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月被攥住了脖頸難以出聲,但她知道殷景安不會殺她,也不敢殺她,尤其是看到他現在這麽氣急敗壞的樣子,嘴角勉強扯出了一個弧度,落在殷景安的眼中便全是對他的嘲諷。


    “咳咳……”


    失去的空氣驟然湧了回來,謝姝月被殷景安甩到了一邊,額頭直接磕到了堅硬的馬車壁之上,但她卻顧不得這份疼痛,隻得靠著馬車壁止不住的咳嗽著。


    謝姝月的鬢發早就因為剛才的掙紮而散亂,長睫上將落未落的淚珠像是清晨顫顫巍巍的露水,在這麽狼狽的處境之下,卻更顯出了幾分落難美人的無助與可憐。


    殷景安明顯也注意到了這點,落到謝姝月臉上的眼神暗了暗,指尖似乎還殘存著剛剛少女皮膚柔軟的觸感,之前謝姝月人在上京被殷玄錚當眼珠子一般護著,他自然是下不了手,可眼下人都已經落到他手上了,之前的那一絲旖念便又浮現出來了。


    “月兒,你要知道,他殷玄錚確實生下來就是太子,可是這不代表他就能安安穩穩地坐上皇位。”殷景安手指輕輕流連在謝姝月的臉頰之上,柔聲道∶“他能讓你做太子妃,我便能讓你當皇後,孰輕孰重你難道分不清嗎?”


    “明空大師既然都說你是鳳命之女,如果我們兩個可以聯手,那到最後必定是我們平分盛朝江山。”


    這麽說著殷景安的手指已經滑到了謝姝月的唇瓣之上,見她靠在馬車壁上沉默不語,剛想俯身去一近芳澤,卻不料謝姝月卻趁機用沒有被綁起來的腿猛地踹向了他。


    謝姝月冷笑道∶“你也配?”


    殷景安猝不及防地膝蓋一痛,忍不住悶哼一聲,更別說聽到謝姝月的話後,原本溫柔的假麵更是戴不住了,陰毒的臉色一閃而過,抬手便想給她個教訓,馬車外聽到動靜的尉遲策適時出聲提醒道。


    “殷兄,你可別把人真打出點事來,到時候路上還得給她治傷,又得浪費不少時間。”


    殷景安的手懸在半空,沉著臉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手放下了,見謝姝月縮在角落,冷哼一聲離開了馬車。


    馬車再次恢複了原本的寂靜,殷景安和尉遲策不知又在外麵說些什麽,謝姝月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臂,心中倒是因為尉遲策的話有了些思量。


    “謝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和殷景安結束了談話,尉遲策伸手掀開了車簾,見到謝姝月脖子上已經泛起青紫的掐痕也毫不意外,隻是冷冰冰道∶“事已至此,接下來的時間就麻煩謝小姐配合一二了。”


    “畢竟南疆不比盛朝,可沒有什麽憐香惜玉謙謙君子的說法,若是謝小姐執意要做出什麽衝動之舉,就算是有睿王的交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尉遲策補充了一句,又招手喚來了一名其貌不揚的婢女,吩咐道∶“這一路你就負責在馬車上看好她。”


    婢女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尉遲策掃了一眼坐在角落處的謝姝月,見她低著頭無精打采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這才放心地放下車簾離開。


    而直到聽見尉遲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馬車又開始緩緩移動,謝姝月才看向了身旁坐著的婢女,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問道∶“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奴婢鬆彤。”婢女低垂著眼回答道。


    “鬆彤是吧,真是個好名字。”見鬆彤會說盛朝語言,謝姝月又是鬆了口氣,繼續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我們現在在那裏嗎?”


    鬆彤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那這個繩子能幫我先解開嗎?”見鬆彤不回答,謝姝月也不氣餒,裝作是平常嬌弱的官家小姐一般晃了晃自己被綁住的手,小聲道∶“這繩子綁的我好痛,反正我又跑不了,解開應該也沒事吧?”


    “沒有五皇子殿下的吩咐,奴婢不能解開。”鬆彤掃了一眼冷淡道。


    謝姝月垂著頭應了一聲,自己靠著馬車壁閉著眼開始假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旁的鬆彤見她不哭也不鬧倒是稍稍有些放心,隻是一雙眼睛還是牢牢地盯著謝姝月,生怕她偷偷做些什麽小動作。


    “我想喝水。”謝姝月看向鬆彤說道。


    尉遲策之前隻吩咐過要看住謝姝月,因為留著謝姝月還有用,又怕她半路生事,所以也告知過鬆彤要是有什麽不過分的需求都盡量滿足她,更別說謝姝月現在隻是想喝個水罷了。


    鬆彤麻利的拿出了水壺和杯子,見謝姝月手不方便,又捧著裝滿清水的杯子遞到她的嘴邊。


    謝姝月低頭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靠了回去,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鬆彤隻當她是不想喝了,便把杯中餘下的清水倒掉,隻是才剛剛把水壺收了起來,謝姝月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幽幽的視線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我想喝水。”


