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殺人這種場麵,你個小孩倒看得高興”一陣悅耳男聲飄入耳畔,我停止思索,回頭一看。


    藥奴絕世笑顏,印稱在一片冰雪明晃之下,顛倒眾生。


    可惜他自始至終不是我的菜。


    “你知我喜歡重口味。”我見到他比見到墨軒親切萬分。


    “難怪喜歡斬月”藥奴的麵具在冰焰下熠熠生輝,可滿室輝煌也抵不過他眼底的流光溢彩。那雙眼睛能勾魂,能攝魄,就是獨獨隻愛藥如命。


    他見我死盯著他,反問道“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我嬌嗔道“我更喜歡你去死!”


    藥奴不怒且笑道“看來沒被嚇傻。”我剛想反駁他,他從袖間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把我左麵的袖子劃破,露出潔白的左臂和仍在不眠不休的嗜血的金甲子。他仔細觀察一翻由心得鬆了一口氣。


    可看得我好生氣惱“難道金甲子比我重要?”他到底知不知曉,我險些做他人口糧。


    “起碼金甲子不會亂跑給人帶來麻煩。”藥奴淺笑道。


    “可是我的臉被那妖女劃破了,你也不先管管!”原來他知道,我急忙轉移話題。


    “是嗎?我看看”藥奴終於良心發現,仔細看我的臉一眼,漫不經心說道“沒事,你一向臉皮厚,她的爪子根本劃不著肉。再說你長得那麽醜,毀不毀容幾乎沒有區別。”


    “我謝你啊!”我皮笑肉不笑。


    “你要相信我的專業眼光。”藥奴笑得真心很賤。


    雖然強忍著咒他的衝動,但我的心終於落地,我奇怪道“既然用匕首劃破袖子,為什麽不拉我起來啊?”


    “你被固定在這裏是被這幾個雪妖下了定身咒,世間僅有她們能解此咒……”


    不等藥奴說完,我朝墨軒大叫“老黑,留個活口!”


    墨軒正於其它妖女纏鬥,閑暇之餘雙眸射過一道冷光,我立即閉嘴。“聽到就好,嗬嗬,您慢慢斬妖除魔……”我諂媚道。


    “你去,你去捉個活口來!”我轉頭朝向藥奴,臉色一變凶悍道。


    藥奴無言,舉起細軟無骨的雙手,在我眼前柔然一恍,真是一雙毫無瑕疵的芊芊玉手。


    我苦笑道“那我一輩子貼在這桌子上?”


    “不急不急,為了找你我早飯也沒吃,等我先吃完人參果,再說不遲?”說著藥奴從肩上挎的錦絲藥包中取出一枚碧綠通透的果子,蘋果一般大小,如流動的翡翠,透透亮亮,中間的果核胎兒一般形狀。他那軟手持拿這妖綠的果實,更襯托出那手那果的舉世無雙。


    藥奴將人參果往紅潤潤的唇邊一送,脆生生的咬吮聲高高淺淺,再看他一副仿佛品嚐人間佳肴的**模樣,說真的他哪裏在吃人參果,簡直就是在猥褻那顆果子,看得人喉頭一緊,雙頰秀紅。


    “給我吃口?”我舔舔嘴唇。


    “我嫌你髒!”藥奴媚眼斜挑,吮吸更猛。


    我隻好將目光轉向墨軒那邊,平素第一次我覺得墨軒將來會更長壽。


    墨軒畢竟是墨軒,那幾個殘妖餘孽,須臾間被劫魔吸食幹淨,僅留下幹如枯井的僵硬屍身,橫七豎八倒臥在冰冷的地麵上。


    當最後一隻雪妖被斬殺幹淨,墨軒終是厭煩這場本無必要的纏鬥,他的眼底透著濃重的不屑,但也伴隨著絲絲傲嬌的光澤,畢竟在我們三人中,有兩個就是廢物,或者應該說,在龍靈帝都的人山人海中,絕大部分是廢物。


