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平靜、緩聲地將所有的故事和盤托出。原來他們之間的故事,這樣的短,這樣的蒼白,這樣的充滿算計。


    可心裏輕得像是一縷塵埃,終於緩緩地落了地。


    梁風不再去看沈頤洲,她走到自己來時換下的衣服旁,已準備要離開。


    卻聽見身後,沈頤洲很輕地笑了笑。


    她轉頭無聲看過去。


    灰色的沙發上,沈頤洲慢條斯理地點了一支煙,抬眼,看著她: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梁風站定在原地。


    他似是一點都不驚訝,眼眸裏有幾分冷意,卻仍是拂著笑的。


    又說道:“從你那天問過賀忱之後不久,我就知道了。”


    以為自己早已墜落到了穀底,卻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聽見胸膛裏呼嘯而過的冷風。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啊。


    原來,她早就是赤/裸/裸了啊。


    梁風心裏想笑。


    又這一切現在有什麽關係呢?


    他們已經塵埃落定。


    梁風聲音幹而澀,回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而後,又垂手要去拿自己的衣服。


    “梁風。”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梁風停住動作,她眼眶裏不自覺濕潤,不明白他為何一次又一次喊住她,像是不想叫她離開。


    這想法叫她不爭氣地想要落淚,可又清楚地知道這隻會是自取其辱。


    她想走,不想再留在這裏。


    卻聽見沈頤洲輕聲說道:“我父親死了。”


    梁風在下一秒驚愕地看過去:“……什麽時候?”


    沈頤洲平靜地看著她:“十月二十一日,淩晨三點四十。”


    梁風似是被雷劈中,雙唇張開,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你說……是十月二十一日嗎?”她艱難發出聲音。


    沈頤洲點了點頭:“我騙了你。”


    他站起身子,走到了梁風的身邊。


    外套脫下,將她完全地罩起。


    “就像你騙了我。”


    太多太多的事情在這一瞬間湧上梁風的大腦,她試圖去理出一個合理的邏輯,試圖去找尋一個沈頤洲欺騙她的理由。可無論她怎麽想,都想不到他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勁騙她回來?


    手臂無力地撐在一旁的沙發扶手上,梁風抬起頭去看沈頤洲。


    他伸手,從後抱住她的身子,叫她不至於跌坐下去。


    那雙她曾經癡迷的眼睛,那張她曾經沉淪過的唇。


    如今近在咫尺。


    像是他們最好的時候,她睜眼就能親吻得到他。


    此刻他望著她,眼眸裏那輕浮的、漫不經心的笑意不複存在,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燃起的火星,燙落在她的心裏。


    “既然你已經向我坦白,那麽我也向你坦白。”


    沈頤洲看著梁風:“我父親早就死了,這是我騙你的第一件事。”


    “結婚證是假的,這是我騙你的第二件事。”


    “昨天到今天,我因為有事不得不離開一段時間,這是我騙你的第三件事。”


    梁風抬眸看著他,唇色發白。


    “……你,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的。那是不是,是不是剛剛嚴琛的出現也是……”


    “也是我從中引導他過來的,包括昨天的拍賣會。”


    頭腦在一瞬間爆炸、轟鳴。


    梁風直直地看著沈頤洲。


    他如此計劃周密、步步為營。布下一張局,而後遊刃有餘地看著他們“遊戲”其中。


    是他逼著嚴琛發瘋,也是他逼著那顆炸/彈徹底爆炸。


    這一次,他把她騙得團團轉。


    這一次,他把他們騙得團團轉。


    梁風久久地、久久地被他抱在懷裏。


    眼前的世界似在震蕩、毀滅和坍塌。


    可他做錯了什麽呢?


    他什麽都沒做錯。


    他隻不過是做了她對他做的事情罷了。


    艱難地再聚起一縷氣息。


    梁風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蠢了。你說的話、做的事,我總是分不清真假的。”


    她身子說著就要無力地滑下去。


    沈頤洲卻更緊地抱住了她。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騙過你。”他說。


    梁風目光輕顫地看過去。


    他漆黑的雙眸無聲地看向她。


    梁風想起很久之前一個初冬的早上,他們一起靠在客廳的窗邊,共抽同一支煙。


    她曾經短暫地窺視過片刻“真實”的他,然後迷霧重新將她籠罩。


    而此刻,她再次看向沈頤洲。


    像是那天早上,她曾經看見過的“真實的”沈頤洲。


    他們共同靠在初冬的窗邊,外麵下了密密的雪。


    天地之間安安靜靜,他把她抱在懷裏。


    對她說:


    “最後一個謊言,是我那天說,我想過你。”


    “梁風,我不止想過你。”


    作者有話說:


    嘿嘿,有沒有人顴骨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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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六十/美夢成真


    梁風雙手不自覺中緊緊抓住沈頤洲的襯衫, 聲音幾乎被哽咽淹沒,眼淚無法控製:“……我騙過你……”


    “我原諒你。”


    “沈頤洲……我沒和、我沒和嚴琛再有過任何的關係,”她抓住沈頤洲的襯衫像是抓住他伸來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和他在你之前很早就、就分手了,之後我絕沒有再和他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我那天從戴明善那裏離開後,的確是去了他的房間……但是, 但是我真的沒有和他睡覺……之後也沒有……”


    她淚眼輕顫看著沈頤洲。


    他連半秒都沒再叫她煎熬:“我相信你。”


    梁風泣聲更大:“你為什麽還願意相信我?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相信我了。”


    “那你還會騙我嗎?”沈頤洲問她。


    梁風拚命地搖頭:“不會, 不會。沈頤洲,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那我就會繼續相信你。”沈頤洲緩聲說道。


    梁風徹底崩潰。


    她哭得歇斯底裏,connell不是她的神父,她不會在那裏獲得任何的寬恕。


    隻有沈頤洲能寬恕她、原諒她、拯救她。


    她在這場爆炸中墜落,卻沒有徹底墮入塵土。


    而是被他穩穩地接入了懷裏。


    痛苦、掙紮、後悔、絕望。那些曾經折磨過梁風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了寬恕、得到了釋放。


    她痛哭, 也覺得徹底的解脫。


    最後, 終於脫力。


    身子完全地站不住了,沈頤洲抱著她重新坐回了原來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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