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才私下找了噶爾臧,想探查下他的破綻,若有可疑,元衿帶著太監來能幫一把。


    可沒想她卻橫衝直撞、當場發作。


    “嘖,你辦事一直這麽講道理嘛?”


    “事關重大。”舜安彥向來謹慎,前世今生都是這樣穩紮穩打的性子。


    “看出來了,婆婆。”


    元衿理了理自己的發髻和虎頭帽,保持住自己可愛的小仙女形象。


    “算了,就等皇阿瑪審吧。”


    舜安彥抬手指指背後,好看的手指上還有那日硝煙熏黑的痕跡。


    “就這麽等?”


    他心裏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康熙已經快要聽到風聲,帶人殺過來了。


    “一為三姐,二為江寧,三為我生病,他實該多挨幾頓。”元衿捂著心口說,“你擋嚴實點啊,我看不了血,我害怕。”


    作者有話說:


    咳咳,小燕子是冷靜掛的,圓子才是凶殘掛的。


    啊啊啊啊,蒙古我瞎編的,別杠我!


    那個死後閨蜜的事,是那天和我閨蜜說起,如果我兩誰掛了一定要先把另一個帶下去,主要是怕活著的那個傷心過度在棺材旁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咳咳咳,那我會從棺材裏爬出來捂她嘴的!!


    第42章


    穿越前,舜安彥作為“鄢洵”從來沒認真看過元衿,隻圍繞她的那些故事不斷傳到他耳朵裏。


    而現在看那些傳聞有跡可循。


    身後的噶爾臧被打的什麽汙言穢語都罵了出來,而下令的她卻眯著眼不斷打著哈欠,時不時揉揉耳朵——嫌吵。


    舜安彥撇開了頭,嘴角向上彎了彎。


    元衿卻眼尖地抓住這一幕,虎頭帽生動地甩了甩,軟軟的嗓音吼他:“鄢少爺!人不許歪,站直了!”


    舜安彥無奈,隻能挺直了背脊,和當年剛入伍罰站一樣的,立在前麵。


    青山突然害怕地扯了扯元衿的衣服,“公主,萬歲爺和阿哥們?”


    “怕什麽,扶我。”元衿伸出自己的手,病了幾天原來白嫩的手臂都瘦了一圈,青山扶著都能被她的骨頭膈到,“你站穩點啊,我要靠著了。”順手摘下了虎頭帽。


    舜安彥垂頭瞧她。


    三、二、一。


    元衿瞬間紅了眼圈,渾身和抽幹了力氣一樣,軟綿綿地靠在青山肩頭抽泣。


    他下意識摸了摸眉心,又被元衿狠狠瞪了眼。


    “住手,怎麽回事?”康熙不可置信地看著,轉頭找人,“元衿呢?人呢?”


    抽泣的元衿對舜安彥使了個眼色,他無奈地轉身朝康熙下拜,“奴才舜安彥給萬歲爺請安,公主受驚不適,正在樹下休息。”


    康熙大步走來,走的太快,身上的常青色袍子都虎虎生風。


    他無情剝開舜安彥,急瞧自己的女兒,“這是怎麽了?”他蹲下摸了把元衿的額頭,“怎麽冰涼涼的?吹風了?”


    元衿抽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是個叛徒,皇阿瑪,我害怕!”說罷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元衿再醒過來時,連三公主和四公主都不在,隻有梁之惠和青山等人守在院子裏煎藥。


    見元衿醒了,梁之惠倒出一碗濃濃的湯汁遞給青山,“請公主滿飲此杯。”


    那裏麵應是加了黃連之類,一靠近元衿鼻子,她就被熏得想死。


    “梁太醫你針對我。”


    梁之惠清理著藥渣,一派醫者仁心的形象,“隻是為公主虛弱的身體著想而已,且公主千金之軀才有這些雪蓮、人參可用,噶爾臧台吉在獄中可得不到這些藥。”


    元衿倏地從床上撐起來,“他進去了?”


    “死牢,大阿哥已領人千裏加急,奔赴關外廢喀喇沁親王,捉拿一幹人等,另立旁支。”


    元衿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暈,光芒也重回灰撲撲的眼睛,“審出來了?”


    “寧死不屈。”梁之惠倒盡了藥渣,放下藥碗,擦了擦手後,白淨的書生臉上浮出些精怪,“可惜死比生簡單總有些熬不過的痛。”


    “梁太醫你……”


    “傷藥裏多加了點生草烏。會抽抽著疼。”


    “阿彌陀佛,醫者仁心啊。”


    “有公主做榜樣,微臣一切皆效仿公主。”


    元衿雖語塞,但又暗笑梁之惠是個可用的明白人。


    梁之惠留下了張藥房,“公主按時用藥,您的情況,康複前都不宜再挪動了。”


