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姨娘想到自己剛剛狼狽地被趕了出來,又為自己挽尊道:“妾身今日也是實在太擔心老夫人了,這不是藥房的人今日太忙了,妾身就幫著把藥送了過來。”


    韓姨娘這話說的輕巧,藥房沒人了,但侯府的人那麽多,她大可隨便找一個婢女過來把藥送過來,歸根到底還是想打自己的小算盤。


    李姨娘和秋菊接連入獄,謝姝月久不回府,老夫人又重病在床,現在府上中饋無人打理,她便想借此在宣平侯麵前搏一個賢淑的名頭,卻沒想到老夫人院裏的那些婢女油鹽不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把她趕了出去。


    謝姝月看破不說破,點了點頭像是頗為認可韓姨娘的行為,又道:“我也算略通醫理,雖然跟府上的郎中沒辦法比,但既然祖母病得這麽重,我和大哥放心不下,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妥當。”


    韓姨娘沒想到謝姝月如此固執,生怕自己倒是惹了宣平侯不快,連忙便想要阻止。


    “大小姐,老夫人現在估計已經睡下了,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


    “沒事,我也不進內室,我去問一下祖母身邊伺候的人,祖母重病,我們也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吧。”


    韓姨娘攔不住謝姝月和謝輕寒,隻得眼睜睜的看他倆準備推開大門。


    “等等!你們倆要做什麽?”


    匆匆趕到的宣平候看到兩人即將走進院內,臉色大變,連忙出聲製止。


    “原來是父親過來了。”謝輕寒淡淡的掃了一眼神色慌亂的宣平候,解釋道:“聽說祖母重病,我和月兒想要進去探視一番,以後盡一盡孝道。”


    “你們祖母現在需要靜養,你們就這麽貿然的闖進去,到時候出事了怎麽辦?”


    宣平侯的神色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看到在一旁畏畏縮縮的韓姨娘,厲聲斥責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妾身……妾身是來幫藥房送藥的。”韓姨娘聞言縮了縮脖子,小聲回答道。


    “藥房裏的人都死絕了嗎,需要你過來送藥?”宣平侯明顯對這個解釋非常不滿意,厲聲喝道:“還不快趕緊滾回去!”


    眼見著韓姨娘撐著傘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雨幕中,謝姝月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似笑非笑道:“韓姨娘也是為了祖母著想,父親怎麽發這麽大火。”


    宣平侯輕咳了一聲,也不多做解釋,岔開話題道:“你們兩個也別站在這兒了,跟我過來一趟。”


    謝姝月與謝輕寒一路跟著宣平侯到了書房,隻是宣平侯來來回回的也都是那些話,沒有什麽新意,被問到關於老夫人的病情更是含糊其辭。


    原本宣平侯派人說的是老夫人快要撐不住了,但如今看來裏麵還指不定有什麽貓膩。


    而自打和宣平侯撕破臉之後,謝輕寒也懶得應付他,直接道:“既然祖母不方便有人過去打擾,那我和月兒就先走了。”


    “等等。”


    宣平侯聞言臉色一變,原本守在門前的家丁聞言也伸手擋住了兩人的路。


    “父親這是想做什麽?”


    謝輕寒麵色一冷,回頭看著依舊坐在上首處的宣平侯,麵上是藏不住的怒氣。


    宣平侯擺了擺手示意家丁們退後,這才看向正要準備離去的兩人,冷聲道:“月兒,你現在不能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謝輕寒聞言冷笑一聲,擋在了謝姝月的身前,手搭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父親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怎麽,你也想對你親生父親動手?”


    宣平侯見狀臉色更是難看,厲聲道:“我有事要和月兒單獨商量,謝輕寒,這裏是宣平侯府,還沒有你說話的份!”


    謝輕寒麵色不善,剛想要出聲說些什麽,一直在他身後的謝姝月卻突然出聲道:“大哥,你先出去吧。”


    接觸到謝輕寒詢問的眼神,謝姝月微微一笑,坦然的從他身後走出,故作輕鬆道:“既然父親有話要跟我單獨說,我自然也不能這麽不識好歹,”


    “再說了,這光天化日之下,父親也總不至於謀害他的親生女兒吧?”


    謝輕寒仔細思量了片刻,這才冷哼一聲,越過家丁走出了房門,全然不顧宣平侯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家丁自覺的把門關上,謝姝月在椅子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把視線放到宣平侯的身上。


    “這段時間你從鎮國公府搬回來。”


    “哦?”


