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我筋骨快要散架了,但還是伸手一把拉住他的翅膀,心裏慌張道“你是怎麽了?漓瀟!”


    “我這副德行很惡心吧?”過了許久,雀漓瀟哀怨得歎口氣道,“沒有辦法,我的體質不能修武,剛才逼不得已,隻能把半截玲瓏璧璽吃了……那東西對絕心來說是解藥,對我來說卻是顯形劑……”


    他說得悲憤,連翅膀亦顫抖不停。


    “什麽……意思?”今天是真相大揭秘的日子嗎?


    雀漓瀟故意繞過我,默然臨靠在絕心的身邊,他覆下身子擁起癱軟如泥的絕心,用碎爛不堪的袖角慢慢擦拭著,被血汙染髒的臉龐。


    “絕……”雀漓瀟喚他一聲,絕心似有感應淡喘一口薄氣。


    “還好,我在乎的人都活著……”


    他的胸腔刺穿的利劍,微絢著邪異的血光,雀漓瀟咬唇一把揪出長劍,拋至遠側。


    “你不要命了嗎?”


    他側首不願見我,完全看不清他的喜怒哀樂。


    “漓瀟,你是怎麽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的無言徹底惹怒了我,仗著最後一絲力氣,我從地麵撿起一塊方石,投向他的翅膀,倒地是怎麽回事,簡直要折磨死人了!


    “你看不出嗎?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妖,是妖的後代,你懂嗎?”


    雀漓瀟哀怨對望,空白的左眼看起來驚恐卻迷茫。


    “我是雀無極和靈妖生的雜種,你……你不懂……”雀漓瀟捂住胸口的血窟窿,精神潰散道“明明流著紅色的血液,明明長著人模狗樣,卻也不過是最低賤的血統,卻不過象低級的散妖一樣陰森恐怖。”


    “我是個半妖,這世間最令人不齒的半妖!!”雀漓瀟憤然怒吼,似乎卻痛苦得連那抵死的呐喊,也變作蒼白無力的白紙。


    “這世上隻有絕不嫌棄我,也隻有他不介意我的真實身份。”他的聲音最終變作涓涓溪流,流淌過絕心的微弱呼吸。


    難怪絕心刺穿雀漓瀟的刹那,憑借雀漓瀟的身手,是絕對不可能阻擋絕心的……


    難怪絕心會有片刻的失神……


    我看他難過的要死,血淋淋的真相被撕裂開來的感覺真是令人油煎火燎。


    可他怎麽會是妖呢?他看起來是那般純淨而美好,幹淨得如同清冽的甘泉,怎麽會有如此不堪設想的秘密。


    “其實……我也有個秘密……”咬咬嘴巴,今天果然是真心話大放送的好日子。


    “其實我是……赤炎火蓮。”呃……說出來的感覺也不困難,“我應該也算妖吧,蓮花裏麵生成的東西,怕也就是屬於妖吧!”


    雀漓瀟的嘴巴囁喏片刻,生硬說道“你原來……也不是真的知道自己……”他忽而轉變再道“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我沒有聽清,繼續寬慰道“所以漓瀟,你還是你,跟我之前認識的時候毫無區別,所以……讓我幫你一次行嗎?”


    “怎麽幫?”雀漓瀟有些驚慌,他匆匆捂住自己的眼睛,抹得一臉血。


    我極快地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裏捏了再捏,讓他不由地握住我的手,由衷之言溢於言表道。


    “你看,你的手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暖,這就是你……”


    再將手撫摸在他的胸口,胸前的衣衫已經被血潤透,徹夜未眠的他臉色最是蒼白,脆弱得叫人心碎,輕輕地拂過他的胸口,再言道“你看,你的胸膛還是最溫暖的港灣,這也是你……”


    最後用手覆蓋他的左眼,柔慢地擦去上麵的浮血。


    “你看,你的眼睛依然是最明亮的鹿眸,這就是你……”


    “在我心裏,你就是永遠的雀漓瀟,無關乎血統,隻關乎你自己。你以前說過我不了解你,那麽此時此刻起,我想重新了解你,好嗎?”