    其後不久,是頂著兔子眼卻激動不已的三公主來和她說了原委。


    在梁之惠那帖死去活來的傷藥下,噶爾臧最終招供,是原大召寺喇嘛攛掇了漠南漠北交界帶的王公,借著僧侶寺廟的外衣勾結南方逆黨在南巡中鬧事。


    “漠北才打第一仗,準噶爾還有一大半的兵力盤踞在歸化前線,如今朝廷和那裏新降的王公們都微妙的很,皇阿瑪是想全部編入紮薩克冊封親王郡王,可他們卻不想放棄蒙古大汗的稱號,這才被有心人從中挑撥。想把南方煽動亂了,再在來年北方開戰時有與朝廷討價還價的餘地。”


    其實元衿也是穿來才知道,原來電視裏噶爾丹一死蒙古就平定都是瞎編,清朝此時在北方的前線連敦煌都沒到,哈密伊犁烏魯木齊都還遙不可及。


    聽胤祺的說法是,朝廷也是借噶爾丹和喀爾喀打起來的機會,才把兵鋒伸出陝甘一帶,而被噶爾丹揍得死去活來的蒙古人明明靠朝廷的接濟才勉強存活,卻還心有不甘時有反叛。


    但經此一鬧,康熙立即抓住了把柄,讓大阿哥拿了噶爾臧血押口供出使北方,不但傳閱大漠南北羞辱這群人,且逼大召寺原主持和噶爾臧之父自盡,又奪大召寺聖寺地位,逼得漠北蒙古羅桑丹貝堅讚法王下敕除叛黨教籍。


    自然,也取消了漠北、漠南本要定下的婚事。


    三公主得以解脫不說,連四公主都長舒一口氣——據說原本漠北有部落已在向康熙求娶其他公主。


    但這些事都與元衿無關了,她隻有聽八卦的份,其餘時間躺在屋中日日自怨自艾,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如何把這具破身子養得好些。


    這一躺就是小半個月,期間康熙為安全把公主們和年齡小於十歲的阿哥留在江寧,帶了三、四、五等赴蘇杭一帶,元衿日日躺在屋中,一會兒聽說三哥四哥在蘇州詩興大發,一會兒留在江寧的幾位公主阿哥在郊外布施重塑佛像金身。


    甚至聽說五哥都能在杭州湧金門連中五發。


    反正人人都在江南快活,隻有她沒有。


    她曾經最熟悉的江南,她現在卻隻能養病。


    終於是熬到了五公主的生辰,元衿被允許出門,和姐姐們出城小晃一圈。


    前世她外婆家在南方,十幾個寒暑假讓她玩遍了江南山水,對於姐姐們來說有趣至極的江寧群山於她並不陌生,甚至江寧的明城牆都無比熟悉。


    隻有大報恩寺,她從未見過。


    她點名去那裏。


    經過那日血戰,康熙命江寧織造曹寅重新物色方丈和尚,要將大報恩寺重妝點再升規格,她們去時新任主持正要開第一次光。


    三公主最近婚事作廢,見什麽神都要拜一拜,於是拉著四公主就往大雄寶殿衝。


    隻得元衿悄悄帶人轉了彎。


    她讓青山他們守在樓下,獨自重新爬上了琉璃塔。


    九重琉璃塔,她的身體卻隻能支撐到第五層。


    元衿靠在窗邊,聽佛鈴聽梵音看江寧。


    不,對她來說,是清朝的南京。


    她趴在窗前,靜靜地凝視著南京蜿蜒的城牆,很久很久。


    不一會兒,聽到了身後梯子嘎吱作響。


    “讓你們別上來。”


    來人頓了頓,輕聲說:“公主,我來給您送東西。”


    熟悉的聲音,那天就在這窗前,她還在訓他。


    “鄢少爺,我沒要任何東西。”


    “是嗎?公主,您再仔細想一想,切割過的火彩寶石,嗯……荷蘭人說是什麽雙台麵?配了珍珠鏈子的。”


    元衿突然回眸笑說:“本公主仔細想了想,是要了!”


    舜安彥從梯子上爬了上來,受傷的手臂已經痊愈,手裏拎著個蓋著紅綢布的竹籃,高大的人慢慢地蹲在元衿麵前。


    元衿很是嫌棄,“鄢少爺,寶石啊,你能不能配個好看的盒子?這什麽破籃子?”


    舜安彥淩厲的麵孔此時很柔軟的神情,他掀開籃子,小聲說:“你看看?”


    籃子裏伸出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天真無邪地對著元衿“喵”了一聲。


    元衿對著這小東西愣了愣,才伸出手指揉了揉它的小下巴。


    “喵~~”


    小貓很乖巧,通身渾白的長毛,隻有兩個耳朵上覆蓋著灰色。


    它把腦袋靠在元衿的手心裏,她手小,它的頭也小,窩在掌心裏萌化了人心。


    再撓一撓,還能碰到它脖子裏的項圈。


    元衿勾手指取了下來,是一串巴洛克珍珠掛著一枚雙台麵切割的紅寶石,在這時代應該是西洋才有的東西。


    元衿握著寶石左右看了看,評價道:“還行吧,比宮裏的好點。”


    “你就將就點吧,就是佟家那麽有錢,我仆從去買時也嫌貴。”


    “那這貓呢?”


    “你好像以前有隻貓。”


    元衿點頭,可又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舜安彥抿抿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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