    謝姝月懶懶散散的抬了抬眼,“憑什麽 ?”


    “現在府上中饋無人打理,你既以後要嫁入太子府,也該早些學著點。”


    “我沒空,你另尋高明吧,不過我瞧著韓姨娘倒是對此挺感興趣的,不如就交給她得了。”


    謝姝月拒絕的幹脆利落,絲毫沒有給宣平侯留半分情麵,起身便想要離開。


    宣平侯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緩聲道:“月兒,你想清楚,本侯是你的親生父親,宣平侯府才是你生你養你的地方,鎮國公府固然勢強,但畢竟不是本家,即使你嫁入了太子府,他日也勢必處處受人壓製!”


    “生我養我?”


    桌上的茶杯被謝姝月起身的動作碰倒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謝姝月嘴角挑起了嘲諷的弧度,“生我的是母親,養我的是琴姨娘,至於你,是指寒冬臘月把我扔在莊子上養的嗎?”


    “為父當初那是迫不得已……”


    “是了,迫不得已靠著恩情娶了鎮國公府唯一的女兒,又迫不得已地納了無數姬妾,到最後間接害死了母親和琴姨娘。迫不得已地把自己幼小的女兒趕出侯府,迫不得已地嫉恨自己的親生兒子,數次上折想要壓製他的仕途,借了鎮國公府的勢才勉強得勢,暗地裏卻當背信棄義的陰險小人,這麽想來您可真是太身不由己了。”


    謝姝月麵容平和,唯有眼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恨意。


    宣平侯被她的這番話拆穿了平常衣冠楚楚的偽裝,幾乎是揭開了他內心最難以啟齒的惡意,讓他一時間臉色青黑,手指都在忍不住的發抖。


    當年他僅僅是個破落侯府的世子,卻無意間救下了鎮國公府的大小姐蘇蓉,盡管鎮國公對他並不滿意,但耐不住蘇蓉的一再哀求,他這才順勢搭上了鎮國公府。


    一開始他也想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圖,可上京城內誰不知道他隻是靠著鎮國公府這棵大樹,暗地裏都在嘲諷他是鎮國公府的贅婿,這讓他如何能忍的下去。


    更為諷刺的是,就連他的親生兒子也要送到鎮國公府去撫養,大家在外也從不稱呼他為宣平侯世子,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謝輕寒將來更有可能會被鎮國公請旨為繼承人,心照不宣地以謝世子來稱呼他。


    不知謝姝月又是從哪查到這些的,宣平侯臉色難看,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勉強平複自己的呼吸。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確定執意要置侯府不顧?”


    謝姝月冷笑了一聲,懶得回答宣平侯的話,轉身便想要離開。


    宣平侯眼神冷了冷,已經明白了謝姝月的意思,頹唐的又坐了回去,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在謝姝月開門的前一刻喊住了她。


    “這幾天你必須留在這裏。”宣平侯閉了閉眼,繼續道:“你祖母快不行了,若是你們還住在鎮國公府,必然會擔上不孝的名聲,我也會被朝臣非議。”


    “你以後是太子妃,也得為了太子殿下的名聲著想,就這幾日的時間,之前的事是為父做錯了,今日算是為父求你,你就留在侯府,盡一盡孝道吧。”


    “……”


    謝姝月回頭打量了一眼宣平侯,見他的神態不似作假,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垂眸打開了門。


    “我隻留三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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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三日


    一直等在外麵的謝輕寒見謝姝月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見她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而在聽完她的想法後,臉色卻又由晴轉陰, 毫不猶豫地出聲拒絕。


    “現在宣平侯府上這麽亂, 你留在這裏就是羊入虎口。”謝輕寒眉頭緊皺,冷靜道∶“至於外麵那些流言蜚語你也不用在意,今晚我就派人放出消息說你憂思過度, 眼下是太子殿下監國, 那些朝臣也編排不出什麽是非來。”


    “旁的倒也罷了, 我瞧著宣平侯今日的態度甚是古怪,今日若是不如了他的願,估計他後麵還有更多的手段等著我們。”謝姝月放軟了語氣, 又道∶“倒不如趁著這次試探一下, 大不了多派些人盯著就是了。”


    謝輕寒麵色依舊有些猶豫想要阻攔,偏偏謝姝月也毫不讓步,一門心思想要深入虎穴。


    兩人僵持片刻, 最後還是謝輕寒先敗下陣來,揉了揉眉心道∶“若是遇到了危險, 不管怎樣, 都要自保為上。”