    鬆彤動作一僵,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又拿出了杯子和水壺,倒了半杯遞到她的嘴邊。


    謝姝月老神在在地低頭抿了一口,又靠了回去。


    鬆彤這下子倒是學聰明了,拿著杯子等了半響,見謝姝月閉著眼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這才輕手輕腳地將杯子和水壺收好。


    卻不料剛剛才鬆了一口氣,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道∶“我想喝水。”


    鬆彤看了一眼謝姝月,心知她是存心找茬,但還是又拿出了杯子幫她倒好了水,見謝姝月又隻是微微抿了一口,忍不住問道∶“謝小姐,您還要喝嗎?”


    “喝啊。”謝姝月一臉坦然,似乎還在疑惑鬆彤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而當鬆彤又把杯子遞到她嘴邊時,她卻又隻是輕輕抿了一口,似乎當真是在品茗一般。


    因為謝姝月的手臂不方便,鬆彤隻能一直舉著茶杯,而謝姝月卻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到後來幹脆就用嘴唇碰一下水麵便敷衍完事,全然無視了鬆彤已經舉得酸麻的手臂。


    鬆彤倒是想把杯子放下,可是每當她要放下杯子,謝姝月便又說自己渴,她就隻能再次舉著杯子送到她嘴邊,一來一回地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結果連半杯水都沒能喝完。


    好不容易等到馬車停下,鬆彤趕緊挑了個時機下了馬車,不知是去做了什麽,回來的時候臉色依舊有些難看,但還是伸手幫謝姝月解開了手上的繩索,甚至拿了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幫她敷了上去。


    謝姝月笑眯眯地動了動自己的手腕,狀似無意地挑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入目皆是荒涼的草地,看著也不像是官道,唯有在東南不遠處依稀可見一座雲霧繚繞的高峰。


    見鬆彤還在死盯著自己,謝姝月放下了車簾,大概對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了些模糊的猜測。


    眼下應當已經是在青州的邊界之處,若是想要前往林州,不管陸路還是水路都要途經江南一帶,隻是不知他們會選擇走哪條路,而她又得找個時機給殷玄錚通風報信。


    這麽想著,謝姝月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手腕,雙臂交疊時袖中微微的重感讓她稍微定了定心,不知是不是覺得她是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眼下更是插翅難逃,殷景安把她抓過來時甚至並未對她進行搜身。


    隔著袖子的布料,她依稀還能摸到一塊熟悉的木質令牌。


    經過短時間的修整後,馬車又開始緩緩行駛起來。


    鬆彤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著謝姝月,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手上繩索被解開的緣故,謝姝月這次倒是老實了不少,除了偶爾撩開車簾看看外麵之外,便是與鬆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隻是多數時候鬆彤都不會應聲,除了偶爾問到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才會出聲回答一二,謝姝月也不惱,反倒是像是得了什麽樂趣一般,一直說個不停。


    “南疆那裏熱不熱啊?”


    “聽說南疆人善蠱毒,鬆彤你會嗎?”


    “你是第一次來盛朝嗎,能教我幾句南疆話嗎?”


    “我們今晚就睡在馬車之上嗎?”


    “我有點餓,什麽時候可以吃飯啊?”


    鬆彤被著接二連三的問題問得眉心都忍不住跳了跳,隻得先回答道∶“再過不久便會進城了,到時候會宿在旅店之中的。”


    謝姝月點了點頭,似乎也偃旗息鼓了,又閉上了眼睛不搭理鬆彤。


    馬車頓時又安靜了下來,鬆彤又等了好半響,直到謝姝月的呼吸逐漸平穩了下來,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路上馬車顛簸不止,謝姝月卻像是累極了,始終閉著眼沉睡著,就連馬車停下也沒有醒來。


    “謝小姐,我們到了。”


    鬆彤見謝姝月睡得這般沉,喊了好幾聲也不見醒,馬車外的人又一直在催,隻得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


    謝姝月睜開眼睛,似乎還有些迷蒙,剛想要說話,一縷黑血卻緩緩從嘴角流出。


    鬆彤麵色驚恐的接住她軟倒過來的身子,連忙掀開車簾衝外麵喊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把殿下請過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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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濟世堂


    “怎麽回事, 不是讓你一路上好生看著她的嗎?”


