了。


    陽光燦爛,他細碎的劉海依然放肆的遮住了他半邊陰鬱的臉龐,露出的那邊臉,完美如阿波羅神般,仍是那樣古怪的笑,涼薄的唇依舊鮮紅奪目。他對過往的女生的尖叫視若不見,校服搭在肩頭,手插在褲袋裏,吹著大約隻有他自己才懂的口哨。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天哪!他居然可以笑得這麽好看……”


    “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這樣笑的……”


    莫小暖倚在門邊,人群中冷冷的看著他。當看到他走到一個胖女生身邊,伸出手又迅速放回口袋裏時,她眼睛忽然如鑽石般閃過一抹亮光。雖然稍縱即逝,但卻被他捕捉到了。


    他們在人群中無言的對視,清晨的陽光裏,隔著兩三米的距離,莫小暖聞到了淡淡的青草味道和尼古丁的混合味道。


    視線無聲的膠著,有紛亂的火花和雪花無聲的激飛。


    安凡的唇角上揚成漂亮的弧度,眸中閃過一次挑釁的光芒。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與此同時,所有的呼吸也在這一刻屏住。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地上的影子,黑色,靜止……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他忽然走上前,對著文靜笑,眼睛卻望著莫小暖。


    莫小暖感覺到文靜捉緊了自己的手,那丫頭居然全身都在顫抖。


    “我……我叫文靜……”文靜顫抖著身子,臉色漲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散發出羞怯的甜蜜。


    莫小暖冷冷的盯著他,隻是不言不語的看著。


    “你真漂亮!比你身後這位同學漂亮多了……”說著,伸出手出其不意的摟過了文靜的腰,雙唇如盟誓般,輕輕印上了她的額頭。帶笑的眸卻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麵無表情的莫小暖。


    整個世界仿若在這一刻靜止,他就像個頑皮的值日天使將時間中止後,滿意的看著每個人僵硬而靜止的動作,眸中堆滿了戲謔的笑意。


    唯有莫小暖,自始至終,她隻是安靜的看著他。用那種毫無感情的淡漠眼神。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在走廊裏來回響著,宛若完美的和音。


    “小暖……小暖……”文靜拉緊了莫小暖的手,聲音顫抖得幾乎尖銳。


    安凡輕輕鬆開她,走過莫小暖身旁。


    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低喃著:“hi,小暖……”


    莫小暖沒有回頭,任他從自己身邊走過。隻輕輕伸出手在兩人擦肩的瞬間擦過他的褲袋。


    安凡身形一震,眼中有片刻的失神。但僅僅是一秒的時間,他唇角誇張的上揚,喉間溢出一陣狂妄的笑聲,一把抓住莫小暖放在褲袋裏的手:“讓我瞧瞧,你手裏拿是什麽?”


    一隻紅色的皮製錢包在莫小暖的手中,忽然被暴露在陽光下有些局促不安的搖了一下。


    “咦,是我的錢包!”剛才那個胖女生忽然驚呼出聲,衝上前來搶過莫小暖手裏的錢包,裏麵的大頭貼赫然正是她那張比月亮還大的圓盤臉。


    “怎麽?這位同學,你連錢包都借給她了?”安凡輕佻的笑,眸中有難掩的促狹,壞壞的衝胖女生擠了擠眉。


    胖女生一臉憤怒的轉過身:“莫小暖,你什麽時候偷了我的錢包?”


    四周頓時發出低低的抽氣聲,各種竊竊私語在風中嗡嗡泛濫起來。莫小暖略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看了看安凡:“有沒有人告訴你,這種招數實在是很惡劣?”


    “你能應付嗎?如果不行,可以請我幫忙!看在……你有個這麽漂亮的朋友的份上。”安凡說著,猿臂長伸,一把將文靜攬入懷中。


    “天哪!”又是此起彼伏的驚呼,文靜頓時在他懷中羞紅了臉。


    莫小暖輕聲:“我沒有偷你的錢包!”


    “沒錯!小暖不會做這種事的,這是她剛才撿到的,我看到了!”文靜從安凡懷裏探出頭來,大聲的替好友辯解。


    安凡輕輕捂住她的嘴,伸出一個手指,在她麵前搖了搖:“好女孩是不該撒謊的喔!”


