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砰——”


    桌案上的一疊冊子都被李宗義踢翻在地上, 屋子裏一片狼藉,李宗義的一片衣角都被桌子的邊緣拉扯撕碎。


    “都給本宮滾出去!”李宗義對著門口的宮人咆哮怒斥著。


    這幾日李宗義一直都在東宮發脾氣,任誰都勸說不動, 外頭的宮人不敢多停留四散開去。


    魏馳跪在門口一聲不吭,李宗瞿為許清如改名李宗渠一事鬧得滿城皆知,天下人都在歌頌李宗渠對許清如誠摯的愛戀,甚至有好事者在背地裏謾罵李宗義,說李宗義不顧及功臣之女的名節, 肆意輕賤簡直違背儲君德行。


    李宗義苦苦經營了這麽多年溫良的名聲,就被這麽一朝被毀掉了, 對於李宗義來說這無疑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危機, 而李宗渠是他前進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殺了他!他必須死!”李宗義的雙目充斥著血絲, 長時間的難以入眠加之心上的壓力已經讓他的所有理智在這一刻被徹底的吞沒。


    魏馳跪在地上低著頭小聲道:“太子殿下,寧王畢竟是您的手足兄弟,在帝的眼皮子底下我們殺不了他。”


    李宗義冷笑著緩緩走道魏馳的身側, 臉有不屑道:“魏馳, 他不過就是仰仗著淑貴妃, 緣由便是父皇寵愛淑貴妃, 若有一日淑貴妃死了……”


    魏馳麵色大驚, 揚起臉來道:“不可……這若是被發現……”


    李宗義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魏馳,眸子中沒有一絲溫度:“不必讓那女人死的急,慢慢來, 本宮有的是時間。你需要做的就是安排人去淑貴妃的身側,別讓淑貴妃起疑心。”


    魏馳隨多有不願卻也隻能點頭應下。


    李宗義隻要一想到李宗渠喪母之後悲痛欲絕的模樣便覺得大快人心, 他讓宮人給自己換了身衣裳, 去了一趟崇極殿。


    阿嬌正好在崇極殿門外灑掃, 瞧見李宗義走來先是一驚, 隨即立馬走上前去,略帶諂媚道:“奴婢給太子請安。”


    李宗義心情煩躁,並未正眼瞧阿嬌,隻是冷聲道:“大祭司所在何處?”


    “大祭司尚在閉關,暫時不見人。”阿嬌抬起臉故作笑意道。


    李宗義冷嘲道:“莫不是屋子裏藏了男人這才見不得人?什麽時候杞國的大祭司整的如此玄機莫測。”


    李宗義不顧阿嬌的阻攔一腳踹開了崇極殿的大門。


    此刻的姚姬清正坐在裏頭悠然的喝茶,見是李宗義眉眼也未抬起,隻是略帶恭敬道:“太子如此急躁,所謂何事?”


    李宗義早就想來找姚姬清算賬了,上回天子祠堂一事便是出自姚姬清的手筆,若非這個女人搬弄是非,胡言亂語,李宗義怎麽會好端端的被帝罰去天子祠堂跪著,還被一個下賤的宮人勾引。


    “你還膽敢問本宮?大祭司所謂的閉關便是在這裏喝茶?真是好雅興。”李宗義一臉狠厲的看著姚姬清又道:“大祭司隨便三言兩語便說動了父皇,本宮還未曾謝謝你讓本宮受了那麽多罪。”


    姚姬清隻是淡然的瞥了一眼李宗義,緩慢地給李宗義沏了一杯茶道:“太子說笑了,臣的本職便是維護杞國的國運。太子身為儲君,為國祈福本就是應當的事,怎的能算是受罪呢?”


    李宗義與姚姬清麵對麵坐下,他的眼神犀利似乎想從姚姬清那張雲淡風輕的眸子中瞧出些什麽。


    李宗義聞了聞姚姬清遞過來的茶,不僅冷笑:“裏頭摻雜了桃花?看來大祭司對寧王果然是很上心的。”


    姚姬清不偏不倚道:“太子殿下誤會了,隻是這崇極殿外正好有一顆桃花樹罷了,趕上時節這才給太子您沏了一壺桃花茶。”


    李宗義將杯子又放置回了桌麵上,嘴角戲謔的向上翹著道:“大祭司可知,寧王最近為了許府的許清如更名,為了便是博她一笑?”