    聽到消息的尉遲策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本以為是謝姝月想要生事,結果掀開馬車簾才發現她早就已經不省人事昏死了過去, 轉頭厲聲朝一旁已經被嚇傻了的鬆彤質問出聲。


    別說是把謝姝月帶去南疆了, 眼下這才剛剛走出青州不過大半天,人就出了事,這讓他如何去和殷景安交代。


    “奴婢一路上一直都在注意著……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謝小姐一直在睡覺, 結果剛剛就突然吐血了。”鬆彤臉色都白了, 袖子上還沾著點點的血跡,讓她更是心慌無比。


    “去醫館找個郎中過來。”尉遲策冷聲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


    侍衛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便從一旁退了下去。


    客棧裏的夥計也聽到了動靜, 把白手巾往肩膀上一搭便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見到幾人的穿著頓時眼前一亮,上前熱情地問道∶“這位客人可是出了些什麽事,小店有上好的酒菜, 不如大家都上去坐坐。”


    尉遲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朝一旁瞥了一眼, 見幾個已經用完飯的客人正站在門口好奇地朝這邊張望著, 隻得掛起笑容,故作無奈道∶“麻煩先給我們開幾間上房吧,我夫人一路奔波, 身體有些不舒服。”


    他們一路上因為還要帶著謝姝月, 既要躲避官兵的搜查又要抓緊時間趕路, 隻得掩人耳目裝作過路行商, 與南疆的使臣隊伍暫時脫離, 而現在這種時候, 越引起別人的注意,以後遇到的麻煩就越大。


    “您夫人?”


    夥計愣了一下,這才見尉遲策從馬車上又抱下了一名沉睡的女子,低垂的麵容伏在尉遲策的胸口讓人看不真切,但觀其墨發如瀑,身段窈窕,即使不看臉也知道定然是位少見的美人。


    “她最近身子不太好。”尉遲策含笑解釋道。


    夥計點了點頭,心裏倒也沒有懷疑,連忙主動在前方帶路將幾人引入店中,原本已經嚇傻了的鬆彤被身旁的人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連忙把馬車上的血跡擦拭幹淨,又仔細遮住了自己袖子上的血跡這才低著頭快步跟了上去。


    “客官,這就是您的房間了。”


    夥計殷勤地將尉遲策引入一間上房,還未等說話,身旁的侍從便掏出一錠銀子扔進他的懷裏。


    “這……您這是?”夥計手忙腳亂的接住了銀子,掂了掂重量頓時喜笑顏開,臉上的笑容更是熱情了不少,繼續道∶“您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啊。”


    “我家夫人需要靜養,飯菜一並送到房間就行,沒別的事不要過來打擾她。”


    尉遲策將謝姝月放在了床上,又仔細的拉上床幔,將人遮的嚴嚴實實,這才抬頭對夥計說道。


    夥計哪裏有拒絕的道理,現在看尉遲策都像是看一個出手闊綽的財神爺,連忙點頭應下,殷勤道∶“那我先去為幾位客官準備飯菜,就不多打擾了。”


    尉遲策點了點頭,見夥計下樓離開,這才招手讓侍從將大夫帶進來。


    “剛剛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口吐黑血暈了過去。”沒了旁人在場,尉遲策也懶得再裝那副好丈夫的嘴臉,指了指正昏迷的謝姝月,冷聲道∶“你過去看看。”


    被侍從請過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郎中,見尉遲策變臉變的這麽快,心中雖有詫異,但還是沒說什麽,聞言快步上前看了看謝姝月的情況。


    躺在床上之人臉色慘白,無半分血色,剛剛聽外麵的人說是那位公子的夫人,可這人分明還是紮著少女的發髻,郎中心中疑惑越來越大,剛想伸手為她把上一脈,而一旁的侍女適時幫她撩起了衣袖,纖白的手腕之上卻被嚴嚴實實地包紮了起來。


    “這……不知夫人可是受了什麽傷嗎?”郎中猶豫了片刻,還是出聲道∶“若是不看脈象的話,怕是沒有辦法對症下藥。”


    鬆彤冷著臉回答道∶“夫人前幾日不小心碰傷了手腕,並無大礙。”


    “既然是普通的擦傷,不知姑娘可否先將這包著的白布解開,讓我先為夫人把一把脈?”郎中出聲問道。


    鬆彤愣了一下,隻得把視線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尉遲策,見尉遲策點頭,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謝姝月手上包著的白布。


    青紫的勒痕還留在手腕之上,因為麻繩粗糙,謝姝月當時又掙紮了數次,還有好幾處早已破皮紅腫,留在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看著格外淒慘。


    郎中也被嚇了一跳,明顯能看出這並非是擦傷,而是勒出來的痕跡,一旁坐著的尉遲策正挑眉看著他冷笑,他沉默了半響,還是把未說出口的疑問都給咽進了肚子裏。


    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這群人一看就是來者不善,身上還帶著刀劍,而床上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被抓來的還是搶來的,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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