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與夫君商量商量。”薑笙答道。


    老夫人麵色沉了沉,拐杖在地上一杵,正要說話,門外忽傳來婢女道:“老夫人,長公主來了。”


    賀孔氏一愣,目光在薑笙麵上掃了掃,輕嗤了一聲,才甩了甩手道:“請進了。”


    話音一落,須臾間長公主便踏步走了進來,看了眼薑笙才緩步走到老夫人身側請安。


    老夫人待長公主麵色明顯好了許多,連語氣都溫和了不少:“坐吧,你怎麽來了?”


    長公主笑著做下才道:“也無旁的事,聖上送了些碧江的雲與間新茶來,這樣好的茶,兒媳想著要給您送些來的。”


    老夫人聞言眯眼一笑:“聖上送與你的,我怎能收?”


    “母親客氣了,這茶本來就是聖上備與您的,我那一份還在我屋中呢,也不怕母親說我小氣,我那一份自己寶貝都來不及,我可不願意送呢。”


    老夫人被她逗弄的一笑,與她笑說了兩句便讓白媽媽收下了。


    長公主似這才主意道一旁的薑笙,轉身驚訝道:“你怎在這,被阿濃拖著跑了一天,不是才回屋休息嗎?”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道:“我喚她來的。”


    長公主了然的點了點頭道:“原是如此,母親找她何事?”


    “他們夫妻兩不日便要搬離出府,卻大意粗心連日子都還未挑好,到底是才成親,還有些事不成體統,我替他們挑了個好日子,讓她過來瞧一瞧。”


    長公主看了眼薑笙,眼眸一轉若有所思才道:“哪一日啊?”


    “三日後,六月二八就很不錯。”老夫人答道。


    長公主聞聲眉宇皺了皺,心下有些鬱結,小夫妻兩人搬離出府的日子他們這個做父母的都未操心,想著由著他們自己來便是了,畢竟是已成家的人,再如何也不能在當他們的主,他們這個做父母的都不著急,卻未想到老夫人的手已伸的這樣長了。


    長公主雖心裏不快,卻是笑著點了點頭道:“日子是很不錯,隻是三郎他......”


    長公主話還未說完,便被老夫人一句話打斷:“你既也覺得日子不錯,便定下了吧,不過是一個日子罷了,還有猶豫糾結定不下來,未免不成事,往後是她是要當主母撐起一整個宅院的,如此優柔寡斷怎麽能行?”


    老夫人頓了頓又道:“她身邊伺候的人可安排了?”


    長公主聞言心都一跳,幾乎是一瞬便了然老夫人又在打算什麽,忙道:“已安排妥當,母親放心便是,兒媳身邊的李媽媽,弟妹身側服侍的柳媽媽都會跟著一道兒去,有她們這些有分寸的老人盯著,斷不會出什麽錯。”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長公主才道:“是嘛。”


    長公主點了點頭。


    “你安排的很好。”老夫人忽然誇讚道,卻是話鋒一轉又道:“隻是這丫頭宅院內務都未學過,婆子們雖能管好雜七雜八的宅院瑣事,卻當不得主母的管家之責,其中賬目一事便是重中之重。薑笙,你說是不是?”


    薑笙被點了名,隻得抿了抿唇道:“祖母說的是。”


    “母親您是什麽意思?”長公主問道。


    “她既不會,自然是要找人教的,你本也可教教她,隻是如今你管著國公府也抽不開身罷。”頓了頓又道:“我這年歲也大了,也無甚東西能教了。不若讓靈喬去吧,這丫頭一貫在我身側,你也知道我曾經的心思,當她是孫媳養大的,本事皆得我親授,她去教,我很放心。”


    長公主麵色募的便不大好看,老夫人這番話,無異於再打薑笙的臉,甚至也未給長公主麵子。


    長公主想了想婉轉道:“這怕是不成,她尚在閨中待嫁,就這麽住進去,怕是有擾她清譽。”


    老夫人似聽見什麽笑話一般道:“他們是自小長大的表兄妹,住進去,有何不妥?在者,府上伺候的皆是簽了死契的,有幾個敢空口白牙胡說的,這些,你莫擔心,我自會安排妥當。”


    她未問薑笙的意見,轉身對著孔靈喬問道:“孔丫頭,你可願意去幫襯幫襯她?”


    孔靈喬聞聲似很是為難,看了眼薑笙,眼眸裏流轉幾分怕她生氣的怯懦:“祖母說的哪裏話,能有用得著的地方便是我的福氣,隻是......我怕薑笙妹妹想多了。”


    老夫人輕嗬一聲道:“你去幫襯她的,她若是想多了,豈不是沒心沒肝不識好歹?”邊說著眼睛又轉到薑笙身上,話中有話的道:“薑笙,你說可是?”


