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絕心的野蠻行徑,進入小樹林後,想來自己也打不過他,萬一他腦子哪根筋沒抽對,來個殺人滅屍,姐姐就虧大發了。


    他一駐足,我便主動承認錯誤道“絕心大哥,蟲兒福薄命賤,自知命格不祥天煞孤星,居然還漠視勸阻接近殿下,如今連累殿下遭此解難,蟲兒心裏亦是難過萬分,請絕心大哥降罪,蟲兒絕無怨言。”


    絕心頓了片刻,言道“昨夜,誰去過,浮界?”


    嗯?我看他殺人一般的行為以為是來興師問罪的?怕白璃魄的行跡被暴露,趕緊包庇道“沒人,真的,我發誓!”


    絕心使勁看我不語,眼神犀利如刀,幾乎鑽進我的脆弱心靈,他不會看穿我在撒謊吧?


    心裏正嘀嘀咕咕,絕心再道“可是,浮界上,似乎,被人,亂翻過。”


    難道白璃魄把我吻倒的目的是要在浮界上作手腳?屁大塊地方就矗立一棵孤樹,能有什麽好藏的東西。


    趕快再裝傻道“不可能,昨夜漓瀟沒有來接我,我就一直在浮界上練劍,莫非是金針羽苞鉤刮到什麽東西,讓絕心你產生錯覺?”


    “胡扯……”絕心固執得再揪起我的衣領,言談舉止多了絲不易覺察的戒備道“領你,去看。”


    他真是想起哪處是哪處,完全不顧女孩子的感受,把我像小雞崽似的提遛上就走。


    被他強行拖了一截路程,眼見從禦花園進入無極宮的殿群內部,繞著宮牆遛了大半圈跟遛狗似的,幾乎路過的男女都看見姑奶奶的慘況,絕心才鬆開手來,要我乖乖跟在他身後隨行。


    正要穿過雀無極處理政務的“麟梟殿”,遠聽有人甜蜜蜜地抱歉道“白兄久等了,今日陛下不太舒服,隻好改日再引薦白兄進麟梟殿吧!”


    絕心拉我要走,我衝在他前麵奔得更快。


    諸葛辯璣那個小糖人,見誰粘誰。


    “那不是衛靈士大人嗎?”諸葛辯璣遠遠地招呼絕心,絕心竟然真被黏住,伸手一把拉住我的領子。


    我大概沒跟他講過自己和諸葛辯璣的恩怨吧?


    絕心沒有說話,諸葛辯璣亦不介意,連連介紹道“這位是梟國來得巨賈白璃魄,今日本要進殿參見女皇,結果女皇鳳體微恙……”


    “殿下的傷情好轉了嗎?”諸葛辯璣的話題鬥轉星移,突然關心起雀漓瀟的身體。


    白璃魄從後麵妙然踱來,穿金戴銀的裝扮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刺得睜不開眼,數十圈金項鏈在烈陽下璀璨生輝。


    我的臉,火辣辣得瞬間燒至耳根。


    “您好,在下梟國白璃魄。”金光散去,他主動朝絕心打招呼。


    絕心看他一眼沒有吱聲,沉默的表情比平素裏更添幾分陰暗。


    我氣急敗壞地朝前走一步,故意踩踏在絕心的靴麵上使勁再使勁,絕心側首削我一眼,我趕快撤腳站得筆直。


    “白兄不要見怪,衛靈士大人不善言談。”諸葛辯璣圓場道。


    “沒有關係,在下僅是小小的商戶,今日蒙得丞相厚愛進入無極宮,又見得衛靈士大人的非凡身姿,白某已經三生有幸,銘感五內。”


    斬月總是這樣彬彬有禮,我簡直被他迷住了。


    諸葛辯璣很是滿意白璃魄的言談舉止,示意我道“倒是你怎麽見了本相不行禮?”


    幸虧麵具護臉,不然早詛咒麵前陽奉陰違的家夥,我瀟灑地朝他行個大禮,諸葛辯璣在絕心身上受的委屈,算是扯平了。


    絕心拉我一把,示意趕快離開是非之地,我也正有此意,突然忍不住地想看看白璃魄是什麽表情,他無所謂依依不舍,並著諸葛辯璣的肩膀一同朝反方向離開。


    濃濃得失落感立刻浮上心頭,昨夜裏分明溫柔得把人融化,今天所有的癡纏均被豔陽蒸發殆盡。心裏的小女人情懷陡然激增,臭斬月,根本不是真心wen我,騙子!!