    “我……”


    “我沒有偷錢包,我隻是幫你從小偷身上拿回錢包罷了。隻要把錢包拿到派出所比對一下指紋,真相自然可以大白。”莫小暖說著,回頭淡淡看了安凡一眼,又繼續對胖女生說:“當然,如果你覺得有這個必要的話。”


    安凡用力的拍手,輕輕拿過那隻錢包,遞到胖女孩的手上:“既然是這樣的話,寶貝,那我們就原諒她一次好了!還有,你真可愛!”說著,輕輕捏了捏胖女孩滿是油光的臉頰。


    胖女孩尖叫著幾乎要暈倒,莫小暖冷哼一聲,轉身走回教室。


    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陣灼熱的視線,轉頭,卻見安凡正一臉壞笑的對自己比了個大拇指。莫小暖視線上揚,今天的陽光似乎忽然有些刺眼。


    文靜的臉有著盛世玫瑰般的緋紅,清水明眸裏滿是流轉的歡喜和愛意。


    “小暖,這麽多女子,他卻獨獨吻了我。那麽強勢,那麽霸道卻又那麽溫柔。他是如何做到的?我何其幸福,何其幸運?連璀璨如你的莫小暖,他都視若無見,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我覺得我的心髒快要承受不住這份幸運而要在瞬間爆炸開來,你知道嗎?現在,就是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我的身上,幾乎整個銀喬高中的人都知道,殺手在一年一班的門口吻了個叫文靜的女孩子。你知道嗎?那個文靜,就是我,就是我啊!”


    她一邊喃喃自語般的絮叨著,一邊撫著自己通紅的雙頰,顧盼迷離間女兒家的風情悉數釋放。莫小暖仿佛看見眼前大片的飛蛾撲扇著灰色的翅膀,義無所顧的奔赴那致命的光亮。


    “文靜,那樣的男人,不是輕易能碰的。忘記他吧,遠離吧!”莫小暖切切道,卻清楚的明白,這些話說得多麽的無力,多麽的不適時機。


    但是,這些年,她隻有文靜一個朋友。僅有的,獨一無二的,隻她一個。她如何才能讓她明白。那個叫殺手的男孩子,除了傷害他,便再無其他能力呢?


    文靜倉皇的抬頭,眸中陡然盛滿了難以置信的悲傷:“小暖?你不祝福我?”


    莫小暖無言以對,真相是殘忍的,他根本無心於文靜。但這一點,隻有他知她知。那個妖邪惡魔一樣的男子,他做了些什麽啊?


    “因為他沒有注意到你嗎?你在嫉妒我嗎?不,小暖,一直以來,你都比我優秀,你那麽美麗,你想要什麽樣的都可以得到的。為何竟要奪取我唯一的一次幸福?”清水明眸裏泛上了世俗的紅絲,饒是多年好友,麵對這樣一個方始出現的男子,無聲的裂隙在瞬間便切入了她們的感情中。


    莫小暖低歎一口氣,輕輕拉過她的手:“文靜,我隻是……怕你被傷害!”


    “不,不會的!他不會的!”她兀自低喃,在莫小暖的懷裏:“小暖,你要幫我啊,你不能勸我離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莫小暖輕輕嗯了一聲,夕陽在地平線上漸漸隱去,兩行寂寞的法國梧桐在路邊輕輕搖動著枝葉。秋風無聲的穿過她們身邊,她無限悲哀的望著最後一抹餘輝從地平線上消失,懷裏,文靜不諳世事的臉上,寫滿了熱戀的風景。


    沒有海洋,莫小暖深棕色的眼眸裏忽然泛起汪洋般的藍色,憂傷在眼中流淌開來……


    “喂,前麵的,站住!”


    莫小暖緩緩的轉頭,望向身後,一群約摸有六個女生,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和文靜。


    “你們誰是文靜?”為首一個燙著金色卷發,打扮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的高個子女孩子。


    “你們又是誰?”文靜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們,眼中卻絲毫沒有半分懼意。


    “殺手今天親的就是你?”金發女孩冷哼一聲:“不過就是個發育不良的黃毛丫頭而已。殺手到底在想什麽?”


