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緩幾日,斬月完全清醒過來,隻是體況仍虛,不可勉強用蠻力,可他一心想離開是非之地,盡早趕回靈龍帝都,似乎怕再招禍患。


    墨軒是他的忠仆良伴,自然順著主人的意願。


    藥奴早受夠林間的蚊蠅騷擾,常歎美男子不屬於大自然,也欣然催促。


    我的地位之低絲毫無發言權,隨波逐流才不會招致白眼。


    於是我們決定即刻出發。


    可是一場血戰僅活下我們四人和一匹雪浪,殘餘的錦織珍寶,奇異藥材根本無法運走。


    斬月意思我們隻身上路,其他統統燒光罷了。


    我說斬月你為什麽總是喜歡玩火呢?雪妖那冰做的堡壘也是最後被燒掉了,老人常說玩火會尿床的。


    幹脆挖個坑埋在哪裏,繪好地圖,做好標記,以後遣人來取,節約光榮呢!


    墨軒冷笑,說此事甚好,雪若來挖那個大……坑吧!


    我說那就不挖坑了,咱們就扔在原地,要是讓貧苦老百姓撿到,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頭彩,助人為樂光榮呢!


    藥奴冷笑,憑什麽給別人撿便宜。


    他們三人一致決定燒掉,燒掉!


    我說反正我說話也沒份量,以後不要問我意見。


    他們三人齊說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斬月見我嘴撅八尺長,摸摸我的長發哄小孩道“這些珍寶沾染血氣,就賣不出好價,索性燒掉免得晦氣,再說家裏也不缺這點玩意。”


    這點玩意?


    有錢就可以這麽任性!


    斬月又哄道“你可先去挑幾個喜歡的。”


    我連蹦帶跳去選寶貝。


    這些稀珍異寶雖說多數被損毀,但仍舊散發價值連城的璀璨光輝,閃爍得我睜不開眼。我東揀西挑,覺得哪件都想要,這些好寶貝為什麽要燃為灰燼,我仿佛聽見它們在黑暗裏哭泣。


    藥奴也來揀選些珍貴藥材,見我裝了六七個大包,撫著嘴巴恥笑我整個一財迷。


    我說傻瓜才和錢過不去呢!


    藥奴意味深長道,“所以說你就不該癡心斬月,你們站的高度就不一樣。”


    他這尖酸刻薄一句就戳在我的心頭,刺得我心裏立馬就爛了個血窟窿。


    我兩個胳膊各帶十隻金釧,脖子間套十條金鑲玉長壽鎖,腰間係上老坑冰綠翡翠吊墜數個。


    我金光”閃閃得朝藥奴露出雪白的門牙道,“現在我和斬月一樣重!


    藥奴眼前被我的萬丈金光一晃,向後一退,不知觸碰何處機關,擺珍寶的紅木架左右打開,一方金色錦織繡穿花粉蝶的華貴錦盒躍然眼前,金晃晃幾乎閃瞎我的眼。


    “我的,我的!”我一把推倒藥奴,餓狼一般撲到寶貝跟前,渾身的珍物閃耀金波,琅琅作響。


    藥奴被我金釧護體的胳膊搗中腹部,粉臉皺作一團,峨眉微蹙。


    哪裏管他死活,我小心翼翼地請下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前,滿心歡喜,該是什麽寶貝如此珍貴,居然差點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


    我摩拳擦掌,輕輕將盒子打開一條縫,清冷寒氣撲麵而來,隱約蘊涵伶俐的香氣,讓人聞過便是沉溺似夢,眯眼一看形狀大概是枝發釵。


    我還沒來得及打開看真切,一隻修長無暇的手穩穩壓在錦盒蓋頂,勁道迅猛,險些夾住我的手指。


    我以為是藥奴,結果抬頭一望,是斬月立於麵前,他的臉離我的臉一指之近,我的鼻尖幾乎要蹭在他高挺的瓊鼻上,他那溫熱鼻息暖暖撫摸在我的臉頰上,吹得我心裏一陣接著一陣燥熱。


    我的眼睛條件反射地跳動起來,根本無法抬起看他的眼睛,隻細盯著他性感的嘴唇張合道“我……的……”


    一道電流電得我渾身酥麻,我向後一躲,滿身琅佩叮當。


    “那個……”他好危險,看他好危險,近處看他要冒生命垂危的危險……


    我心底小鹿亂撞,話也吞吞吐吐,幾近語無倫次,眼神飄離不定滿屋子看,就是不敢看他。


    斬月將錦盒牢牢困在懷裏,眼裏有笑,又有拒絕,還有某些莫名的情愫,他再三強調道“我的!我的哦!”


