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玉!”蓮翀的聲音從後傳來,帶著氣急敗壞,“你騙我!”


    而這時,江籬已經被沈朝玉帶著出了地窖,一路往外跑。


    風呼呼地刮過他們的衣角。


    江蘺躲在沈朝玉的懷裏,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將頭輕輕枕到他的肩膀,頭頂傳來他的呼吸。


    “莫怕,”他帶著微微的喘道,“你安全了。”


    江蘺手抓著他的衣襟,微微仰了頭:“你的手臂怎麽樣?”


    “沒事,”他低頭望了她一眼,“抓好了。”


    江蘺隻感覺眼前一陣眩暈,自己就換了地方。


    她被丟到了沈朝玉的背上。


    “抱緊。”


    說著,他便跑了起來。


    他跑得那樣快,袍袖都鼓起了風,這樣一來,就顯得他更瘦了。肩膀卻很寬,江蘺將手搭了上去,又將頭枕了上去。


    經曆過這一次,好像阻攔在他們之間的東西都變得不值一提。


    “沈朝玉…”她輕輕地道,“你怎麽找到我的?你遇到我阿姐了嗎?”


    “沒有。”


    沈朝玉喘息著道。


    他沒說自己怎麽找到她,隻是抬頭望了望前方,腳步一轉,往旁邊去了。


    江蘺也注意到了附近的地形,大片大片的田地後,就是一座座連綿的山峰,周圍了無人煙。


    她被沈朝玉帶著,往山裏去。


    山道並不好走,彎彎曲曲,路不成路,時常走著走著,就發現沒路了。


    江蘺聽著沈朝玉越來越粗的喘氣聲,幾次要下來,都被阻止了。


    最後,沈朝玉找到了個山洞。


    洞裏很幹燥,堆滿了枯枝落葉,沈朝玉將枯枝落葉搭起來,生了一堆火,又將江蘺按在火堆旁。


    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也照出他的表情。


    “你在這等一下。”


    說著,他起身。


    江蘺一下子抓住他手,仰頭看他,聲音裏帶著脆弱:“你去哪?”


    沈朝玉低頭看著她,過了會,矮下身來,兩隻手捧住她的臉:“阿蘺,我在外麵有事。”


    他聲音溫柔:“去去便回。”


    “起碼--”江蘺指著他的右臂,經過了剛才一番劇烈跑動,傷口看起來更猙獰了,隱約能見裏麵的森森白骨,“起碼包紮過再走。”


    沈朝玉歎了口氣,被江蘺拉了下來,坐在枯葉堆上。


    江蘺看了看衣服,她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唯有裏麵的襯裙看起來還算幹淨。


    她將襯裙撕成一條一條,繞著他的手臂綁了一圈又一圈。


    篝火跳躍在她安靜的臉頰。


    沈朝玉看著這一幕,突然湊過來,吻她的臉。


    江蘺愣住了。


    他又捧過她的臉,來吻她的唇。


    江蘺這回沒動,托在脖頸後的手力度越來越大,將她壓向他,她忍不住還過去。


    他吻得很深,深得她能感覺到他唇齒的熱度和纏綿。


    江蘺有些顫抖,揪著他衣襟的指尖有些用力。


    良久,沈朝玉放開她,手撫著她的唇,而後眼睛移開,落到她的臉。


    “我想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你在燈下替我縫縫補補,我在旁邊看書習字,我們是這世間再普通不過的一對夫妻。我白日出門,掙些家用,你在家等我,洗衣做飯,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許還會有一對可愛的孩子,生活幸福。”


    他看向她,江蘺這才發現,他竟然有一雙那樣美的眼睛,含了清澈與真誠,仿佛有一頃溫柔的光,“阿蘺,等從山洞出去,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江蘺點頭,眼淚落了一滴下來,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在這一瞬落淚,卻隻是點頭,“嗯”了一聲。


    沈朝玉卻像是得到一個最了不起的答案,衝她露出個笑。


    江蘺從未見過他這樣笑,那笑帶了點孩子氣的心滿意足,不那麽仙氣,卻讓人能一眼注意到他眉眼間的歡欣。


    “好了,我該走了。”


    他收回手,起身準備離去。


    江蘺站了起來,她目送著他穿過山洞幽暗的甬道,心底突然一陣發慌,在他即將走出洞口時,她突然衝了過去,狠狠抱住他。


    “平安歸來。”


