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蘭師姐的灰撲撲的, 這個是用千年桑蠶王吐出的桑絲所製,其色如雪,做成一個花苞樣式,而且——上麵還繡著一棵綠色的狗尾巴草!


    扶璃幾乎是一眼就看中了它。


    上麵的狗尾巴草讓她想起在凡間的唯一朋友小草。


    扶璃還記得,當她選中這個時沈朝雲麵上的表情——他當然沒什麽表情, 可那雙眼睛裏透出的詫異幾乎能燙得麵皮薄的人燒起來。


    可扶璃哪裏是那麵皮薄的人呢。


    她直接指了那儲物囊:“朝雲師兄,我要這個!”


    掌櫃一個道修在那一瞬間都忍不住學和尚“阿彌陀佛”了聲。


    這個儲物囊是他七寶門少門主做的, 少門主那奇怪的審美導致這個用料極其昂貴的儲物囊放了十年都沒賣出去,此時竟然有個同樣眼瞎的看上了,他當然恨不得立刻將那滯銷貨推出去, 當下打了個8折, 還搭了根白玉簪, 統共八千上品元石——


    要知道, 一百立方的儲物囊他們平時可是能賣到一萬二上品元石的。


    之後, 掌櫃就彎著腰,將那一擲千金麵不改色的朝雲公子,和朝雲公子身旁那美若天仙的女修恭敬地送出門。


    等送出門, 才算喘了口氣,打算一會下了市,去紅袖招點壺好酒喝喝,再要二兩豬頭肉配著吃。


    而在掌櫃鬆了口大氣的同時, 扶璃也高高興興地隨著沈朝雲往客棧走。


    沈朝雲倒是沒買什麽東西, 隻是又挑了兩個花盆, 甚至他還買了二兩息壤, 並一摞大概三四十本書。


    扶璃光看那麽多書就頭疼,所以也沒湊過去看那是什麽書,隻覺得當時掌櫃的表情有些怪。


    難道是……


    扶璃記得,小草說過,凡人書店經常掩掩藏藏地賣一種豔書,據聞詞彩濃豔,風情有致,也不知道那豔書長什麽樣,不過左不過是不正經的。


    沒想到宿主是個假正經。


    可道士許多都是假正經……


    扶璃亂七八糟地想著,無意間瞥見沈朝雲腰間的霜劍。


    宿主的劍是極美的,出劍時就像漫天飛雪裏的一點寒星,磅礴時如又如濤濤霜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劍柄光禿禿的。


    剛花去宿主一大筆元石,扶璃有些心虛,又想起人族“禮尚往來”的風俗,不得不肉疼地將剩下的十六塊中品元石花去,挑了一條她認為最好看的劍穗——


    綠綠的穗子,聯結地彎繞地垂下來,像極了她的藤絲。


    她給沈朝雲時還很舍不得呢,不過扶璃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所以還是故作大方道:“朝雲師兄,你以後看到劍穗就想起我啦。”


    “你看,像不像我?”


    她撥撥綠色的劍穗,而後隻得了沈朝雲莫名的一眼。


    他接過了,卻未帶上,隻是收進了自己的袖裏乾坤裏。


    扶璃也不管。


    反正她已經盡心意了。


    於是,她戴著儲物囊,大搖大擺地跟著沈朝雲到了客棧。


    到客棧時天已經黑了。


    扶璃原以為這個時間點弟子們都該回房休息了,誰知在經過小院時,發現小院一樓的香樟樹下,無極宗弟子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點了酒水、配了花生米在那閑聊。


    於是,她聽到了一個民間鬼故事,或者說妖故事:鬼/妖掏心。


    “諸位白天不是見到了那位重蓮佛子嗎?重蓮佛子從來深居簡出,你們可知他為何而來?”


    “不是為大比之事?”


    “糊塗!重蓮佛子本就是輪回宗之人,何必來這七安城?他來這,就是為了調查這掏心之事。”


    “我也聽說了,這七安城這一年來,統共有十二位的心被掏,還個個都是年輕英俊的公子。聽見過的人說,那被掏的人什麽都全乎,就是胸口破了個洞,裏麵的心不見了,聽聞是被吃了,也不知是什麽幹的,真真是……”


    “這可是七安城,怎會有妖物或鬼物敢在此放肆?”


    有人提出異議。


    “這我便不知了。不過……能驚動重蓮佛子,當是極厲害的大妖或者煞鬼?如果真是這樣,那門口的衛士不曾發現也不足為奇。“


    有人歎道:“不曾想我等男子在外行走竟也有此危險,世界險惡啊。”


    正當一群人戚戚焉時,突然有人道了句:“花夕師兄,你倒是不必擔心。”


    “你…喂!”


