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夜宴,盛情招待雀靈韻和淺華。奇怪並未請來梅姑娘,怕是引起尷尬。


    淺華命令我最好把他的臉搞得蒼白些,我給他塗了點白油,看起來像剛從墳裏刨出來的僵屍。


    雀靈韻心疼兒子的病況要求同坐一榻,淺華冷白著臉擠坐在斬月身旁,看得出淺華很喜歡自己的四哥。


    我被驅逐在最遠處,幾乎靠近門口的位置,我想正好,又可以遙遙偷望心上人,又可以吹吹過道的冷風,一舉兩得。


    漓瀟獨坐一側,他隔三差五朝我笑一下,估計是怕我遭受冷落,替我舒懷。


    我單手支臉認真觀察了一下雀漓瀟,他既有著月籠天涯的俊秀,又有著暖如東陽的溫雅,最重要的是,從某個角度看來,他和斬月竟有絲神似。


    如果我願意,他恐怕是連心都會掏出來的。


    雀漓瀟察覺我呆看他,臉上紅雲曖靆,煞是勾心動魄。


    選男人其實應該選隻會對你臉紅的,也許你以為是不成氣候的羞澀,但那是他的整個靈魂在為你燃燒。


    我偷看斬月一眼,他麵色有些不自然的嚴謹,手中的銀筷選足半天,才揀起一根青菜。


    淺華隨即揀起一根青菜。


    斬月再揀一塊素肉。


    淺華依葫蘆畫瓢揀起一塊素肉。


    斬月寵看他一眼,淺華居然紅了臉,裝模作樣咳嗽幾聲。


    斬月喝口酒,淺華喝口水。


    有意思,難怪我說這孩子的個性不該冷冰冰毫無人氣,原來是照著某人學來的,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怪模怪樣。


    其實斬月原先也不冷,隻是如今被我無恥糾纏後變了性子。


    也不知自己還可以無恥幾日,應以斬月的婚期為界。


    雀靈韻的貴人氣質卓爾不群,通體的華貴是旁人難以學及的,我仔細看她全身上下無一不精美,尤其是水靈靈的大眼睛最會說話。


    她的眼睛始終笑意橫生地細盯著自己的兒子,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講,她也有可能是盯著斬月目不轉睛。


    癡迷又絕望。


    雀靈韻眉眼鬥轉星移,藹笑道“今日虧得月兒的行風在封鱟山側,否則華兒恐遭不測。”


    難道不該謝我嗎?我喝一口悶酒,舉杯感覺斬月的視線冷射而來,嚇得我手慌腳亂改喝茶。


    他似有滿意道“今日索性淺華無事,否則在下的心裏亦是如火煎煮。不過為防病情突變,在下建議還是恭請韻妃帶著淺華返回聖殿,另請名醫治療吧!”


    這是什麽話?蔑視我的技術嗎?管他三七二十一,我舉起玉杯偷舔口裏麵的酒釀,純烈中夾雜一份穀甜,挺好喝的。


    淺華病懨懨道“不行,那個叫什麽蟲的大夫說了,我餘毒未除,絕對不可以劇烈挪動一分一毫,是吧……笨蛋!”


    我咳咳咳紅了臉,酒精衝擊在鼻腔裏,滋味難過地為首稱是。


    好小子,學會反利用我。


    斬月似是不想留他,雀靈韻心裏有數道“月兒你自幼喪母,十幾歲的時候才被你父王接入聖殿,我雖說從未給予你多少疼愛,可是也算你名義上的皇娘,如今你與龍庭鬧翻,難道連我也配不上你一句尊稱了嗎?”


    斬月立馬起身恭禮“皇娘息怒,兒臣知錯。”


    雀靈韻稍息怒道“父與子是父子情,兄與弟是手足情,現在父子情絕,難道手足情也要斷嗎?”