    “蟲蟲……”雀漓瀟淚如雨下,仿佛罪孽深重的人找到了聊以**的庇護所。


    其實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人的出身不是對錯可以區別的,我們都是別人眼裏的渣宰,可我們應該活著,為自己而活。


    他突然伸手,將我們三人抱作一團,隻覺得其實活著,才是最好的。


    替漓瀟處理好傷口,幸虧他提前服用玲瓏璧璽,再騙他吃了幾顆血丸,我們相依著靠在柷鶇的溫暖的羽絨裏,靜靜等待絕心恢複。


    我真是很好奇絕心的頭頂為什麽密布金針,雀漓瀟被我追問幾遍,總算繳械投降。


    他開始講述關於絕心的故事:


    話說人神迦釋蘿原本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顆名喚“連”的靈珠。


    這顆珠子也無特別巨大的神力,但是聽說可以召喚其餘九顆不同威力的靈珠,最終化作法器“流雲之歌”,這串法器詭異嗜血,在幽幽古國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人族那時也是極其囂張的種族,在古國四境到處為非作歹,肆意屠炭生靈。


    雀無極的祖先曾聯合其餘大族齊力攻擊迦釋蘿,但是迫於“流雲之歌”的毒辣,屢屢破敗。


    於是朱雀鳳族的祖先便心生一計,他們亦派出大量的人手四處奔尋,希求能找到與流雲之歌相抗衡的法器,最後千年過去,也都無疾而終。


    一代代的老祖先慢慢死去,開始有人提出新的意見,與其耗費精力去尋找,不若自己來製造一顆於“連”珠相媲美的靈珠。


    於是,雀漓瀟的祖先開始嚐試新的方式——提煉精魂,以凝縮作靈珠。


    他們實驗了各種方法,用盡各種手段,發現不管什麽物種,隻有在極端的痛苦之下,才可以激發無盡的潛能,於是他們研究了各種駭人的酷刑,用最慘無人道的手段將絕心所在的品質奇高的族群一舉抓獲,並將百萬人一同提煉,最終隻活了絕心一個。


    但是造化弄人,絕心並不是完美的實驗品,他隻有部分靈珠的感應力,而且他心裏的怨毒太深,導致半顆靈珠蘊涵著冤魂的狠毒,怕他最終會報複朱雀鳳族的滅族之仇,所以雀漓瀟的祖爺爺用金針封死了他的全部記憶,叫他規規矩矩地呆在嘲歌城。


    聽完這個故事,我簡直義憤填膺,在地麵站起來走幾個來回大叫道“要不是絕心這個老男人和我纏鬥一夜,我真該放他進入嘲歌城,殺光那些兔崽子,王八蛋!!”


    “可是當年犯下滔天罪行的人大部分已經入土,還有一些也隻苟延殘喘,其餘的都是無辜的百姓,放絕心出去也隻會傷及無辜。”雀漓瀟眨動著空白的眼睛,不自覺得摸了一把。


    他總是這般在意自己的半妖身份嗎?


    “那你的皇爺爺為什麽叫你去給絕心吃玲瓏璧璽,你連功法都沒有,如何阻止發狂的絕心?”


    現在連玲瓏璧璽也被吃個幹幹淨淨,將來萬一金針再次鬆動,豈非真要由他滅國?


    “對呀……”雀漓瀟意味深長道“就是要我親自去看守絕心,最好是死在他的手裏,這樣才可以間接抹去朱雀鳳族最不齒的一筆孽債。”


    “起碼絕心殺了我的瞬間,才會給別人製造一箭雙雕的機會……”


    我突然不想說話,此刻說話變得如此沉痛。


    撫手細摸著他的羽翼,宛若塗抹油脂的工藝品,根根羽翎絲絡分明,潔白如同秋水涵天時的那一眼暇光,孕滿了生機勃勃的躍動,更是溫和醉人的觸動。


    世間能有如此動人心魄的傑作,卻因?世俗的等級而蒙塵。


    “蟲蟲,求你件事?”雀漓瀟的臉色煞是難看。


    “你幫我把這翅膀砍去行嗎?翅膀是我妖氣凝結的位置,如果不砍掉翅膀,我的臉根本無法恢複。”


    “正好背上存著羽牙的鞭痕,這件事很容易隱瞞過去,更不會引起母皇的注意。”


    “我可以拒絕嗎?”情不自禁退後半步,雀漓瀟抄手一把捉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安放在他的眼睛上,遮蔽那隻空洞無物的眸子。


    “不要害怕,我從小到大隻妖變過三次,前兩次都是絕心替我動手,這一次我想讓你來。”


    見我憂心忡忡,他再接再厲道“因為我想用正常的眼睛,認認真真地隻看你一人,拜托了。”雀漓瀟將金針劍遞送手間。


    刀劍無情,反覺得我的手更加的殘忍,竟能冷寒過鋼鐵的溫度。


    緊緊摟住他的肩膀,他的氣息就在耳邊若有似無地吐露道“別怕,我早習慣了……”


    聽他的話語,我深深為他痛惜,咬牙忍住心裏的千言萬語,對準那片遺世獨立的絕美羽翅……


    揮刀,濺血,羽落……


    “這世上,我隻允許你傷害我……”雀漓瀟抵死摟緊我的身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反而心髒被血淋淋地扯裂開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為它真的見不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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