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找不到暗中窺探的人的感覺實在令她厭惡至極。


    窗外已然快天光大作,匆匆趕來的秘書給她帶來了新的衣服和昨晚的調查進展。


    “您大伯和紹董在慈善排賣會場陪著警察查了小半夜,已經確定了摔碎的吊燈有人為因素,但是因為那一塊的監控壞了,所以暫時無法排查出究竟是誰做的。”


    “監控壞了?”陳北緩緩重複這幾個字,目光晦暗,幾乎要笑出聲來,“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也勸我大伯和紹董回去休息。”


    她並不擔心找不出那個人是誰。


    除她之外的任何一方都會比她更想找出那個人是誰。


    慈善晚會方解決不了這件事既要受到陳家的施壓,也會因為安全問題受到各方質疑,不想涼得太快,隻會盡全力配合排查。


    陳北要做的事,隻是等待消息。


    她看了一眼房間內的鍾表,正顯示著十點整。


    陳北從口袋裏拿出裙子和洗漱用品進了衛生間。


    她現在更想做另一件事。


    ——去見一下周呈。


    -


    周呈的病房和陳北同樓層,在走廊盡頭。


    大抵早上李木子已經前往公司,病房裏隻有周呈一個人。


    單人病房窗明幾淨,卻又偏偏顯得有些空曠。


    聽到開門聲,正坐在床上處理公務的周呈下意識回頭。


    “你沒事吧?”陳北一邊走到他床邊一邊細細的打量他。


    男人因為受傷,額角、脖頸都纏上了厚重的紗布,臉色慘白,襯得他整個人都虛弱極了,可他依舊背脊挺直的坐在床上桌前處理工作,連陳北都不得不感歎一聲他的敬業。


    “沒事。”周呈淡聲回答。


    大概早就確定了陳北沒事,他又恢複成了原本的冷淡模樣,再看不見昨晚的擔憂焦急。


    “可是我有事”,陳北坐到了他床邊。


    周呈聞言回過頭看他,似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在認真尋找她是不是真的哪裏有事。


    陳北舉起自己的手臂,手腕上有一片淤青和一道已經結痂的小傷口。


    “受了好大一塊傷呢”,陳北笑著說,“看來得和你一起養養才行。”


    周呈:……


    陳北卻在他偏頭的瞬間悄然湊近,一雙黑亮的眼睛裏略帶玩味,“周呈,你不是說讓我不要招惹你嗎?”


    “為什麽還要救我呢?”


    她唇角的弧度擴大,眼尾上挑,像隻媚態橫生的狐狸,“你這樣不是上趕著讓我來招惹你嗎?”


    今天陳北穿了條貼身的純黑連衣裙,襯得她整個人都唇紅齒白,曲線玲瓏,勾起唇角輕聲笑的模樣都帶了一種獨屬於她肆意張揚,顯然昨晚的事並沒有給她留下陰影。


    周呈鼻尖都是陳北的氣息,細細密密,像是張網似的,他下意識往後坐了一點,隻淡聲說:“是誰我都會救。”


    “哈”,陳北笑起來,“你問問你自己,這話你信嗎?”


    周呈抿了抿唇,眼睫輕顫。


    他不信,這句話太蒼白無力了。


    但周呈不知道怎麽解釋,頭頂砸下來的吊燈幾乎砸碎了他的一切規劃,第一次令他有些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陳北的問句。


    於是他隻偏過頭不再說話,下一秒又被陳北捏著下巴強迫轉回頭來與她對視。


    “這一次的補償,你得接受”,她眉眼彎彎,“這是我對你救下我的感激,沒有其它。”


    周呈能夠見到她眼底明明晃晃的影子,那是屬於他的影子,仿佛她整個人都隻攏住他,眼裏隻有他一個。


    ——騙子。


    直覺告訴周呈,陳北在騙他。


    她沒有認真,她依舊給不了周呈想要的東西。


    而事情也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可並不等他回答這個要求,病房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昨晚一整夜除了李木子和陳家的人沒有任何人來探視他,到了現在,周家的人倒是磨磨蹭蹭的來探望了,來的還是滿臉不情願的抱著花的周寧和他父母。


    陳北坐在病床邊打量了一眼來的幾人,略微蹙眉。


    不喜歡的人大概無論見過多少次陳北都不會喜歡。


    她剛想開口,一旁的周呈卻啞聲說:“陳北,李木子有一份急需的文件忘記帶了,是關於子公司的,你可以幫我送一下嗎?”


    大抵是太過了解陳北,知道她不會喜歡和周家人麵對麵,周呈哪怕此刻還沒想清楚怎麽對待陳北卻還是下意識不願意讓她麵對會令她不悅的人。


    “很重要嗎?”陳北看了他一眼,緩緩問:“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沒事嗎?”


