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花香鑽入鼻腔,李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抬頭一看,眼前頓時一黑。


    粉白色的花朵開的正盛,花瓣層層疊疊地舒展開來,碧色的葉片像是小扇子一般,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這花倒是稀罕。”老夫人也從未見過這種花,對謝姝月這番舉動心下更是受用,便含笑轉頭對一旁的秋菊吩咐道∶“一會去庫房裏挑個好的白玉瓶插起來放在臥房中。”


    “不可!”


    李氏聞言,頓時慌了心神,一時間都忘記控製自己的音量,對上眾人訝異的視線,才回過神來,臉上表情僵硬無比。


    “什麽不可?”


    宣平侯剛推開門便聽到了李氏的叫喊,隻見飯廳眾人也都是一臉疑惑,唯有謝姝月手裏拿著的幾枝粉白花朵站在一旁,神色頗為無辜。


    再仔細一看那花朵的樣子,正是李氏平時在房中寶貝的不得了的奇花,一向愛護有加,連他都不許多動。卻沒想到竟被謝姝月給摘了去。


    宣平侯心下了然,但也不能因此便斥責謝姝月,隻得轉頭勸慰道∶“一盆花罷了,月兒還小,你是長輩,便多擔待一下。”


    謝姝月還小,李姨娘聞言麵色扭曲了一瞬。


    這花她一直收在房中,也不知道謝姝月是怎麽偷溜進去的。她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姑娘愛折花戴,都快成親的人了還能算小?


    可宣平侯都這麽說了,她自然也不能再說什麽,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放在桌下的繡帕都快被自己扯爛了。


    “原來竟是李姨娘的花。”謝姝月狀似驚訝,語帶歉意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大小姐客氣了。”李氏勉強一笑,姣好的麵容都有些蒼白,隻是那雙陰惻惻眼睛總是不動聲色地劃過那束花,不知在想些什麽。


    “月兒也別站著了,快過來坐吧。”


    宣平侯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盡管祖上是武將出身,但到謝宇這一代便已是文官,因而自帶一股儒雅的書生氣,讓外人看去,倒當真是一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


    不過謝姝月倒是不吃這套,把花隨手擱在了一邊,掃了一眼發現偌大的飯廳竟然僅有宣平侯身旁有個空位,心裏膈應的慌,強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


    “你。”謝姝月信手一點,隨手指了一個小廝,努了努嘴,“把椅子搬到這邊來。”


    被點中的小廝有些懵地走上前來,倒是沒注意宣平侯黑如鍋底的臉色,反而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一旁的謝輕寒。


    一旁看戲的謝輕寒桃花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小廝見狀,這才連忙把椅子搬到了謝輕寒的身旁。


    謝姝月倒是沒什麽異議,挑了挑眉便坐了過去,徒留宣平侯拉著個臉坐在上首。


    未等宣平侯開口,杜萬便帶著幾個侍女端上又端上幾個盤子,放眼望去,糖醋鯉魚,紅燒鯉魚,清蒸鯉魚……零零散散近十樣。


    “大早上的吃這麽油膩膩的東西幹什麽。”宣平侯心情本就不好,見狀嫌棄地揮了揮手,“還不趕緊端下去。”


    “可是……”杜萬頗為懼怕地覷了一眼謝姝月,這才道∶“這是大小姐讓人做的。”


    謝姝月也不推辭,笑眯眯地便接過話茬∶“後湖的鯉魚挺肥美的,想必味道一定不錯。”


    “什麽?!”宣平侯聞言猛地從桌上起身,桌上的茶盞都落在地上摔個粉碎,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盤中的魚,“你說……這是後湖的錦鯉?”


    那可是他特意高價購買的珍稀品種,精心養護了小半年,打算在萬壽宴上作為壽禮進獻給皇後娘娘的,結果現在竟全被謝姝月殺了做菜!