    “那我就是……”想看看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來,斬月隨手抓了一隻超大號純純純金叉,在我頭發裏一插,細細端量後得出結論“滿土豪的,挺配你的,真的。”


    他語速急切而肯定,生怕我來搶那錦盒,潛意識把那盒子夾緊又夾緊。


    如果那盒子是個美人,此刻美人也是幸福得要暈醉了。


    我好嫉妒那個錦盒,我也想變成盒子……


    為了確保返回靈龍帝都的旅途順利,斬月決定避開主路,潛入林間繞道而行。藥奴為我們每人做了張人皮麵具,用來掩人耳目。


    墨軒貼上後立馬麵目善良了許多。


    藥奴貼上後,我以為可以趁機偷窺到他麵具下的廬山真麵,結果他用巨大的胎記遮住自己那張假臉的三分之一,我猜他大概是有麵具強迫症,不帶麵具也要把臉遮住。


    又或者……我邪惡想到,他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無鹽男。


    藥奴大約讀出我內心的想法,解釋道“哥就想試試醜是什麽感覺?”


    我“……”


    我的易容就不值一提了,簡單的小丫鬟變身小書童,波瀾不驚,毫無新意。


    斬月雖是變了普通模樣,通體的瀟灑絲毫難掩,就算他被化妝成一坨牛糞,我猜也是一坨華麗麗,閃亮亮的黃金牛糞。


    深林不似平坦大路,光線幽暗且氣息微潮,日光投射在地麵上的斑駁亮點,夾雜在滿地腐朽的枯枝落木中,隱隱透著泥土與青草的混合香氛,充斥著野性的肆意挑戰和原始的未知蒙昧。


    因我是個小孩,所以可以騎雪浪代步,低頭看見三個原本極品美貌,如今麵目普通的男子齊刷刷地尾隨馬後,突有一股自豪油然而生,我不顧死活大叫道“我乃東土大唐唐三藏是也!”


    “斬月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斬月聽聞淺然一下笑,照耀的那副皮相破顏升輝。


    “墨軒就是卷簾大將沙悟淨!”本想說是任勞任怨的苦力工沙悟淨,怕他修理我,就換成卷簾大將。


    墨軒保持不屑理睬我的高姿態。


    “藥奴就是……”一看他的臉,我就把話硬硬憋回去,想他是有多醜,豬八戒都被平白糟蹋了。


    “幸虧你沒說那三個字……”藥奴亮出一根銀針,鋒芒畢露,“三師弟,咱們該怎麽辦?”


    “涼拌!”墨軒難得溫柔笑答,不,應該是他的麵具和藹可親。


    不顧我大聲反對,藥奴將銀針往馬屁屁上使勁一刺。


    馬兒受痛嘶鳴,鳴聲震撼林間,飛鳥俱驚,四散逃跑。旋即雪浪後足著地,前蹄高揚,踩得枯枝哢哢作響,我整個人險些仰翻在地,隻能笨拙攥緊韁繩,雙腿夾緊,以防被馬兒甩脫,那雪浪平日裏乖巧通靈,今日暴徒一般的躁動不安,頻頻騰空反轉,若不是我身子輕,抓得緊,早就如了藥奴的願,一屁股栽在草叢裏。


    我被馬兒折騰的胃裏七葷八素攪作一團,十分膽量丟了六分,手心緊攥冷汗淋漓。可嘴上不願服軟,尖叫道“八戒惡徒,快救你師傅。”


    “哦?今日且看你個丫頭片子囂張幾時?”藥奴真是壞了良心,瞄準馬尾又是飛針一刺,破皮而出。


    馬兒就徹底激瘋了,四周撒野狂竄,林間密枝刮得我頭發狂亂,有的還劃在身上臉上,比比皆是,如鞭抽斥,疼苦萬分。


    話說寧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狐狸精,尤其是藥奴這種等級的狐狸,老謀深算又小肚雞腸,最是陰險。


    想我開始服軟認錯,怎會遭受這等罪過,可惜我天性固執,縱使從頭到尾紅痕一片,寧願牙關緊咬,決絕不鬆口哀求。


    雪浪又是一躍,我始終勢單力薄,身疲力竭雙手從韁繩中滑脫,身子倏地後仰翻飛,墜力之猛,著地就是骨折。


    冥冥中瞥見斬月飛身來救,墨軒一把擋住他的來路,見死不幫。


    我心下想死定了,千鈞一發之際,一隻無骨玉手橫空探出,及時拉住我腰間的腰帶,將我整個人穩穩橫提在半空,隻距地麵半尺。


    “可還敢造次嗎?”藥奴滿臉柔美,可惜配眼前這無鹽臉,怎麽看都倒人胃口。


    我身體停住,可驚魂未定,心裏噗通狂跳不息,看眼前的始作俑者格外惱火,嘴上倔強道“放開我,大豬頭!”


    “遵命!”藥奴好氣又好笑,果真放開我的腰帶。


    我一屁股跌坐在爛泥裏,腰痛的吃緊,呲牙咧齒大呼爽快。


    他們越得意,我越要大呼爽快。


    爽快,爽快,爽死了!


    藥奴看夠我笑話,搖搖頭惋惜道“劣根,劣根,冥頑不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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