    “沒事。”周呈鏡片下的眼睛深邃且沉靜,令陳北放心了幾分。


    “那我晚上給你來送雞湯。”


    她拿起手提包,戴好墨鏡,接過周呈手中的文件,隻衝進門的幾人略為頷首就與他們擦肩而過。


    周呈抬頭看她的背影,直到陳北離去才將目光落回周寧的父母身上。


    兩人臉上帶笑,卻也沒有多上心,接過周寧手中的花束和周呈簡要寒暄幾句就要迫不及待的離開,跟在他們身後的周寧更是一眼都沒有看周呈,連眼睛都快飛到天上的模樣。


    “阿呈,你今天也太不小心了一點”,周寧的父親說道:“受這麽大的傷得耽誤多少事?”


    周呈沒有回話,隻靜靜得聽。


    周寧的父親說的沒趣,也就不再說了,準備告辭。


    周呈合上電腦,慢條斯理的說:“周寧,可以留下陪我幾分鍾嗎?”


    周寧張了張嘴,大概想說點什麽,可他的父母卻先替他應下了,“行,那就要小寧陪著你,我們就先走了。”


    周寧背脊微僵,還未開口,他的父母就已經離開了病房。


    一時之間這裏並沒有人說話,連空氣都仿佛凝滯了下來。


    周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深黑,過了良久才打破這片安靜。


    他緩緩說:“周寧,你在找死嗎?”


    作者有話說:


    二更來了!!!


    本來想八點發的!可是修修改改了半天,最後還是拖到九點半了嚶嚶嚶


    第十五章 (入v通知)


    周呈眼底暗得像是一潭無法窺見底端的深泉,說出口的話格外平靜,仿佛就像在問他今天吃飯了嗎?


    可這樣的語氣卻令周寧感到戰栗,被他的眼神鎖住的那一刻,仿佛被什麽視他如渺小獵物的毒蛇盯上一般,令他背後都滲出一層冷汗。


    他知道了!


    哪怕此刻周呈最脆弱的脖頸上都纏著繃帶,整個人虛弱蒼白的不像話,可這麽多年來埋在心裏不願意承認的恐懼還是飛快吞噬了周寧。


    外界的人都以為他奶奶依舊操控著周家的財政大權,可是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現在的周家究竟在誰的掌控下!


    在周呈心機深沉的架空他向來認為是一座護住他的大山的奶奶,令周家延續了無數年的家族體係幾乎分崩離析時他就開始恐懼他了。


    這麽些年,他是外強中幹,眼睜睜看著周家的不少親眷要麽放棄自己的股份要麽因為查處被判得家破人亡,他太怕了,他怕有一天周呈會向他們一家下手。


    偏偏他的父親還不將這當成一回事,認為周呈讓他們留在公司裏便是一種態度,再怎麽說他也是周呈的大伯,甚至還在偷偷策劃著架空周呈的權力。


    可自從陳北離開周呈後,周寧恐懼了周呈很多年了。


    周呈那時候像是終於露出了自己從來沒有露出過的爪牙,順從的依附著他奶奶,做他奶奶手裏最精準的一尾清道夫,可後來,在每個人都以為周呈是奶奶手裏最聽話的那條狗時,周家悄無聲息的變了個天,公司裏被周呈也清理得幾乎幹幹淨淨,甚至連周呈自己的父母都被送去了海外。


    從那時候起周寧就開始怕他了。


    在陳北回來的那一刻這種恐懼到了最強。令他忍不住想先下手為強。


    他承認自己是個被養廢的草包,也承認他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在喝醉酒時靈光一閃——假如周呈因為意外死了多好。


    就是這樣的靈光一閃,讓他忍不住定下了這個計劃。


    要弄死周呈是很難的,可是假如他要害陳北,那弄死周呈就太簡單了,所以他把目標定在了陳北身上。


    找人弄壞吊燈,切斷監控,而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哪怕聯係人都是用的匿名身份和國外現金池裏的錢,任誰都到不到他這裏。


    甚至今天來看望周呈都是他計劃裏摘清自己的一環。


    可周呈怎麽會知道是他?!


    周寧手心不自覺的出了滿手汗,他背在身後悄然握緊。


    這件事他是不可能承認的。


    “周呈,你不會是被吊燈砸傻了吧?”


    周寧強打起勇氣和周呈對視,將發抖的手藏得更深了一點。


    周呈卻依舊的平靜,隻徐徐發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不要把任何主意打去陳北身上。”


    “不要動她、不要接觸她、不要和她說話。”


    “不然你會死的很慘。”


    周寧不敢和他眼鏡後的眼神對視,隻偏過臉,冷硬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你出去吧”,周呈說:“關好門,明天針對你父母的辭退信會放去他們的辦公桌上。”


    “你敢!”周寧眼皮一跳,“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哈”,周呈目光晦暗,盯得周寧越來越心虛,過了良久才聽到他近乎嘲諷的說:“沒有哪個周家人是無辜的。”


    “我不是在等你承認,我隻是在通知你而已”,他眉眼淡漠,“你不是一直都害怕我什麽時候對你們一家下手嗎?現在你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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