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再是原先那心如槁灰的樣子。


    “可是,”


    可是那是他媽的命,他一想到夢裏他媽的遭遇就心膽俱裂。


    顏歡掃他一眼,道:“紅安哥,那是你媽自己的選擇,你爸真順了你媽的心意,跟顏東亭顏桂芬斷了關係,那你們家以後還跟以前一樣,伉儷情深,父慈子孝,闔家歡樂,如果,那些人真跟夢裏似的,做出那些瘋狂的事,那就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也是做一個了斷,現在這樣,一輩子糾纏騷擾,你覺得這樣很好?”


    頓了頓,又道,“既然你媽已經選擇了,你要不就真能斬斷他們,要不就做些理智點的事,你跳來跳去,於事無補,還會讓他們心生警惕,行事更加謹慎,反而不妙……要是依著你夢裏,那可不是什麽高明的手段,你又已經提前預知,想要他們現原形一點也不難……這事你去問問成錫吧,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安排,他會教你怎麽做的。”


    道理顏紅安怎麽會不懂?


    可那是他媽,如果稍有差錯,那是他媽的命。


    可是就像顏歡說的,那是他媽的選擇。


    他就呆坐在顏歡那裏一直等到趙成錫回來,然後就被趙成錫拎去了他的書房。


    ……談了幾十分鍾出來,整個人氣質都像沉鬱了許多。


    晚上顏歡問趙成錫怎麽跟他說的。


    竟然還談了幾十分鍾。


    ……趙成錫可不是那種能跟人說道理說上幾十分鍾的。


    趙成錫不想她參與這事,但想到她那麽聰明,還是把一遝資料給了她看。


    他找了一個人接近顏東亭,那人已經跟顏東亭打的火熱,讓顏東亭對他稱兄道弟,信服不已了,漸漸的,什麽事情都喜歡跟他說上一說,請他給他出個主意。


    趙蘭珍說是讓顏東河把農大宿舍樓的那套房子給顏衛安顏紅安住,但實際上顏衛安跟著他們住在新屋子裏,顏紅安住校,那房子還是顏東亭夫妻和顏桂芬住著的。


    那遝資料有顏東亭夫妻還有顏桂芬現在所有的社會關係。


    還有他們最近的行蹤,和哪些人接觸,都做了些什麽。


    “我讓他把這些都背下來,然後腦子想想有哪些點是需要重點跟蹤的,找了些事給他幹,免得他來回蹦躂。”


    他道。


    光焦躁的來回蹦躂有什麽用。


    不如幹點實事。


    顏歡也覺得找點事幹是個好主意。


    顏紅安本來就還在工業學院讀書,離家還挺遠的,顏歡索性就又跟米月紅商量,找了許多鋪子的事情給他做,讓他別閑著,也就更沒多少時間回顏家折騰了。


    日子過得很快。


    再一個月過去就到了五月底,天氣漸熱,校園裏女學生們衣服的色彩也漸漸豐富起來。


    或許是因著改革開放的緣故,大學生們總是最早回應國家政策的,除了外麵小攤販的增多,改革開放的風也體現在學生們的著裝打扮上。


    顏歡的“棕棕熊裁縫鋪”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張的。


    照著原先計劃的,一樓是鋪麵,二樓是裁縫工作室,三樓是儲物室。


    工程集團宿舍那邊的東西大部分都搬了過來,李嫂子和侯嫂子還有王萍萍和陸和琴也都搬到了這邊二樓來幹活。


    鋪麵一邊兩麵牆上懸掛著展示或者待售的衣服,然後半個鋪麵三麵都擺放了展覽櫥櫃,裏麵有各色的手袋,挎包,和錢包,在另一邊則是收銀台和一個寬大的桌麵是工作台,那邊可以量身訂做衣服。