    此情此景,他玉冠束發,氣宇軒昂,雄赳赳的氣概可拔山,可覆世,英雄的氣息煥發英俊容光。


    劫魔這靈氣十足的劍亦受主人影響,在整個房間盤旋幾周,耀武揚威地從藥奴身邊略過,旋即回到墨軒身邊討歡。


    不知怎的,藥奴臉色微沉,嫩手將吃一半的果子往我嘴中一堵,右手極快地從發邊接住一根斷發,少有地嚴肅道“如若再敢斷我一根頭發,我必將劫魔送入地獄。”


    他的語音輕柔,竟透無盡狠厲,就連劫魔這囂張跋扈的怨念影劍,也微微靠近墨軒咫尺。


    我細細看來,藥奴右手兩隻青蔥玉指間,拈著一根粗黑的斷發。大概劫魔橫掠時,被劍氣削落的。


    不就一根微不足道的細發,若是劫魔把我剃禿,我也斷然不敢跟墨軒還嘴。


    墨軒似乎有輕蔑的笑意,濃眉微斜道“憑你這軟如泥,媚如酥的身子嗎?”


    看來他是故意放狗咬人啦。


    屋子裏充滿火藥味,隨點即爆,我緊張的從頭到腳冒冷汗。


    藥奴邪魅的雙眼春波蕩漾,嘴角彎成完美的弧度,既柔且狠道“你可試試!”語畢,我根本沒看見他動手,隻覺銀絲一劃,快如疾矢,瞬間消逝。


    “啊!”一陣淒厲女聲貫穿方才的緊張氣氛。原來還有一雪妖欲隱身遁逃,被藥奴的發絲擊中要害,跪地現形。


    “你還不癡。”墨軒冷哼。


    “你也不呆。”藥奴媚笑。


    看來這屋裏隻有一個大癡呆,那就是我。


    當然,還有那個要逃跑的妖孽,細看居然是逆天老大。


    就現在而言,她也不過是個狺狺哀嚎的喪家之犬。藥奴的發絲飛射於她左頰,不見分毫血濺,偏生痛得她如同骨裂,看她似有反撲之意,無奈僅能抱頭嘶吼。問世間最慘無人道的酷刑,大抵如此不及。


    我原想她笑時最醜,現在發覺她此時狼狽更勝一籌。


    “我要殺了你們!”逆天女子咆哮之聲如浪滾來。


    藥奴淺問“誰在大放厥詞?”


    “不過一垂死禽獸。”墨軒不齒接答。


    這倆人方才假意各自挑釁,險些擦槍走火,激我一身冷汗。現如今此呼彼應,靈犀神通,齊攜手,同克敵。可見此二人心機之重,手段之殘忍,簡直令人發指。


    物以類聚正是說此類人的心狠歹毒。我暗覺幸虧自己隻是個無足輕重之人,而不是他們的敵人。


    “哈哈哈,枉我聰明一世,居然連累姐妹香消玉殞,死無全屍,今日既然已成手下敗將,我自不會獨活。”說著右手利爪隻拍天門。


    我一口吐掉那半個人參果,此等珍果瑤食,果汁流入喉頭甘甜潤燥,提精養神。可惜沾染藥奴的口水,令我胃底好一番“波濤洶湧”


    我眼疾喚道“手下且慢,先解我法咒啊美女!”


    可惜逆天老大死意已決,下手極快,五根利爪破顱而入,鮮紅血漿如火山噴發之勢,流若懸河,整張臉龐仿佛血做的怨偶。


    她的眼珠被血染得緋紅一片,卻如怨如咒死盯著我,看得我背後發冷,毛骨悚然。


    這種等級的死法小小刺激了我一下,我底底反抗道“美女,你看錯位置了。”


    “哈哈哈!”那妖孽釋盡最後一絲生命的氣力,尖叫道“他們也不過是利……”


    “啥?”到最後她那聲音蚊子哼哼一般,叫我好一番猜測,“你再說一遍!”


    “……”妖孽白我一眼,身體搖搖欲墜。


    我好無辜,替人受罪。


    妖孽似乎欲再張嘴,劫魔無聲地插入她的心窩,叫她把剩餘的遺言吞回肚皮,速速送她去見同根而生的胞姊胞妹。


    難不成怕她死不透,再多補一劍?