    “沒錯!殺手親的就是我!”一提到殺手,文靜的臉上便又恢複到那種含羞帶怯的嬌憨神情。她本就是個美麗的女子,有了愛情的點綴,分外的錦上添花。


    隻是這樣的美麗,落在本就紅了眼的那群人眼裏,自是莫名的刺激。


    尖叫一聲之後,六個女孩便衝了上來。一個扯住了文靜的頭發,一個上前便去拉她的校服,金發女孩子用力撞開莫小暖,上前便給了文靜一個耳光


    “住手!”莫小暖將手中的書包扔到一邊,冷冷道。


    不冷不熱的聲音裏,充滿了驚人的威懾力。


    “臭丫頭,你想替她出頭不成?”金發女孩大喝道,揮著胳膊便向莫小暖打來。


    莫小暖根本不給她接著說下去的機會,右手微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左手順勢牢牢圈住她的右手,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金發女孩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慧喬!”另外幾個女孩見狀,驚叫著捂住了口。


    文靜用力掙脫她們,跑到莫小暖身邊,冷笑道:“忘了告訴你們,小暖在初二的時候就已經是全校的空手道冠軍了。”


    那幾個女孩怔在原地,被叫慧喬的女孩躺在地上,大罵道:“媽的,快過來扶我!”


    “啪啪!”幾聲清脆的鼓掌聲從近處的一顆梧桐樹後傳來。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向樹後移去。


    恰好經過的一陣風,吹起滿樹的梧桐樹葉,無聲的為他做著配稱。


    他笑靨如花,漂亮的唇線因為笑意勾出深深的痕,校服的前襟鬆開了兩顆扣子,露出厚實的胸膛,那些梧桐樹在瞬間都因為激動而爭相搖曳。


    他就那樣穿過層層疊疊,紛紛揚揚的樹葉走了出來。輕輕拿下肩頭那片樹葉,放在手心,呼一口氣,樹葉鴻毛般的飄下,一搖三擺,一唱三歎,迂回不舍,戀戀眷眷。


    莫小暖看見了他眼底那層妖嬈的明亮,洞悉世事的寒芒在眼中倏忽犀利。


    “嘖嘖,你們實在太不小心了!”他微笑著,踱到文靜身邊:“居然敢動我的女人?”


    他與她對視,中間隔著嬌小的文靜。


    莫小暖聽見他說:“你真是讓我驚喜連連……”


    但是他的嘴唇並沒有動。


    是的,莫小暖看見他的眼睛在告訴他。他促狹的衝她笑了笑,轉過身去望著還在地上掙紮的許慧喬。


    “你要緊嗎?”他在許慧喬身邊蹲了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吐氣如蘭的問。


    許慧喬怔怔的望著他,幾乎忘記了要如何呼吸:“我……我……”


    他握著她的手忽然收緊,臉上的表情在倏忽之間從溫柔到冰冷,替換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啊!”許慧喬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與此同時,骨骼碎裂的聲音同時傳達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你的手骨剛剛摔斷了,現在接好了。沒事了,回家休息兩天吧!”他依舊笑,雲也淡,風也輕,溫柔的語氣如錦緞般柔軟。


    許慧喬眨了眨眼睛,剛才那一瞬間的冰冷,是自己的錯覺嗎?是了,一定是的。


    “還不扶你們大姐起來?”他站起身,背對著身後那群女生,含笑的眸終於落在了文靜身上。


    “你真漂亮!”他輕輕捧起她的臉。


    她顫抖著如同受驚的小兔,目眩神暈的閉上眸。


    他的唇輕輕刷過她的,眼睛卻又飄向莫小暖。


    “真高興認識你!”


    這話是對莫小暖說的,


    文靜的唇畔,還有他雙唇的溫度。冰冷,冰冷……


    莫小暖冷冷的轉開臉,眼中劃過一次厭惡。


    他終於鬆開文靜:“明天見,寶貝兒!”


    他就這樣走,沒有一點聲音,像貓兒的來去,像煙一樣的嫋然,消失在略帶霧氣的傍晚。


    “他又吻我了!”文靜撫著自己的唇,夢囈般的神色迷離。


    “可你為他挨了一個耳光!”莫小暖冷言。


    “那又如何呢?這樣的愛情,注定是要受到許多人的嫉妒的。愛一個人,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總之,她就是要義無所顧了,她死而無憾!


    莫小暖低低的歎口氣:“我沒有摔斷那個女孩子的手骨。”


    文靜心不在焉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你這話什麽意思?”


    莫小暖轉開頭:“他去扶那個女孩子的時候,拉她的胳膊,脫臼,然後迅速接駁……”


    “他說我是他的女人,他隻是心疼我被人欺負,報之以顏色,不是嗎?”文靜終於轉過頭,望到莫小暖身上。


    她終於無言以對。


    因為愛,所有的錯都有了理由,所有的理由都無比偉大。


    愛是光芒萬丈的,足以射傷任何人的眼。


    所以,莫小暖不要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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