    那叫花夕的指著說話之人,半晌說不出話。


    一群人哈哈大笑,連花夕都笑了起來。


    方才凝重的氣息一掃而空。


    有那消息靈通之人道:“方才我經過城主府,發現城主府前有七寶門之人進出,那些門人大都麵有菜色,我尋了個熟人問了句才知,七寶門的少門主也不見了!”


    扶璃一聽,忍不住提起精神來。


    那少門主就是給她做狗尾巴草儲物囊的那位?


    正想問,卻見那師兄師姐們紛紛點頭。


    “那位紈絝子?”


    “說起來確實長得不錯,一副唇紅齒白的小白臉樣,莫非是被掏心的……抓了?”


    一群人麵麵相覷。


    一位店小二提著大肚銅壺進來,往眾弟子們杯中添熱酒,聽聞道:“客官們有所不知,這被掏心的其實也不單是男子,也有女子。”


    “也有女子?”


    扶璃接了話過去。


    眾人這才發現扶璃竟然回來了,而且顯然在旁邊聽了一會。


    店小二也才注意到方才隱在陰影裏的女子,其貌美靈秀看得他當即便一陣神酥魂麻,連骨頭都輕了兩分:“是,也有那年輕貌美的女子,仙子這般,還是多小心才是。”


    扶璃毫不吝嗇地給了店小二一個笑,笑得店小二連銅壺都快提不住,旁邊走來一位白衣修士,那修士腰佩陰陽魚,麵如仙,完美不似真人,他拂袖替他將銅壺托了托,店小二隻覺一陣暈乎乎,自己已經滴溜溜提著熱銅壺到了院外。


    麵前哪裏還有什麽院子。


    隻有一樹又一樹香樟。


    而扶璃則看著被甩出去的店小二,突然想起一事,問:“大師姐回來了嗎?”


    眾弟子一愣,一人道:“大師姐不是和師妹你們一起出去的嗎?”


    “所以,是還沒回來?”扶璃又問了遍。


    其餘人麵麵相覷,年輕貌美女修…


    一女修道:“我一直在院中,並未見大師姐回來。”


    一群人麵色突地變得嚴重。


    許是剛聽過那掏心之事,此時大師姐還未回來,不由讓人心中生出許多妄想。


    一人臉色發白:“不、不可能吧?大師姐那般厲害,怎麽可能被、被……”


    他話有點說不下去。


    扶璃望了望天,天已經全黑了。


    按理說,一位修士在外行走,莫說天才剛黑,就算幾天幾夜不回來也不會有什麽,可那掏心之人既然驚動了重蓮佛子,連那七寶門少門主都失蹤了……


    沈朝雲一拂袖,如玉長指拈著一隻傳音紙鶴,掐了個訣。


    紙鶴瞬間從死物變成活物,自他指尖飛出,打了個圈往外飛,眾人視線順著那紙鶴往外,隻見那紙鶴才飛到門口,就被從外而來的一隻手抓住了。


    那手垂了一截染血的絲袖,連指尖也半染著血,聲音卻溫:“不必擔心,我回來了。”


    隨著那聲音,楚嗣音出現在眾人麵前。


    但她模樣狼狽不已,往常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道髻半散,銀冠垂落,最引人注意的,卻是她身上那幾乎染了一半血的白袍。


    無極宗法袍著白。


    而此時這飄飄如仙的一身白上潑墨般灑了紅色的血,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大師姐?!”


    扶璃驚訝地衝了過去。


    走到近前,才發現楚嗣音背後還背著個男人,那男人一身金光閃閃的道袍染血,雙手環著大師姐脖子,頭還耷拉在大師姐脖頸處,模樣看不出是生是死。


    “幫個忙。”楚嗣音喘了口氣,“將他從我背上弄下來。”


    扶璃也伸手過去幫忙,卻被沈朝雲拎到一邊。


    他道:“莫搗亂。”


    扶璃不服氣地扁扁嘴,等對上沈朝雲眼神,又垂下頭去,踢了踢石頭,“哦”了聲,隻是還是不服氣,嘟囔道:“誰搗亂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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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住下


    小院內其他人過去幫忙, 都快將那人的手指掰斷了,也未曾讓他手鬆上一鬆。


    這人明明都昏了,卻像是抱著什麽信念似的, 怎麽也無法將他從楚嗣音背上放下來。


    沈朝雲走到楚嗣音麵前,隻指尖一拂,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剛才那人怎麽都掰不開的手竟鬆鬆垂下來,他以元力為席, 將那著金色錦袍之人托住,自楚嗣音背上離開。


    待那男子的臉露出來, 一人突然驚呼:“這是…七寶門少門主?”


    扶璃也湊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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