    薑笙眼眸募的變得深沉,這是在拐著罵她啊,無論願意與否,總是要擔上不識好歹的白眼狼的帽子。


    她看都未看孔靈喬那百般矯作的表情,隻是看著老夫人道:“我需得問問夫君的意思。”


    老夫人聞聲便怒了,拐杖又敲得砰砰發響道:“你不願便不願,何故拿三郎做幌子,怎麽,知道他疼你,便想著拿他當刀使?你不敢的得罪我?便想著讓他來,今日,你不必去問三郎,我隻問你,你可願點頭。你隻管給我個答複。”


    “母親.....”長公主正要勸,就被老夫人打斷。


    “你莫管,她才剛進門,就這麽多心思,不敲打敲打,成何體統,還是你都要為了她忤逆我?”這字字句句,皆是薑笙的不是。


    “跪下!”見她抿唇不語,賀孔氏氣得直顫,利聲嗬斥道。


    薑笙一顫,抿了抿唇,心裏冷的發涼,老夫人下的一手好棋,她應,她便無法在夫君那處交代,老夫人倒是推諉是她自己點頭應下的,倒是夫君有氣又怨必也不會怪到老夫頭上,可若是她不應,便會如現在一般被她扣上忤逆不孝的罪名,這應與不應總歸是她的錯。


    “聾了?沒聽見?白媽媽!”邊說著便喊住白媽媽上前壓著她跪下。


    白媽媽有些為難的站在原處,抿了抿勸說:“老夫人.....”


    “砰砰砰”拐杖被敲得發出陣陣悶響:“跪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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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護她


    薑笙聞聲抬頭, 眸光微冷,這是頭一回對老夫人生出幾分心寒來, 自始至終她對老夫人的期望本就不多, 可未想到她為了孔靈喬能對她做出這樣的地步來。


    未免實在咄咄逼人了些。


    長公主見場麵激化一發不可收拾,正要硬著頭皮再勸,院門“嘭”的一下就被推開,力道之大, 還被反彈晃悠了兩下。


    眾人側目看去, 便瞧見賀嶼安緩步踏進了院子。


    賀嶼安的心砰砰直跳, 目光在眾人麵前一掃, 一眼便瞧見薑笙那張泛著白的臉, 心募的一疼,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個他極其陌生的畫麵,讓他呼吸的都滯了幾分。


    大雪紛洋而下, 他親自將她掩埋於土下......


    長公主鬆了口氣,小心的看了眼老夫人, 才起身招呼道:“三郎怎麽回來了。”


    老夫人聞聲冷哼,睨了薑笙一眼語氣頗為諷刺道:“你好大的麵子。”


    賀嶼安深吸一口氣,沉靜下來上前一步, 朝著老夫人躬身一拜才緩緩道:“來找祖母商量些事情。未想到這這麽多人,也是趕得巧, 不必在一一通知了。”


    老夫人一瞧見賀嶼安便氣不打一處來, 但相較於對薑笙,脾氣明顯是收斂了許多,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 再如何都狠不下心來痛罵他。


    “什麽事!”


    賀嶼安掀袍坐下, 有些懶散的又拉著薑笙坐在一旁, 邊倒茶邊道:“搬出府的日子定下了。”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道:“你來的正好,我也挑了個日子,六月二十八,三日後,這日子你覺得如何?”


    老夫人先下手為強,而後淡淡的看著賀嶼安,她是看透了,她這個孫子是有反骨的,慣來都是要逆著她這個祖母來,就是不知道這次又要說出個什麽個花頭來,也好,趁此機會恰能好好訓斥這兩夫妻。


    賀嶼安卻是募的一笑:“巧了,祖母與孫兒日子恰定在一天。”


    老夫人聞聲卻是愣了愣,賀嶼安難得沒有違逆她,她反而頗有些不大自在,她方才已做好了發怒的準備,這麽一來她實在不尷不尬難受的很,“咳咳......那好,早日管事去安排吧,就這幾日了,免得再出什麽差錯來。”


    賀嶼安聞聲點了點頭:“祖母說的是。”他聲音淡淡,募的忽倒了杯淡茶遞到了薑笙跟前,語氣頗溫柔道:“阿濃鬧了你一日,可累了?”


    薑笙一瞧見他,方才還不大明顯的委屈,刹那間便要溢出胸膛,眼眸微微泛紅,看了他一眼有些疲累的搖了搖頭道:“還好,倒不是太累。”


    兩人間的相處猶如山間潺潺的清泉般舒恰,孔靈喬自作主張都微垂著腦袋,微微斂下眼皮,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這幅樣子落在老夫人眼裏,便是落寞與委屈。


    她輕“咳”了一聲道:“這不是在你們房中,注意些分寸體統。”


    賀嶼安聞聲勾了勾唇,神色卻淡漠了幾分道:“祖母說的是,那我們不打擾了,先回了。”


    老夫人見他今日這般好說話,隻當是他想通了,本想著讓孔靈喬進新宅的事晚些時候再提,見他要走,看了眼孔靈喬忙轉身想也不想的攔道:“還有一事,需得與你說聲,新宅子裏再備兩間宅子。”


    賀嶼安未置可否看向老夫人問道:“不知祖母有何用處?”