    姚姬清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顫,細微的動作落入李宗義的眼中顯得格外的諷刺。姚姬清是個聰明的女人,很擅長掩飾自己,這一點兒倒是挺像李宗義本人,可唯獨在提起李宗渠時容易暴露自己的本心。


    姚姬清看著杯子中殘餘的桃花瓣,勾唇笑著,抿了一口茶喝才道:“郎情妾意,本就是一段佳話。”


    李宗義和帝不同,帝信這些鬼神之說可李宗義卻是不怕的。他生來就不尊貴,可不照樣做了杞國的太子,把控著杞國的國運。他很清楚所謂的大祭司姚姬清不過就是一個可笑的“祭品”一個帝把控朝局安定民心的傀儡。


    “大祭司,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本宮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過往的事情,本宮可以一筆勾銷,隻是這往日,你得跟著本宮,要聽本宮的話。隻要本宮能安然登上帝位,本宮保你不死。”


    李宗義此言本就是威脅,換言之若是姚姬清不是抬舉,李宗義便一定會殺了這個女人。


    姚姬清怎會不知李宗義所言,撣了撣衣衫上的清塵平靜道:“太子貴為儲君,怎的會無法登上帝位,隻要太子不沾染一絲汙濁一心為國,日後自然是前途無量的。”


    李宗義站起身,怒視著姚姬清道:“少拿這些幌子來糊弄本宮。本宮若是想殺你易如反掌。”


    姚姬清淡然道:“太子殿下說的是,太子對臣心存誤會,臣心裏知道。”


    “嗬,”李宗義冷笑著:“你當真如此大度?你難道就不想嫁給李宗渠?你難道就甘心他娶別人為妻?”


    姚姬清端坐著平視前方麵色如常道:“太子,您應該知曉臣是大祭司,男女之情本就與臣無緣。太子若是沒有旁的事情便請回去吧。”


    李宗義暫時還不能對姚姬清做什麽,嘴唇抽動著道:“你便活該待在這樣的鬼地方。姚姬清,你給本宮記著。本宮不會輕放了你。”


    姚姬清又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淡然道:“太子殿下請便吧。”


    許府,


    樸氏在屋子裏整理這過去許清如的小衣物,她對這個女兒是格外的疼惜的,可偏偏從小就送進了宮裏一直到現在才得見。樸氏仁心,對於帝的恩賜向來不會說一個“不”字。她深知自己不僅是許清如的母親,也背負著丈夫臨終前的囑托。許家一族是絕對不會忤逆君王的。


    “阿娘好端端翻出這些來做什麽?”許清風啃著蘋果站在一側問道。


    樸氏歎了口氣道:“這好些衣服我都未見清如穿過,有些甚至都未曾送入宮中給她。”


    許清風不明白樸氏的意思,懶散道:“阿娘,宮裏什麽都不缺,更何況妹妹跟著和碩公主不會有多大委屈,你瞧她現在不是好好的。”


    “你不懂。”樸氏淡笑著。


    許清風啃咬著蘋果不出聲,樸氏看了眼兒子又道:“等你成婚了,有了孩子便能明白了。”


    許清風聽了這句話,如臨大敵,後退一步,擺手道:“別別別!好端端的說著清如怎麽扯到我頭上來了。阿娘還是趁早把清如嫁出去才好,也免得日後您還操心。”


    樸氏疊衣服的手停了下來,抬起頭來道:“你說的不錯,確實得給清如相個好人家,也免得太子的眼睛總在她身上打轉,總是不安生的。”


    許清風故意打趣道:“我在北鎮將軍那裏瞧見他的嫡子也是加冠之年了,若是清如願意的話……”


    “兄長!”