    這回顏歡一點沒含蓄,外牆上貼了巨大的海報,貼的就是她獲獎的那兩個係列展覽海報,甚至連獎狀都鑲嵌了掛在了收銀台後麵……


    鋪子開張之前宣傳也做到了位。


    顏歡做了許多親手畫的小卡片派給了一些認識的人,讓他們幫忙介紹客人過來。


    門前小木盒裏也放了一遝卡片。


    為了加大宣傳,前期沒課的時候顏歡都是親自坐鎮收銀台和訂單處,跟人介紹鋪子的業務,幫人量身訂做衣服。


    就衝著這,每天慕名專門跑過來的人都不少,鋪子熱鬧的程度簡直趕得上隔壁的國營大飯店了。


    對,還有國營大飯店的客人,吃完飯也喜歡過來溜達一圈,有人還覺著顏歡畫的卡片好看,專門每天過來摸一張走拿回家給孩子玩……


    剛開張很多人是來看熱鬧。


    但看熱鬧的人多了,東西賣起來自然也快。


    尤其是現在已進入初夏,店裏賣的主要是夏裝裙子,本身就比冬天的大衣便宜,雖然顏歡的標價跟外麵比還是高,一件有時候要十幾塊,但那些手袋錢包卻有便宜的,可能一兩塊錢就能買上一個。


    東西精致漂亮,店主更漂亮,尤其還聽說是西州大學染織美術係的大學生,還拿了全國服裝設計大賽的特等獎冠軍,就算覺得十幾塊錢的裙子貴了點,一個手袋錢包還是買得起的,所以每天嫂子們還有陸和琴王萍萍一起做東西的速度根本就趕不上賣的速度。


    顏歡說了,到了月底看銷售額分級給大家獎金,這越發激發了大家的積極性,全部自願加班加點的工作。


    就連米月紅白天幫忙收銀接訂單,晚上也開始幫忙一起做。


    不過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也容易出事。


    尤其是隔壁國營大飯店的人,出入的什麽人都有,而且很多還是家裏有些身份地位的人。


    紈絝子弟也多。


    顏歡長得太過漂亮,一打聽還是西州大學的大學生。


    這樣漂亮年輕還能賺錢……簡直不要太過讓人垂涎。


    哪怕趙成錫每天晚上都過來接顏歡一起回家。


    還是擋不住會有不知道顏歡已經結婚的人跑過來搭訕。


    ……顏歡覺得麻煩,就直接在店裏掛了一個暫不接男裝的標牌。


    雖然這也製止不了有心人進來的腳步。


    當然一般人不會太過分,顏歡禮貌地拒絕了,人也就訕訕地走了。


    但總有太過自大的人。


    這日就有人被人鼓動了從隔壁大飯店拎了一盒冰糕過來給顏歡,顏歡正在工作台上畫著前一張訂單的圖紙,看到有人進來還說請她吃冰糕……她用手指了指“暫不接男裝”的標牌,道:“不用,不接男裝,要看衣服和東西挑給朋友的話請自便。”


    男人卻是嬉皮笑臉地靠近了工作台顏歡這邊,笑道:“顏歡姑娘,我過來這裏不是來買衣服的……就是看下午時間,天氣熱,想著姑娘在店鋪裏辛苦,就特地拎了冰糕過來給姑娘吃,姑娘不用跟我客氣。”


    顏歡聽言再抬眼瞅了他一眼,實在有些厭惡這人的眼神和渾身的氣息,都懶得搭理他,道:“不用,站住……拎著東西出去吧。”


    說完繼續低頭畫著自己的圖紙。


    男人一時就有些訕訕。


    他道:“姑娘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出門做生意,你還想擺著冰清玉潔的架子嗎?在這一帶混,你就總得舍點什麽才能太平做生意,不說別的,連個笑臉也不願給……你這樣也不怕早晚攤子被人給砸了?”


    顏歡聽了手上的筆一頓,她放下筆,站起身來,道:“給我滾出去,有本事現在就叫人來砸我的攤子,我等著。”


    “你!”


    男人臉上一下子被激得漲紅,他轉頭往外看了一眼,那外麵還有他兄弟在探頭探腦呢。


    他怒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說著就“啪”一聲打開冰糕盒,從裏麵拿出一塊冰糕就要往顏歡嘴裏塞,道:“你給我吃進去,你今天不給我吃進去,我絕不會讓你鋪子太平過三天!”


    顏歡都不想用手打他……嫌髒。


    她直接從工作台上拿起了壓著圖紙的鎮紙,“啪”一下打在了那人伸出的豬手上,那人再沒想到顏歡敢直接動手,更沒想到她竟敢拿鎮紙打他,那一刹那,他隻覺得手都被拍斷了,嚎叫一聲,然後還沒等再反應過來,胸前突然又像是被什麽巨石猛擊了一下,直接被一腳踢得飛出了鋪子大門,摔在了台階上,“砰”一聲,再滾下去……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斷了一樣,巨痛,還是巨痛。


    外麵原先等著看他搭訕漂亮女店主的狐朋狗友們先是被這變故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就一擁而上,忙去查看他是什麽情況。


    顏歡走出來,站在鋪子大門的台階上,冷冷看著他們,道:“想砸我的鋪子?有本事砸啊,我就在這裏等著,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準備帶多少人,想怎麽砸我的鋪子!”