    “隻有三天,三天後不管你有沒有查出東西,我都會把你再帶回鎮國公府。”


    ————


    夜色漸深, 賬房裏的人卻來去匆匆, 一摞接著一摞地搬出府上的賬本。


    “大小姐, 您看看這些便都是府上的賬目, 小的一早就讓人備下了, 隻等大小姐過來查閱。”


    杜萬笑的諂媚, 接過侍女手中的賬本,親自遞交到謝姝月的手中。


    謝姝月抬了抬眼,接過賬本隨手翻了翻,忍不住輕嗤了一聲,“之前的賬是誰管著的?”


    “老夫人病重後,賬便全部是由賬房的先生在管。”杜萬頓了頓,有些心虛地問道∶“大小姐,可是賬本有什麽問題嗎?”


    謝姝月也不回答,隻是似笑非笑地掃了杜萬一眼,杜萬又是渾身一激靈,連忙賠笑道∶“想來定是賬房的下人們做事不仔細……”


    “倒是我小瞧杜管家了。”謝姝月將手上的賬本翻到了最末,直接扔到了杜萬的身上,冷聲道∶“連祖母院上的賬都敢作假,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幹的?”


    杜萬被這突如其來的詰責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過了賬本,翻了翻上麵的賬目,顫聲道∶“大小姐明鑒,就算是給小的一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在這上麵做手腳啊,”


    “你不敢?”


    謝姝月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指著賬本道∶“祖母重病,用藥也是理所應當的,但這短短幾天便消耗了近百斤的藥材,你是當我傻嗎?”


    沒想到杜萬聽罷倒是鬆了口氣,連忙解釋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這藥並非全部是煎服所用。”


    “哦?”謝姝月挑了挑眉道∶“既不是煎服所用,那是作何用處?”


    “老夫人院內病氣厚重,怕是不利於老夫人養病,府醫這才吩咐讓底下人日日焚燒藥材,以除病氣。”杜萬頓了頓,又討好地補充道∶“侯爺不讓大小姐前去看望老夫人也是怕過了病氣給大小姐。”


    “既如此,倒是我錯怪你了。”


    謝姝月淡淡瞥了一眼門外,似是有些疲倦地皺了皺眉,揮了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些賬目等我一一看過再行處置。”


    除了杜萬的臉上還有些猶疑未定,倒是未曾想到謝姝月今日這麽簡單就放過了他,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所措。而在場的其他人自是沒有異議,行禮後便三三兩兩地退了出去。


    直到廳中重新恢複了寂靜,謝姝月這才輕抿了一口清茶,對剛剛走進來的女子問道∶“怎麽樣了?”


    來者身著一襲普通的侍女衣衫,看起來其貌不揚,放在人群中也平平無奇,唯有從她穩健的腳步和手上練劍磨出的老繭才可觀其人之不簡單。


    自打謝姝月決心要在宣平侯府留上三天後,不僅謝輕寒日日派人盯著府上的動靜,消息傳到了太子府後,殷玄錚又特地選了幾名暗衛供她差遣,正好迎冬和綠芍都沒有跟過來,謝姝月便幹脆讓人扮成她身邊的侍女,暗自打聽侯府內的蹊蹺之處。


    “內室被守衛看管的極嚴,除了偶爾端藥進去的府醫之外,旁人一概不許進。而院子裏麵則是焚著幾個巨大的香爐,看起來甚是古怪,像是在遮掩什麽氣味,屬下偷偷去打聽了一下,但那些人口風很緊,並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香爐?”謝姝月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喃喃道∶“莫非那杜萬所說的竟是真的不成……”


    “這上麵的藥材我看著也不太對勁。”謝姝月翻了翻手上的賬本,從一旁拿過紙筆,將上麵的藥材仔細地謄抄下來,交代道∶“你今晚尋個機會將它交給薛氏藥鋪的掌櫃,托他幫忙查上一查這些藥都是什麽來曆,是用來醫什麽病的。”


    暗衛點了點頭,接過謝姝月手中的字條,默默地又退了下去。


    謝姝月撐著下巴看了半響,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又走進內室從架子上摸出了她之前未曾帶走的醫書,一頁接著一頁翻閱著,一時間安靜的室內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和窗外沙沙作響的風聲。


    哢嚓——


    落葉與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響起,陣陣腳步聲正逐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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