    墨軒看穿我的質疑,冷哼道“不要可惜那些上好的怨氣!”


    我轉頭看向藥奴,他哪裏顧得上別人的慘死,兩眼直勾勾盯著地上的人參果,紅潤嫩唇叨念又叨念“這敗家子,暴殄天物……”


    我又看那本想吃我的逆天老大,現在輪到她被劫魔吃抹幹淨,劫魔貪婪地從她體內源源不斷吸食怨念,那些黑煙狀的怨念由她身軀四麵八方透射出來,注入劫魔體內,海納百川。


    劫魔今日吃飽喝足,劍身烏沉沉透發無盡鬼魅妖氣,異星一般。它又興高采烈地在空中飛流來回,不過這次它離藥奴遠遠的。


    墨軒屏息凝神,唇齒輕念法咒,劫魔在他身周縈繞,越旋越快,由沉甸甸的實體劍身渙散成一股烏黑的雲煙,最終全部被墨軒的雙眼吸納。


    墨軒的雙眼就是劫魔的劍鞘。


    墨軒那狠厲之眼本就若黑海一般潤黑閃亮,劫魔收進眼海後,那眼中之海更是昏黑一片,暗含洶湧。眼神所及之處,趕盡殺絕。


    話說這墨軒先前與眾妖狠鬥半晌,發絲竟文絲不亂,整齊梳束於墨玉冠內。


    黑衣,黑眼,黑冠,黑劍,黑沉的俊氣隱散黑冷的煞氣,他果然是世間唯一最配得上這黑色之人。


    我看著枯樹枝一般的妖孽屍身,心底冰涼,任憑滿身火血流淌也絲毫不感溫暖,不是我同情泛濫,而是那妖孽身形與我相差毫厘,總覺得我就幹巴巴地躺在那裏,她就是我的前車之鑒。


    伴君如伴虎。


    “醫仙大人,您能不能想個辦法叫我坐起來?”我對藥奴不覺恭敬如賓,看他滿頭青絲熠熠生輝,難怪從未見他束發,原來他的殺手鐧便是那頭飄灑柔韌的發絲,我以後如果不事事順他,他隨隨便便飛幾根頭發,我小命玩完。


    藥奴險些被口水嗆死,他佯裝用手擦拭雙眼,驚奇道“你嚇傻啦!”


    他此番不識抬舉的表現,我也不想枉做淑女,凶相畢露道“快給姑奶奶抬起來,屁股凍麻啦!”


    藥奴不怒反笑,故技重施舉起細軟無骨的雙手,在我眼前柔然一恍,真是一雙毫無瑕疵的芊芊玉手。


    這回他辯解道“我肌無力哎!”


    肌無力的人會將半米長的發絲,全部徒手飛射到別人的臉蛋裏去?他那肱二頭肌不要太堅挺,太有力好不好?


    我露出不齒的譏笑。


    “把劫魔喚出,給她從桌上撬起何如?”墨軒的眼底黑波粼粼,劫魔振翅欲出。


    “啊呀……”我大叫“怎勞煩您動手呢。我突然發現躺著挺舒服的……挺舒服”生怕墨軒不信,我故意做了個享受至極的表情,證明我的身體長時間緊貼在骨架雕刻的長桌上,是一件多麽值得歡慶的事。


    “嗬嗬,那我也來躺一躺,看看是否真舒服?”一陣婉轉低沉的嗓音自門縫飄來,墨軒立馬恭順起來,藥奴亦起身相迎。


    他來了!


    我渾身的火血沸騰如萬馬飛馳,連雪妖下的結咒也阻止不了我坐起的**,我想見他,鬼使神差就直挺挺地做起來了。


    一抹絕色尾隨著話音,話音剛落,他便長身玉立地站在眼前。我從未覺得此屋冰雕雪刻,如此輝煌,我也從未覺得地麵斑斑血跡,紅豔如芍。我隻覺得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讓一切不堪都瞬間如夢似幻,仙境一般。