    眾人:……???


    圍著那滿臉血滾落台階的男人的狐朋狗友,還有聽到“砰”得一聲響從大飯店衝出來以及跟著衝出來的眾人,還有路上的行人都有些發懵,看看那還倒在地上滿臉血的男人,再看看站在台階上說話的顏歡,一臉呆滯。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顏歡出手太快,饒是那些狐朋狗友先前在外麵一直探頭探腦,就看到他們朋友嬉皮笑臉的找漂亮女店主說話,請她吃冰糕,也不知道這後續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他們也沒法去想這是那漂亮女店主打的……怎麽可能?


    其中一個大概是倒地男人的死黨。


    看到朋友倒地這麽一副慘樣,可不是又驚又嚇又恐,再聽到顏歡走出來站在台階上說的話,一急就喊道:“你,你胡說什麽?鈞哥不過就是上去給你送盒點心,找你說幾句話,什麽砸鋪子……誰,誰把我們鈞哥打成這樣,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眾人:……哦,原來是想調戲人家姑娘不成被人給打了!


    這會兒原先在樓上幹著活的米月紅,陸和琴,王萍萍還有兩位嫂子也都聽到動靜下了樓了,眾人先是疑惑,等衝過去看到外麵躺在地上滿臉血汙的人,再聽到顏歡和那傻子的話,可總算是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當然陸和琴和王萍萍還是不太明白。


    ……她們知道有人來鬧事,但不知道是誰幫忙把那鬧事的人打了出去。


    米月紅和兩位嫂子卻是跟著顏歡在農場幹鋪子的人。


    當年顏歡一腳踢飛一個男知青讓那知青像個豬頭一樣在醫務室躺了兩個月的事情,還有帶領宿舍女知青們每天早上天沒亮就起來操練跑步打拳的事她們可是都很清楚的……畢竟相處了好幾年,又沒有趙隊長嬌妻的濾鏡,她們對能一手輕鬆提起一台縫紉機麵不改色的自己老板還能有什麽誤解呢?


    所以一看這場麵,雖然還是難免有些吃驚,但還是立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米月紅聽了那傻子的話氣得不行,差點跳起腳來,擼了夏天莫須有的袖子衝了出去就想去給那傻子兩耳光,被顏歡一把拽了回來。


    李嫂子卻是著急得很,道:“哎呀,小顏,小顏,你可是有了身子,你動什麽手呀,有這混混咱們一起拿棍子把他打出去,回頭再叫公安也成啊。”


    又見她還站在台階上,外麵還有那麽多混混,著實更加著急。


    眾人:……有了,有了身子?


    可是顏歡卻隻是衝她擺了擺手,然後徑直下了台階,直接走到那仰著脖子說話的傻子麵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領一把把他拖了出來再扔到地上,伸腳一腳踩他身上,道:“哦,我是不知道你們是誰,那你現在跟我說說,你們都是誰,也好讓我見識見識。”


    眾人:……一臉,一臉呆滯。


    剩餘的那般狐朋狗友都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把那漂亮仙女店主給拖開……


    米月紅和嫂子們卻是已經操起掃帚板凳一起衝上了前去。


    顏歡:……


    她擺了擺手,腳下稍作用力,道:“快說,你們是誰?不然讓你在醫院躺上半年!”


    那被踩著的傻子隻覺得就像被一塊巨石踩住,簡直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哪裏還能說出話來?


    旁邊一位圍觀的藍衣群眾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是工程集團的人,當然知道顏歡是誰。


    這趙隊才去了南方出差才兩天,有人竟然欺負到了他媳婦的店鋪,還逼得他有了身子的媳婦直接跟人動手,天哪,他簡直不敢相信這趙隊回來是不是要直接把人打死……


    他也正好知道那幾個混混。


    他道:“嫂子,他們是隔壁機械廠的人,那個,最先滾下來的那個,是機械廠廠長的兒子。”


    機械廠,機械廠廠長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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