    許清如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痞痞靠在門框上的許清風的身後,噘嘴氣道:“兄長慣會在阿娘麵前說這些不成體統的事情。”


    許清風拿著半塊蘋果一臉認真道:“這怎的算是不成體統?北鎮將軍的嫡子也算是一等一的出身了,再加上我們家向來與北鎮將軍府交好,若是能親上加親那便是更好了。北鎮將軍威名在外,太子日後也斷然不敢動你。”


    許清如走到許清風跟前不由分說狠狠踩了許清風一腳,許清風疼地張大了嘴在樸氏麵前哇哇告狀道:“阿娘!你看她!”


    許清風明明知道許清如和李宗渠已然有意怎的還故意提及旁人。惹得許清如不悅,許清如湊到樸氏身旁,親昵道:“阿娘!你瞧兄長,口無遮攔,我同那北鎮將軍的嫡子素未謀麵,怎麽會嫁給他。”


    樸氏是了解女兒的性子的,也看得出來李宗渠對許清如的一片癡心。樸氏也是有意撮合二人,隻是這李宗渠畢竟是皇子,皇子便是會陷入儲君之爭,樸氏心裏不由得還是有些擔憂的。


    許清風嘖嘖連聲道:“我瞧著你是芳心暗許了,不如老實交代吧。”


    樸氏摸著女兒的手,輕聲問道:“清如,你實話告訴阿娘,你是否真的對寧王動情了?”


    許清如羞紅了臉,一時間說不出口,低著頭,嬌聲道:“阿娘……”


    樸氏又認真慈愛道:“婚姻乃大事,阿娘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你若是真的喜歡,阿娘又怎會阻攔。隻是這寧王是淑貴妃的愛子難免成為眾矢之的,太子同寧王的關係又勢如水火,你若真嫁於他,難保你安康。”


    許清如略微有些遲疑,隨即抬起頭來,輕聲誠懇道:“阿娘,他若願意娶我,哪怕是日後吃苦,女兒也是願意的。女兒從不在乎他的身份,女兒隻在乎他的心裏是否真的有女兒。”


    許清風聽了不由得湊過來道:“你能確保他不是第二個李宗義?這皇家的是是非非向來多,可不比我們許府這麽安靜隨你折騰。”


    樸氏隻是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溫柔笑著道:“你讓寧王來,阿娘同他說一說。”


    作者有話說:


    寧王馬上就要去提親啦,小天使們晚安啦~?


    第三十八章


    董樓緩步跟在李宗渠的身後, 自從上回翻/牆進入許府之後,瞧見李宗渠流鼻血那一幕,董樓的心中便一直留下個陰影, 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陪著李宗渠翻/牆了。


    李宗渠的內心有些忐忑不安,他雖然深知樸氏是一個溫和的婦人,可又擔心她愛女心切,不願意讓許清如嫁入王府。


    李宗渠剛走入許府,便瞧見許清風已經在裏頭候著了。


    許清風上前一步, 恭敬行禮道:“王爺。”


    “清如呢?”李宗渠四下張望著,卻未得一見。這幾日李宗渠心中一直思念許清如, 可又怕自己貿然出現, 損壞姑娘名節。


    許清風淡漠道:“舍妹待字閨中, 不宜與王爺相見。今日是我家母親想見見王爺。但母親是內人不方便去王府,讓王爺親自來一趟,是臣失禮。”


    李宗渠對此倒是絲毫不在意, 巧言:“既是長輩, 晚輩登門也是應該的。”


    “那王爺請。”許清風退到一側領著李宗渠去見樸氏。


    這幾年樸氏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 尤其是腿腳並不利索, 終日都是待在屋子裏鮮少出去。


    樸氏坐在圓桌旁的木椅上瞧見李宗渠進來剛想起身, 卻被李宗渠上前製止道:“不必多禮,這不是外頭,不必拘於禮數。”


    樸氏隻是淡笑著, 依舊將禮行完,隨後說著:“夫君在時總說先是君臣後是親友, 夫君至死也未曾忘記對帝的隆恩, 老身也一樣。”