    “不過一個小小的雪結,你倆就會欺負小女孩。”他輕言漫語,卻絕無責備之意。


    藥奴朝墨軒飄一個媚眼,墨軒低頭視若無聞。


    原來兩人戲耍於我。還是斬月私下為我解咒,盡管我都沒見到他如何做到的。頓時對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他親切拍拍墨軒的肩膀,墨軒高傲的頭顱恭敬地點下去。這冷血無情的第一劍手,隻在見他時才肯低頭俯首稱臣。


    他溫柔朝藥奴一笑,藥奴這恃才傲物的絕世妖媚,立馬回之以一笑,仿若**從良一般,真摯而友善。


    他清澈如月的眸子終於停在我這裏,臉上的淺笑忽然消逝,眉頭微微一皺,整個屋子頓時肅靜黯然。


    “雪若,你流血了,是誰敢傷你的臉?”他的語氣帶著絲絲慍怒,卻覺得聽風穀的千年寒雪吹進屋裏來。


    “已經全部射殺幹淨,公子放心。”墨軒低眉順目答曰。


    “那也不行,等我們走了便放冥火燃燒幹淨!為雪若解恨!”他命令道。


    “一定幹淨!”墨軒回答幹脆。


    三人互看一眼,心領神會。


    我聽了喜上眉梢,當時全然沒有覺查何處不妥,隻一心思忖惡有惡報,她們居然間接惹他生氣,簡直萬死不辭,根本忘記受傷的人是我。


    斬月麵色稍緩,風雅神俊的淺笑隱現嘴角。他總在淺笑,含情脈脈,溫潤如水。他的眉形比春山,他的眼凝含秋水,隻叫人短一望,春山秋水變朦朧在曉夢之中。


    方才為我動怒,已然使我覺得自己受到天恩地賜,哪裏有閑暇去質疑一切。


    看看我是有多麽心儀他,但醉眸湖不願醒,望其頻顧朝複夕。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果真為零。


    “還請藥奴回去為雪若醫臉,女孩子的臉比生命重要。”他已悄然坐在我身旁,白皙的手指在我的麵頰微觸。


    我驚慌一躲。


    “很痛?”他的視線緊緊盯著我的臉,比那手摸著更癢,微風吹皺我心湖春水。


    斬月,斬月……這魂牽夢繞的名字,為何我不敢隨意喚出這簡單的名字,是怕自己肆意輕賤了這份舒淡風雅。


    “雪若臉好紅,莫不是著了風寒?”斬月見我臉畔紅暈靄靄,將五指並攏輕撫我額頭,語氣似是擔憂。


    他哪知我被他的親昵舉動臊的緊,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我又貪戀他的貼心,任他與我短暫的接觸。他的手寒涼似冰,雖摸在額頭解我燥熱,轉念一想他常年被寒毒侵體,心底不免又難過起來。


    我笑為他,我哭為他,為何我的心緒總圍繞他而轉?


    “獨孤兄不必介意,這妮子沒什麽大礙,就是紅鸞初動,發……”藥奴半晌不言語,一張嘴就很欠扁,我暗地翻他一記白眼,他就把剩下的閑言碎語乖乖吞進肚裏,臉上卻是一副驕傲的竊笑。


    他這欲露還羞,欲說還留的言語,比直接說我發春更加折辱我的自尊,叫我臉紅至脖根,恨不能自戕而死。


    “休要胡說,我雪若妹妹年紀尚小,哪裏懂得男情女愛之事。”斬月自以為是地為我解釋。


    也或者,是他聰明的用年紀與我劃清界限。


    “可她說她的心裏年齡與實際年齡不相符合,她還……”藥奴這廝有意報複我,使勁抖我猛料,我怕他說漏嘴,讓斬月討厭我,一個蹦子跳下桌去,用手堵他那張舉世無雙的嬌唇。


    可惜我體型瘦小,根本無法全然用手蓋住他的嘴,還好藥奴潔癖,大叫我手髒,躲著我叫我滾遠點,才停止繼續解密我的**。


    斬月淺笑搖頭,和墨軒一前一後尾隨而來。


    一白一黑,如影隨形。白而溫情脈脈,黑而抑鬱沉沉。


    仿佛一個人,帶著與他截然相反的影子……


    雖與藥奴追鬧,我的心底終是放送下來。有些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了了之更為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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