    謝姝月坐在桌旁,無辜地眨了眨眼,展顏一笑道∶“對啊。”


    “父親,月兒還小。”謝輕寒瞥了一眼失態的宣平侯,抿了口茶水,溫吞道∶“您是長輩,便多擔待一下。”


    宣平侯眼前也是一黑,從未想過自己會被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哽回去,一時間臉上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月兒怎麽打扮的如此素淨,”老夫人到底是經曆過這麽多年的風雨,也知道謝姝月是故意找茬,眼下依舊能擺出一副含笑姿態,主動岔開話題,打圓場道:“改日去庫房看看,有喜歡的便一並挑走,若是沒有喜歡的,便盡管去京中多逛逛,一並記在侯府賬上。”


    謝輕寒挑了挑眉,轉頭看向謝姝月,“不過近來萬寶齋正好上新,不如便趁著今日去看看吧。”


    謝姝月剛想拒絕,還未開口便又被謝輕寒打斷道∶“正巧我今日得空,正好可以送妹妹一程。


    ————


    “為什麽要幫我?”早已走出飯廳,謝姝月站在謝輕寒身旁,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謝輕寒腳步一頓,打量了一眼謝姝月,似乎是在確認什麽事,淡淡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幫你。”


    謝姝月覺得這理由當真算不上高明,見謝輕寒不願多說,也不做糾纏,說了聲告辭便欲回去接著補眠。


    卻不料下一秒又被謝輕寒伸手攔了下來。


    “世子還有事?”謝姝月凝眉問道。


    “剛剛在飯廳裏說過的,去萬寶齋。”


    “你既然現在還掛著太子妃的名號,總得有些首飾珠寶傍身。”謝輕寒見謝姝月麵色依舊不情不願,又連忙補充道∶“你買多少都是侯府付錢。”


    “……那走吧。”


    雖說是應了下來,但為了以防萬一遇上熟人,謝姝月還是蒙上了一層麵紗,隻露出了一雙靈動的眼睛。


    還未踏入萬寶齋的大門,眼尖的掌櫃便遙遙看見了謝輕寒,連忙殷勤地從櫃台走出。


    “謝世子大駕光臨,小店當真蓬蓽生輝。”掌櫃笑著迎了上來,瞧見謝輕寒身旁蒙著麵紗的白裙少女,臉上登時浮現一絲了然,又主動搭話道∶“不知這位姑娘可有什麽喜歡的款式,盡可以隨意挑選。”


    謝姝月見掌櫃打量兩人曖昧的眼神便知他是誤會了,柳眉輕輕皺了皺,但也懶得去解釋。其實倒不止是萬寶齋掌櫃,大廳內的夫人貴女見到兩人,也都在竊竊私語的討論著。


    畢竟謝輕寒在各大世家未婚貴女的眼中那也是一等一的香餑餑,先不提他自己才華卓逸,光是背後的鎮國公府,便已經讓許多人趨之若鶩。


    貴族圈子裏一向藏不住什麽秘密,但卻從未聽聞謝輕寒身邊還有什麽紅粉知己,一時間倒是有許多好奇的視線在兩人身邊打轉。盛朝雖風氣開放,但除了自家親人外,一男一女前來挑首飾,多少還是有些曖昧。


    “換個地方。”謝輕寒掃了一眼周圍,出聲道。


    “兩位請跟我來。”


    見謝輕寒麵露不耐,掌櫃自是不敢怠慢,連忙親自帶路,直接上了樓上的雅間,又喊了夥計將東西給送進來讓兩位貴客挑選,不多時桌上便被擺的滿滿當當。


    萬寶齋名聲在外倒也並非虛傳,木質托盤上的玉釵金簪做工無一不精致靈巧,其中更有一副整套鴿子血紅寶石頭麵,就算是在皇家貢品中也極少見到這般成色,可見這次是當真拿出了壓箱底的寶貝。


    掌櫃正要介紹,一個小夥計卻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耳語片刻,掌櫃的臉色驟然突變,隻得衝兩人拱手,“不好意思謝世子,現下店裏出了些急事,我暫時要去處理一下,就先讓夥計來給二位介紹吧。”


    謝姝月和謝輕寒對視一眼,是誰介紹也無所謂,他們倒也不強求,點頭便隨他去了。


    夥計對萬寶齋的款式也算的上是如數家珍,介紹起來也算得上信手拈來,謝輕寒倒是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隔空對著謝姝月比劃一下,相比之下,謝姝月倒是興致缺缺,隨意翻了翻,又都擱在了一邊。


    萬寶齋的東西做的的確不錯,不過她向來喜歡這些金銀珠飾,匣子裏不知道收了多少,一樣接著一樣的看過去,倒也不覺得有多稀罕。也就是打著讓宣平侯放放血的念頭,不然她才懶得過來。


    直到走到最後,一支蝴蝶玉釵靜靜地躺在托盤的角落,玉料溫潤細膩,玉雕的蝴蝶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便要振翅而飛,謝姝月頓時眼前一亮,幹脆利落地拍板道∶“就要這支了。”


    “姑娘的眼光可真好,這玉釵名為蝶戀花,是一等一的玉匠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雕刻而成……”


    “等等。”謝姝月聞言眉頭卻是一皺,疑惑出聲問道。


    “既是蝶戀花,那為何這裏卻隻有蝶?”