    李宗渠便不再多言, 扶著樸氏坐下。


    許清風上前給二人各沏了一壺茶, 隨即走了出去。


    李宗渠心心念念著許清如,開口便問:“清如可還好?本王總見她看著單薄,不知是否是吃的不好?本王府裏有一廚子……”


    “王爺。”樸氏揚起臉來打斷了李宗渠的話,語重心長道:“王爺,清如這孩子算不得聰慧,否則也不會讓太子欺瞞了這些年。這孩子從小便入了宮,宮裏規矩嚴,她事事都要謹小慎微,這才讓她的性子有些淡漠。宮裏的人,王爺應當明白都是趨炎附勢之人,清如從小便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她要懂得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她才會輕信太子的承諾,她太累了,她希望有一個人能陪著她,能幫襯她,讓她從那個冰冷的宮裏解脫出來。”


    李宗渠細細聽著樸氏的話,捏著瓷杯不語。


    樸氏輕歎著又道:“老身也是過來人,知道王爺對清如有意。隻是這孩子性子未必能幫著王爺什麽,王爺心中若有宏圖偉業,便應當選一個能助益的女子為妻。”


    李宗渠心中五味雜陳,他愛許清如所以想為她爭奪皇位,想許她安康順遂。可樸氏說的也無錯,曆代皇子擇妻都會選擇母家強大的女子,來為自己爭取帝位。帝也好,太子也好皆是例子。


    “王爺,感情之事不可衝動。王爺必須明白其中利弊,才可做決定。”樸氏打心底裏喜歡李宗渠,可她又怕這李宗渠隻是年少輕狂,作為人母她希望她的孩子能有一個安定的夫家。


    李宗渠側身,懇切道:“本王深知本王不是嫡子比起太子來要勢微,可本王對清如一片至誠,本王必會護她周全。如今太子與清如的關係惡化,太子不會就這麽放過清如。放眼這天下,能與太子一搏之人隻剩下本王。本王不怕與這天下為敵,本王也不想仰仗任何人,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一定會護著。”


    樸氏的眼眸微微下垂,沉聲道:“王爺……老身身為人母對清如是有所虧欠的,老身很少陪伴她,所以老身有私心,希望日後能有一個人一直陪著她。王爺年輕,日後定是美人不斷,清如這樣的性子,嫁入王府,怕是會給王爺帶去麻煩。”


    “本王不納妾。”李宗渠隨即道。


    樸氏淡淡一笑:“王爺可別說傻話,這曆來皇子那個不是妻妾成群。”


    李宗渠為表決心,起身道:“本王可立字據。”


    樸氏還未反應過來,李宗渠便去桌子上尋來了筆墨,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樸氏也是一愣,倒是從未見過有哪個男子為了心悅的女子敢立如此字據,況且此人還是帝的愛子。


    李宗渠又拿起佩劍劃破自己的食指在字據上按下自己的指印,滿意地拿起遞給樸氏道:“此情可鑒,日月不曾更改,本王與她的情意與天地共生。”


    樸氏接過那字據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隱隱約約中她似乎想起了那個遠征的男兒,他曾經也許諾過樸氏,他的話又重新在樸氏的耳畔響起。他是個武將是個粗人,說不了那些個文縐縐的情話,他隻是說:你便看著我同帝打下這天下來,護你安康。


    樸氏的眼角有些濕潤,這麽多年來,她沒有一刻不曾想念他。她的英雄,用自己的血肉換來了這杞國幾十年的太平,也做到了他的承諾。哪怕許府這些年來一直勢單力薄,也未曾有人敢欺壓到許府頭上來。他的威名足以護得許府安康。


    李宗渠眼瞧著樸氏落淚以為是自己言語失當,便立馬致歉道:“是本王唐突嚇到您了。”


    “不,王爺。”樸氏迅速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淚水,正色道:“老身信你了。”


    李宗渠有些大喜過望,不確定似的又問了一遍:“您的意思是?您同意將清如許配給本王了?是嗎?”


    樸氏點著頭,往臥榻走去,從臥鋪下取出了一個護身符,那護身符瞧著有些褶皺,這些年來都有些褪了色。護身符的一角還有隱約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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