    “你們的大哥錦熵為人宏達,胸襟坦白可惜最為命薄,自十八歲同你父王一同絞殺鬼族孽障被圍困時,就人間蒸發,生死未卜。”


    “你們二哥頑炎心性特厲,暴躁好動,自你父王將他打發去靜海戍邊之後,他再未回過靈龍帝都。”


    “三哥伏逸,因為他的母妃地位實在卑賤,所以一出生便被遣至荒漠草原,至今未見其人。”


    “老五遊嵐是唯一的公主,淺華今年也還不及束發,剩下的弟弟都還年幼稚嫩。”


    “你與那人族女子將大婚的消息通告天下,卻不邀請任何一個兄弟姐妹,這似乎不太合情理吧?”


    斬月淺笑答“皇娘此言有理,不過兒臣早被除卻龍籍,認兒臣是真兄弟的,自會親自登門祝賀,何須兒臣多廢口舌,一一得罪呢?”


    說著,斬月寵溺地摸過淺華的烏發,我心裏冥冥之中覺得,他好像早已看穿淺華的詭計,隻是裝著不揭穿。


    起碼眾多兄弟姐妹中,還有一個是真心前來祝賀他的。


    隻是斬月似乎並不想讓淺華留下,不知何解。


    “怪隻怪……”雀靈韻自言自語低沉道“你的父王隻讓你一人獨姓獨孤……”


    我悶看一聲斬月,他仿若無聞,悉心給淺華的碗碟裏揀菜。


    獨孤,獨孤……


    這個尊貴的姓氏能給斬月帶來的是無盡的榮華呢?


    還是無盡的背叛與磨難?


    或許龍帝給予兒子的是刻意的寵愛,還是真誠的禁錮?


    過道裏疏風廖落,我但看行風頂端的靡靡紫月,總覺得斬月和這紫月一般,雖然照亮黑暗的天際,卻難以照射到黑暗的背影……


    看著……看著……紫月的皎潔裏似乎變出一點暗影,那暗影越來越近,越變越大,待視野開闊到看清來者不善。


    一具神秘的身軀,跨馬騰飛,從紫月構築的夢幻裏破夢而出,重重地撞擊在行風之外的紫色巨結之外。


    “咚!”的一聲如雷貫耳,長堤泄洪。


    仿佛撞得是我的頭皮,我的耳膜亦被震蕩轟鳴。


    斬月將淺華送至雀靈韻懷裏,急急奔向我坐的方向。


    雀漓瀟腿力驚人,已經飛躍至我身側,把我護進懷裏。


    斬月略換奔走的角度,直撲入院子裏察看頭頂的情況。


    我和雀漓瀟一同前往視野開闊處,舉頭瞭望。


    那身軀大約沒料想會有結界擋路,居然死心眼地駕馬再撞幾次。


    “咚……”“咚……”“咚……”


    聲聲震耳欲聾,催人冷汗。


    大概見撞擊無果,那人終於駕著跨下馬兒,揚鞭策馬,沿踏著結界光滑圓潤的外圍,咯噔……咯噔……禦馬滑翔,宛如一閃而逝的流星,消匿與行風圓周的隱隱約約中。


    他這翻馬踏行界,炸得界內天翻地覆,許多前來賀禮的貴客均跑出來躲難。


    斬月一邊命令墨軒帶領家奴安撫客人,一麵朝飛馬降落的地點火速奔去。


    我怕是惡人滋事,擔心斬月安危,跟在後麵追去。


    正跑著背後雀漓瀟揪住我的衣服撒手一扯,將我的身子抖在半空,他挫身一穿,我直接被他背在背上。


    他雙手緊扣我的大腿,搞得我怪尷尬的。


    “不要跑,我背你去看。”雀漓瀟動用瀟灑的逃跑姿勢,火速追擊斬月離開的身影。


    待我們追到行風門口,斬月立於門階,公孫遲和楚崡天帶領強健的家丁,已然將破壞者牢牢圍困。


    諸葛辯璣也早站出來看熱鬧,他身後何時多出兩條大漢,如同哼哈二將將他高貴地奉在身前。


    他見雀漓瀟來了,裝模作樣恭禮皇子駕臨,再看我親昵地趴在雀漓瀟的肩頭,紙扇一合笑得不陰不陽。


    我紅臉要雀漓瀟放我下來,怕辱沒他的身份,他反而言道“好久沒背蟲蟲,就想多背會兒。”