    她哽咽著道。


    沈朝玉手搭在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道了個“好”字。


    沈朝玉最終沒回頭。


    他矮身出了山洞,不久後又回來,推來一塊大石頭將山洞掩住。


    江蘺看著他將山洞一點點掩了,光漸漸地暗了,洞內一片漆黑,隻有一小團篝火。


    她就坐在篝火旁。


    沈朝玉用大石頭將洞掩了。


    怕不透氣,又往旁邊挪了挪,留出一絲縫隙,做完這一切後,他喘得更厲害了。


    他靠著石頭休息了一會,又取來一些綠藤,罩在石頭上。


    這樣一來,山洞就看起來跟旁邊的一樣了。


    沈朝玉看了一眼,就轉身往外走。


    雨突然下了起來。


    豆大的雨珠將他疲倦的臉打得更加蒼白,睫毛被打得濕漉漉的,他抬起眼睛努力望向這雨,露出個笑。


    雨很好,可以將痕跡衝刷掉。


    他的右臂其實已經有些抬不起來了,過多的失血,讓這隻手已經半廢。


    不過,他瞞得很好。


    江蘺沒發現。


    神智也因失血漸漸開始模糊。


    沈朝玉邊做著記號,邊猜測著蓮翀和下屬趕來的時間。


    蓮翀會些厭勝之術,趕來不會太慢,他那些手段瞞不了他太久,但如果他看到這些他留給他的記號,以他的驕傲,一定會先來追他。


    至於屬下…


    眼睛被雨打得睜不開,鈍痛的腦袋已經幾乎不能思考,沈朝玉晃了晃腦袋,隻記得一件事:離江蘺遠一些,再遠一些。


    “啊,找到你了。”


    一道陰詭的聲音傳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山間,突然出現一人,那人手持鐮刀,身披鬥篷,露在外的手腕上攀爬著某種血色的紋路。


    那紋路一鼓一鼓,似等不及要跳出來。


    沈朝玉艱難地睜開眼睛:“蓮翀。”


    “你擅自破壞了我跟你之間的交易,朝玉,我很生氣。”蓮翀一步步踏到沈朝玉麵前,看著這個被雨打得略略狼狽的身影。“這樣吧,看在你和我之間曾經的交情份上,隻要你告訴我,江蘺在哪兒,我就先不殺你,如何?”


    沈朝玉笑,左臂截下旁邊的樹枝,挽了個劍花:“不如何。”


    “果真和他說的一樣呢,”蓮翀走到他麵前,“真是死腦筋。”


    沈朝玉聽聞這話,卻是一愣,像是某種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突然被解開,他臉上有一瞬的恍然。


    “你不是他。”他輕輕道。


    “蓮翀呢?”


    “啊?你認出來了?”麵前的蓮翀作秀似的捂了嘴,一副驚訝的模樣,“你可是第一個認出來我不是他的人,連他那些相好都沒認出他來呢。”


    “不愧是知己。”他撫掌大笑,“也對,若非知交,你這汴京城裏的聰明人怎會一葉障目,找不到凶手。所以畫舫上,才會存在一絲猶豫,你看,情這東西就是這麽累贅。”


    說著,他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沈朝玉:“別想了,他死了。”


    沈朝玉握緊手中的樹枝。


    “就算你手腳完好,也未必打得過我。放棄吧,我吃了這麽多顆心,啊,隻要再有你的一顆,這天這地,就再困不住我……”


    他伸出雙手,去接那雨,意態癲狂。


    雨越下越大,沈朝玉一紙條就抽了過去,那柔軟的枝條在抽出時仿佛暗含某種天地奧義,與空氣摩擦出尖銳的嘶鳴。


    “啪”,枝條抽中一團空氣。


    那黑衣人卻驀地出現在他背後,手中鐮刀揮了過去。


    “噗--”


    刀刃入肉,沈朝玉悶哼一聲,一個踉蹌,跌了下去。


    在即將跌落時,以枝條撐住身體,才不至於倒地,他“噗”的一聲,咳出了一灘血。


    黑衣人卻道:“真不愧是這天上地下獨一份的劍者,這般壓製的境地,也能悟出劍意。”


    沈朝玉仰頭望了他一眼。


    玉冠已垂,他滿頭烏黑的長發也被雨水打得淩亂,可那雙如濃墨般的眼睛依然叫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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