    老夫人聞聲一副替他們考慮的樣子道:“薑笙此前未學過什麽當家的本事,我這功夫得空,便去好好教一教她,怎麽?不成嗎?”


    “兩間?祖母是要帶多少丫鬟奴仆去?非要辟開主子的宅子與他們住?”他笑盈盈的看著老夫人,若非眼裏的惡劣,老夫人簡直要以為是自己想多了錯怪了他。


    孔靈喬聞言臉色募的便白了。


    老夫人拉著孔靈喬,對著賀嶼安斥責道:“胡言亂語什麽!我是要帶著喬丫頭去,我身子不好,不能時時刻刻的盯著她,有喬丫頭在,還能幫襯幫襯我!”


    賀嶼安聞聲笑募的便淡了:“祖母,我看您近來是糊塗了!”


    此話一出,在場皆是一驚,長公主反映過來,忙嗬斥道:“三郎!你,你胡沁些什麽!”


    “你,你瘋了不成!咳咳.....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是想氣死我不成!”老夫人被氣得直顫,險些氣喘不過來要暈厥過去,孔靈喬忙上前輕聲安撫,一雙眸子淚盈盈的,很是楚楚可憐,被為難其中的樣子。


    “孔尚令才入朝為官,位居二品,隸屬戶部,是直屬天子門下,我與太子的關係,老夫人是忘了不成,孔尚令還待字閨中的千金入住我新宅,老夫人是想讓旁人議論孔尚令與太子及我關係匪淺?想引得聖上猜忌太子心思不純?孔尚令連跳四級本就惹諸多視線猜想,太子明麵上躲著還來不及,祖母倒是好笑,偏要往跟前湊去。”他神色越說越冷,將桌上的茶往地上一豁道:“祖母,你若想害我,倒不必如此拐著彎來!”


    老夫人聞聲麵色一白,心咯噔一下,疑心賀嶼安故意誆騙她,又回道:“喬丫頭一貫便養在我身邊,以往住得?現在便住不得了?”


    賀嶼安冷聲道:“住不得!以往孔及令是什麽官職,現在是什麽官職!祖母若是忘記了,孫兒不嫌麻煩可再說一遍與你聽!”


    長公主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眼老夫人,才淡淡解釋道:“聖上雖屬意太子,但倒不至於現在就將手上權柄送出,尤其興任官職,聖上慣來雖聽舉薦,但所思所想皆是自己做主,若是讓他覺著孔尚令升任是由太子牽頭引線將人送到自己跟前,無異於在他麵前安插人手,必會多想,疑心太子已不甘隻為儲君......”


    老夫人被嚇得愣住,待回過神來忙搖頭道:“祖母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賀嶼安輕笑一聲,睨向老夫人道:“隻是什麽?是覺得孫兒這宅院太安生了想來與我添些堵,還是覺得孫兒官場太過順遂特來與我設個坑?”


    老夫人杵著拐杖,麵上很是難過,一把年紀說話間盡是委屈:“我是你祖母,怎會故意害你,朝堂上的事,我這婦人能知道多少,雖考慮不周但皆是為了你好思量的。”


    賀嶼安募的起身道:“祖母既不知道朝堂上的,便少思量些事,莫因著為了我好,卻無心之失將孫兒送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他說這話時,麵上竟是認真,無半分玩笑的意思。拉著薑笙便起身要離去。


    腳步忽然一頓,目光落在孔靈喬身上,嗤笑一聲神色清冷道:“小時候隻覺得你蠢,多年未見卻是有些長進,不僅蠢還壞,我賀嶼安是什麽混不吝的人,你忘了不成?我早告誡過你,收起你那些心思,莫在我跟前現眼,我不吃你那套!”


    孔靈喬麵色一白,唇瓣微顫,似傷心欲絕看著他道:“表哥......”


    賀嶼安勾了勾唇,神色卻越發的冷道:“有膽子再喊我一聲表哥?”他頓了一下看了眼薑笙道:“表嫂都不知喊,喊什麽表哥?”


    說罷看都不看孔靈喬一眼,扶著薑笙便甩袖離去。


    薑笙被賀嶼安拉著出了院子,一路上就這麽由著他牽著,長廊上灑掃的奴仆見世子爺麵色不善,皆縮著腦袋放慢動作,生怕怵了這位爺的眉頭。


    灝郎閣的屋門“嘭”的一下就被關上,薑笙還未反應過來,被賀嶼安拉著上上下下細細瞧了個遍,見無外傷鬆了口氣,皺了皺眉頭,也不問一句,竟是要扒她的衣裳。


    薑笙忙伸手攔住:“我,我沒事的。”


    賀嶼安手一頓,方才還冷的沁人的眸子此刻卻是燃起了燭,亮晶晶的又暖人的很:“當真沒受傷?”


    “沒有,母親與你來的及時,老夫人並未來得及責罰我。”


    賀嶼安聞聲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伸手一把便將她攬進了懷裏,頭貼在她的頸間,呼吸沉沉道:“我多怕沒護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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