    斂氣要走,白璃魄靈犀回首瞟了一眼,宛若清淡的煙雲,似有還無得軟軟飛來。


    秋波暗送,眉眼傳情……


    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的指間同時落下一顆細小的金珠,“嘣……嘣……嘣……”滾到我的腳底。


    我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一腳踩住,蹲下身子係鞋帶,心底噗通噗通地緊張萬分,偷偷拾起金珠的時候,宛若被捉奸似的渾身發顫,險些將珠子滑脫出去。


    白璃魄嘴上依舊答複諸葛辯璣的問題,眼裏的琥珀微乎其微地瞪了一下,淺諷的表情躍然臉上。


    好討厭!我像被調戲了一般捏好珠子,羞羞答答得跟上絕心速速離去。


    飛至浮界,絕心看我扭扭捏捏的動作極為不爽,嚴肅問道“金發男,認識?”


    極口否認道“絕對不認識。”心裏無端地甜蜜如糖。


    嘴上越不想提他,心裏越是如饑似渴地回憶,唇瓣的腫痛明顯還帶著足以窒息的甜蜜糾纏,尤其進了木屋,昨夜的纏綿悱惻曆曆在目,簡直把腦漿都要煮沸,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跳進去。


    絕心一副被惡心到的表情,沉悶警告道“離他,遠點。”


    離他……遠點!!!


    這警告無疑點燃積存已久的怨念,難道我不知道離他遠一些嗎?可是……縱使這般命賤,也隻想多看他一眼,我有什麽錯?


    絕心悶哼一聲道“是他的,問題,不是,你的。”


    “什麽意思?”心口倏然懸緊,莫非斬月露餡了?


    “他的,未來,是空白。”絕心冷冷吐出幾個字,把我的心也瞬間封凍作冰。


    什麽叫未來是空白?難道斬月這次來嘲歌城的結局……會是……死亡!!!


    我笑道“絕心你眼睛瞎了嗎?白璃魄那土豪金看起來一副大難不死的長相,怎麽會……”說不出口,連笑容裏都溶解著揪心的痛苦。


    情不自禁捏起拳頭,誰要傷他?我殺了誰!!!


    “不信,算了。”絕心無情地肯定道,忽而疑惑再道“你們,認識?”


    “滾蛋!”心裏頃刻怒火燎原,不管不顧地扭頭奪門而去。


    空白……空白……空白……


    什麽是空白?為什麽是空白?


    抖開金針羽苞,大約看準諸葛辯璣的府邸方向,徑自飛了過去。


    跌跌撞撞的撲身而去,灰色的翅尖攪起狂娟的風浪,絕心的話比這搖搖晃晃的顛簸更猛,更強,更絕望。


    一時間所有的複雜全部迎上心田,雀無極的猜疑……神秘人的詭計……羽殺衛的圍剿……


    包括我也是危險的存在……


    可是天知道,我有多麽想保護他,思念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距離,最終隻剩下絕心的一句:空白。


    根本沒有任何滑翔技巧,拚著一股哀然的寞落,居然真的在嘲歌城的無數座浮界內兜兜轉轉,滑若雪片。


    遙遙見到丞相府所在的結界,悲傷和痛苦一起揪扯著欲被風霆折斷的腰身。


    我這樣冒冒失失地跑出來找他,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危險。


    好蠢,好傻,心裏反複嘲諷自己的唐突,不過是絕心的一句廢話,怎麽就當真了?


    嘴上反複叮囑自己,沒事,沒事,沒事。


    眼裏竟冒出些水花,趕快俯頭擦了一把,再抬頭時眼前橫衝直撞飛出一隻碩大的鴬鵬,粗壯碩大的鳥獸仿佛受驚飛掠得既快又猛,宛若鐵蹄奔踏的野牛,全然沒有顧忌到即將撞擊的任何東西。


    我驚出滿身冷汗,慌忙調轉手裏的羽翅,已經覆水難收。


    寸陰尺璧間,一頭撞擊在鴬鵬高展的羽翎,被揚起的強力使勁一抽,拍打在太陽穴上如錘重砸,雙眼立刻被混黑遮蔽。


    整個人如同鉛注的鐵球,重重朝城市的下部跌落,粉身碎骨,彈指一揮。


    冥冥昏死之中,胸口飛出一道灼心的暖流,湍斥在五髒四軀,七筋八脈勃然大作,如沉痛的嘶吼,更如呼號的角螺,匯集全部的哀痛與絕望,陰森森得衝殺體外。


    須臾身子底下似乎騰起一股趵突泉般的轟烈飛流,如積電攢火的暴虐之風,將我卷入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巽風……


    我不禁閃過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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