    我隻好看作罷,看來者何人。


    隻見一光頭和尚騎在馬上,濃重的酒氣直衝雲霄。


    他跨下之馬竟是可展翅遨翔的霄騰飛馬,此時已收回巨翅,原地噴著粗氣,似乎不喜歡它背上的人。


    和尚最是眼熟,居然是四破。我許久不見他,心裏可是想念這位朋友。


    四破還是以前那副天地不怕的粗魯模樣,隻是今夜虎目裏多少有些怒火。


    他也不言語,最先暴敲馬首一拳,聲音洪亮道“你是馬,還是猴子,給灑家站穩點行不行?”


    飛馬霄騰立刻四腿矗立。


    斬月見是熟客,立刻禮貌抱拳笑道“原來是四破大師蒞臨,請下馬進去敘敘舊話吧!”


    四破依舊坐在馬上,直言道“進去就不必了,灑家隻問獨孤公子一個問題,聽聞公子大婚,娶的姑娘可是你口裏的心上人。”


    斬月神色微變道“正是人族的柳舞梅,梅姑娘。”


    “那好,明人不做暗事,今日來此是灑家唐突,都是喝酒的時候聽說公子要結婚了,才隨手偷匹馬來。”


    四破朗聲繼續道“如果公子娶得是梅姑娘,那就把雪姑娘還給灑家吧!灑家今日來要收人。”


    “哈哈哈哈……”諸葛辯璣開心笑道“雖然一個和尚喝酒吃肉偷東西,但是現在還拐起女人來了嗎?”


    “你算個什麽東西,沒和你說話,就滾遠點!”四破怒聲嗬止諸葛辯璣。


    諸葛辯璣身後的兩條大漢怒火中燒,諸葛辯璣展扇一擋,兩人便乖乖置後半步。


    我這當事人聽得糊裏糊塗,四破僅是救過斬月一命,如今狂言斬月結婚,就要帶我走,這是什麽道理。


    “四破大師少安毋躁,我想大師不該忘記我找你時,大師已經信口承諾,將雪若交給我撫養的,如今為何變卦。”


    我騰得從雀漓瀟背後跳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斬月看得最深,漫如暗夜。


    原來在跟著斬月之前,我是四破養大的。那為什麽我一點印象也沒有,而且樹林相見時,他也沒有告訴我什麽。


    他隻說把一件寶物交給斬月照顧。


    “灑家是昏了腦子,不計後果才說的錯話,如今她也助你的心上人死而複生,你且過你的美滿日子,就放那孩子一條生路吧!”


    “大師現在說的話,才是昏話!”斬月突然來了怒氣,他似乎看了諸葛辯璣一眼,把淡淡的怒意投向四破。


    “大師喝醉了,還是先進行風休憩片刻,待明日酒醒,再從長計議。”


    “不行!”四破吼道“那孩子在你這裏得不到幸福,幹脆就跟我走,你可能不記得了,在樹林裏你幾乎是要死掉的,若不是雪姑娘把手腕割爛,給你過血,想也不會有公子如今的風流快活。”


    “我真心以為你帶走雪姑娘就可以讓自己的罪孽得到減輕,可是我每一日都在煎熬,反省自己是當日,不是不該引你來……”


    “她已經死了……”斬月打斷四破的獨白,他堅定不移道“雪若已經死了……”


    不!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我心裏不停地呐喊。


    “什麽?”四破有片刻的暈眩,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懊悔,還有橫殺一切的絕望。


    “哈哈哈哈……人心啊人心……”四破洪鍾笑道,奏響了一曲哀歌,“你果然沒有把她當個人來愛護……”


    “她死了……你也不可活……”四破虎目圓睜,充斥著爆裂的血絲。


    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或許不想讓他們彼此因為誤會而相殺。


    “住手!我是……”我幹脆告訴他們,我沒有死好了。


    一隻無骨的軟手瞬間住我張開的嘴巴,藥奴軟滑香舌靠近耳朵媚道“傻瓜,說出來,他們都得死……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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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雄怯怯地問一聲,有人在看我的書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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