    作者有話說:


    下章男主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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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花釵


    “許是放的時候不小心給落下了。”


    夥計找了找剩下的托盤,最後一無所獲,隻得抱歉道∶“一會我再去庫房幫您找找。”


    謝姝月點點頭,她是真的覺得這支玉釵不錯,精致又細巧,雖不是華美的金銀鏤玉,卻別有一番韻味,相比之下其他的倒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


    “那便再去找找另一支吧。”謝輕寒見謝姝月確實對其興趣,便吩咐夥計快些去尋。


    夥計連聲應下,剛剛一打開門,見到的便是一臉焦急的掌櫃正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阿成,你等等。”


    見夥計阿成走出來,掌櫃連忙出聲問道∶“你可有見到庫房裏那對‘蝶戀花’的蝶釵?”


    “蝶釵?”阿成麵色遲疑了一瞬,指了指身後已然合上的門扉,這才道∶“謝世子正看好了那支蝶釵,我正要去庫房裏尋花釵呢。”


    “謝世子也看上了?”


    掌櫃聞言,難以置信地出聲道。麵色頓時灰暗了下來,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雅間,心中如有鼓槌敲擊,咬了咬牙推開了房門。


    “掌櫃這麽快就回來了?”


    謝姝月不疑有他,手裏依舊把玩著那支玉釵,本以為是夥計找到了花釵,卻沒想到推開門的是臉色蒼白的掌櫃,差點被嚇了一跳。


    萬寶齋掌櫃看著正握在謝姝月白皙指尖的蝶釵,心越來越沉,斟酌了一下用詞才說道∶“謝世子,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支玉釵可能沒辦法出售了,若是您二位今日還有看上的,不管多少都一並記在我的賬上。”


    “不能出售了?”謝姝月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道∶“這是為何,是有人出了更高的價格嗎?”


    謝輕寒聞言麵色也寒了下來,銳利的眼神直直落到掌櫃的身上,掌櫃心中叫苦不迭,知道紙肯定是包不住火,但想到雅間的場景,心裏更是懼怕,隻得委婉說道∶“隔壁雅間的貴客也看上了這對玉釵……”


    “是我們先來的,凡事總要講究一下先來後到吧。”


    謝姝月登時有了些不滿,若是別的理由也就罷了,但中途被人插隊截胡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支玉釵我們不讓。”謝輕寒安撫性地拍了拍謝姝月的胳膊,扭頭看向掌櫃,沉聲說道∶“若是隔壁雅間的‘貴客’想要討個說法,盡管去宣平侯府上尋本世子便是。”


    掌櫃的冷汗都快要流下來了,隻得先退出門外,又戰戰兢兢地推開隔壁雅間的大門。


    一襲玄衣的清俊青年正仔細端詳著盤中的首飾,好像在研究什麽軍機要事一般認真,時不時挑出幾支擱到一旁。若非掌櫃的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也會以為他也是給家中愛妻挑禮物的清貴公子。


    “太子殿下……”


    掌櫃咽了咽口水,瞅了一眼身旁佩刀站立的淩軒,一時間言語都哽在了喉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殷玄錚聞聲才抬起了頭,見掌櫃回來,便隨意問道∶“蝶釵拿回來了?”


    “殿下恕罪,蝶釵……眼下正在謝世子手中。”


    掌櫃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小小的萬寶齋一上午會來兩位貴客,放在往常,他做夢都要笑醒了,可偏偏現在兩方又都看上了同一樣東西,一邊是宣平侯世子,一邊是太子,哪個他都得罪不起。


    “謝世子?你是說謝輕寒?”


    殷玄錚挑了挑眉,有些詫異∶“謝輕寒今日也來了?”


    “是,謝世子現下就在隔壁的雅間。”


    “倒真是件稀罕事,謝輕寒何時也有了紅顏知己了?”殷玄錚轉頭看向淩軒,淩軒也是一臉疑惑,無聲搖了搖頭。


    到還未等掌櫃說話,一陣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他們剛剛才在說的謝輕寒,眼下正站在門外,手中握著一把玉骨折扇,風度翩翩恰似芝蘭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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