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請得起他吃市中心的法國餐廳,卻還“假模假樣”地住在這種地方。


    這不是她最信手拈來的欺騙、博同情嗎?


    身體在頃刻變得寒涼,剩下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如何反駁?他有一萬個理由這樣看待她。


    被水浸潤過的眼眶在蒸發後微微發澀,梁風無聲地望著他,看見他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走到門邊,抬手依舊溫柔地撫了撫梁風的肩頭,輕笑道:“我今天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房門隨後被他順手帶上。


    屋子裏,陷入徹底的死寂。


    確定他生氣了,是他最最擅長的那種含著冷意的笑。


    梁風久久地站在門口,沒有動彈。


    隻覺得今天分明少打了一份工,可為什麽,還是那樣的累。


    -


    生氣,其實說不上來。


    傷心,或許有一點。


    隻是一切情緒在那次離開輕井澤之後,都變得無足輕重。她已有過一次撕心裂肺,其餘的都顯得不那麽痛了。


    倒是他的西裝,是真的落在了她家裏。


    梁風第二天把西裝送去了幹洗店,拿回來的時候已是一周後。


    打電話給趙輕禾,她甚至不確定沈頤洲是否還在倫敦。


    “他住在倫敦自己的家裏。”


    “我把西裝送你那裏去,或許他下次去你家的時候,你可以順便交給他?”


    趙輕禾沉默了會,如實交代:“其實我哥有和我說過,如果你打電話來說送西裝的事情,叫你直接送去他家。”


    梁風:“……”


    “……梁風”趙輕禾遲疑出聲,“你和我哥……在談戀愛嗎?”


    梁風踟躕了片刻:“沒有。”


    “上次你說我哥是好人,”趙輕禾停頓了一下,“我覺得有必要再和你糾正一下。”


    梁風抿唇去聽。


    “我哥其實人品不行……不對,很差!”趙輕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他在感情上是渣男!”


    “……好,我會注意的。那要不然我西裝還是就送到你家好了?”


    原本以為趙輕禾會同意,誰知道她下一秒就矮了氣焰:“算了算了,這事我哥特地打電話來‘警告’過我的,你還是送過去好了。地址一會我發你。”


    梁風忍不住輕輕地笑,心裏接受她的好意。


    “沒事,多謝你關心。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趙輕禾思索片刻:“你幾點去?”


    梁風徹底笑出了聲,不再逗弄她:“逗你的。我不過是去送趟西裝,沒事的。”


    電話掛了之後,趙輕禾很快發來了沈頤洲在倫敦的住址。


    梁風在地圖上搜索了位置,臉上笑意淡淡散了去,低頭去門口穿鞋。


    出門的時候,倫敦天色已有些暗了。


    她下班才從幹洗店取回的西裝,一來二去耽誤了不少時間。


    沈頤洲住得意外得並不遠,步行距離隻有不到一公裏。


    梁風拎著西裝一路走過去。


    十分鍾左右,到達了一座聯排別墅的門口。複古英倫風的外牆,建築頗有些設計感。是這片街區走過來算得上高檔的房子。


    梁風又在手機上確認了一下門牌號,隨後按響了一側的門鈴。


    鼻息微微屏住,等待門裏的人出來。把西裝交給他,然後離開,是梁風原本的打算。


    卻沒想到大門打開後,出來的是一位麵生的婦人。


    年齡約莫四十多,穿著一套深色的半裙製服。


    梁風剛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就聽那婦人笑著問她:“是梁小姐吧?”


    梁風微微站定腳步,還看見那婦人側了身子請她進去:“您幫著把西裝放進沈先生的衣帽間吧。”


    天色已經很暗了,此刻婦人側身讓出的門口,顯現出一種燈火充盈的明亮。


    如果是最開始剛剛跟在沈頤洲身邊的梁風,現在定還不知道這婦人為何一定要自己將西裝送進去。


    僅僅隻是想要拿回自己西裝的話,他甚至不會給趙輕禾去那個電話。


    又或者,沈頤洲什麽時候、怎麽可能會對一件西裝如此的上心?


    他要的不是西裝,他要的是她來。


    心裏有淡淡的冷意,笑容還是自然而然地掛上了嘴角,梁風輕聲道:“好,麻煩您帶路。”


    大門緩緩地關上了,梁風跟著走進了屋子。


    她什麽都沒有看,隻默默地跟在那婦人的身後,穿過前廳上了二樓,在一間臥室的門前停了下來。


    “衣帽間就在進了臥室的右手邊。”


    梁風無聲吸氣,輕聲道:“多謝。”


    “梁小姐,您客氣了。”


    空蕩蕩的房子。


    從剛剛進來到走進這臥室,梁風都沒再見到第三個人。


    或許是她多想了。


    腳步無聲地朝一側的衣帽間去了,臥室裏沒開燈,衣帽間裏也是昏沉沉。


    梁風不想多事,隻想著放完就直接離開。


    衣帽間裏也空蕩蕩,隻稀疏地掛著幾件衣服。實在不像是常住的地方。梁風隨便找了個位置,抬手將西裝掛了上去。


    右手離開西裝收回的一刻,聽見身後清脆的一聲“哢噠”。


    心跳落了下來。


    梁風依舊背對著房門,一動未動。


    像是驚訝、更像是期待。


    聽見他腳步聲不緩不急地踱到她的身後,微微彎身,靠近她。


    黑暗中,呼吸變得更加敏/感。


    似一隻無形的手,緩慢地在她臉頰摩挲。


    梁風不自覺別過了臉,想退後。


    卻被他一動不動的胸膛擋住。


    “你衣服送到了。”她聲音很輕,語氣客套。不肯遂了他此刻旖旎的氛圍。


    於是,察覺到他輕笑的氣息酥麻地灑在她的脖頸。


    而後似真的在意她一般,哄她:“生氣了?”


    梁風屏息,眼眸垂下:“生什麽氣,你那天送我回家我謝你還來不及。”


    “那就是生氣了,”沈頤洲抬手輕輕摟住她,“我給你賠不是?”


    依舊是浪蕩的、輕浮的道歉,梁風有些氣笑。她伸手去掙,反而被抱得更緊:“你最好快點鬆手,我有個好朋友提醒我,她哥哥在感情上是渣男,叫我離他遠一點。”


    沈頤洲聽言也低低地笑了起來,他頭俯得更低,唇齒幾乎要觸碰到梁風的肩。可偏偏又還未靠到,叫她渾身酥麻難耐。


    梁風實在忍受不了這種高強度的親昵,更怕自己下一秒也腿軟倒在他的懷裏,於是艱難地轉過身子來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勉強得來一點間隙,“警告”他:“你再靠近——”


    可梁風話未說完,唇齒就被人強勢地徹底封上。


    這裏不是車水馬龍的擁堵路上,而是他沈頤洲私有的、絕不會被打擾的宅邸。


    於是他肆無忌憚、也絕不會停止。


    卻沒想到梁風這次是鐵了心地要反抗。


    絕非是半推半就。


    她受不了他這樣不明不白地就把這事翻了篇。


    即使他好聲說“我給你賠不是”,也不過是他裝模作樣的“低頭”。


    氣息在他終於肯鬆口的下一秒重回,梁風在黑暗中劇烈地喘/息。而後咬住唇,低聲道:“我沒有騙你。我沒有裝作沒有錢,也沒有故意要博你同情。我隻是想請你吃頓飯而已。”


    她知道自己現在正是沈頤洲最討厭的樣子,較真、執拗,非要把話說清楚。


    她明明把錢還給了他的,他明明知道她現在本該就是沒錢的。


    不是隨隨便便就請得起他在市中心的法國餐廳吃飯,是她在洗澡時千回百轉才心痛地從第二年的學費存款裏摳出的一點。


    知道自己曾經的確劣跡斑斑,也知道此刻的話語不值得被信任。可被沈頤洲這樣輕描淡寫、漫不經心地一語揭過時,梁風還是忍不住爭辯。


    氣氛也就這樣冷下來。


    梁風不再說話,昏暗的衣帽間裏,沈頤洲無聲地垂眸看著她。


    不是沒打過電話再去問趙輕禾,趙輕禾也說她除了上學打工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和任何人戀愛。


    “你知道她一天要收多少臉書dm嗎?光我偶然看到過一次,就至少有七八條。”


    “我們學院裏有個富二代,也是開庫裏南的,孜孜不倦地追了梁風兩個月,梁風連個眼神都沒給人家。”


    “你別追梁風哈,你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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