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進喜桃,一是為了贏得比賽,二是為了證明,女人不比男人差,不與男人結婚,一樣能活得好好的。


    桃楚道:“你是不喜歡他,還是不喜歡男人?”


    盤巧道:“蘇姑娘,不是我為我侄子說話,不過盤雷與其他男人相比,倒還不差。你看他相貌尚可,為人也仗義,府裏的人都喜歡他,至於家境,雖不是大富大貴,小富安康也是足夠了。”


    即使是一向不多嘴他人私事的盤巧,在看到侄子陷入單相思時,也忍不住為他說句話。


    蘇辭搖搖頭,道:“他再好,我還是不喜歡,哪條律法規定女人碰到好男人就要結婚了?”


    這話一出,盤巧也不好再說什麽,倒是桃楚忍不住笑起來。


    蘇辭瞪她一眼,道:“你笑什麽?”


    桃楚道:“誰說沒有規定?我就知道一條,無論女人,還是男人,到了年紀還未婚,就得交未婚的稅錢。”


    在場還沒有結婚的兩人都沉默了。


    桃楚道:“所以,我這是在為你考慮呀。”


    蘇辭道:“……真是多謝了。”


    桃楚道:“小意思哎痛痛痛!”


    蘇辭恨恨道:“痛就少說話!”


    蘇辭手一鬆,這才放開桃楚的臉。


    桃楚揉揉臉:過分。


    ————


    長安城的賽馬本來是屬於貴族們的運動。


    因為平常人家沒有錢買馬,也沒有錢養馬。


    不過由於前兩位國主喜歡馬球,無悲一度掀起了全民學習馬球的風潮。


    長安城裏不日準備舉辦賽馬,這次賽馬的地方在內城靖康坊。往年參加賽馬的人都是貴族,不過這次不一樣,長安太守之女秦眠主張,但凡對有意願者,無論女男,無論富貴貧窮,誰都可以報名參加此次賽馬,且獎品豐厚。


    長安城秦太守是位穩重豁達之人,每年的賽馬都由他主持,聽說是女兒秦眠一直央求他,他又一向疼愛女兒,這才答應了秦眠的請求。


    長安城裏的百姓,或多或少聽說過秦太守之女秦眠驕縱頑劣,她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溫柔穩重,簡直要被秦太守寵壞了。


    比如秦眠非要跟著弟弟一起讀書。秦太守自然不會讓女兒成為文盲,還特意請來了京城名師來教導女兒的禮儀,希望女兒能夠知書達禮。偏偏秦眠不知好歹,不去學女人該學的東西,非要學男人學的東西。好在秦太守寵愛女兒,秦眠鬧過幾次後,便依從了她。之後,無論弟弟學什麽,做什麽,秦眠都要跟著去學、去做,久而久之,她的名聲一天比一天壞。


    百姓對此議論紛紛,都覺得秦家的女兒一定難嫁,誰會娶這樣蠻不講理的女人為妻?偏偏京城裏的三品官員向秦家提親求取秦眠,人們都大吃一驚,又猜測一定是天高地遠,這京城來的公子肯定不知道秦眠的所作所為,那大官一定是被騙了。反正,他們同情起那京城裏的大官,設身處地地為那素未謀麵的大官擔心起來。


    秦眠本人對此毫不在意。反正年齡一到,家裏就會像潑出去的水一般將她嫁出去,然後她還得生下一個不會跟自己姓的小孩,否則很有可能會被夫家掃地出門讓娘家蒙羞的風險。總之,她沒有一點選擇的餘地。


    丫環進來告訴秦眠有客人上門時,她正在與朋友對弈。


    朋友眉眼彎彎,落下最後一枚棋子,道:“你輸了。”


    秦眠歎了口氣。


    她的朋友搖搖頭,將秦眠的棋子劃到一方,才裝進盒中:“你今日心不在焉,是有什麽心事?難道還在想著賽馬的事?”


    秦眠搖搖頭:“賽馬的名單,你已經看過了吧?”


    另一人道:“原來你是為這個憂心。的確,你好不容易爭取來無論性別、身份、地位都能參加賽馬,可參加賽馬的人,女人還是遠遠少於男人。你已經盡力了,你看,在你的動員下,也有許多小姐們來參加賽馬呢。”


    秦眠道:“你忘了,她們大都身嬌體柔,也許光是上馬就費盡了力氣。”


    另一人笑道:“起碼她們願意報名,你要有信心。”


    秦眠輕聲歎氣道:“還是太少了,如果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另一人道:“容櫻也報名了。”


    秦眠神色不悅地道:“不要提她!聽說她前日還因為節食而暈倒,她已經變了。”


    另一人適時地談起另外一件事,道:“聽說你最近常常往馬場跑?”


    秦眠臉上的不悅很快消失,她聲音微抬:“我遇見了一個人,這次賽馬的魁首說不定會是她,那樣的話,秦司一定會很不高興。”


    秦眠話中帶著得意,仿佛隻要秦司不高興,她就高興了。


    另一人笑道:“是女人?”


    秦眠得意地道:“當然!”


    另一人還要再說什麽,一道急切的聲音打斷了她。


    “小姐、小姐!”


    一個身穿綠色衣服的姑娘風風火火地闖進屋中,看到自家小姐,眼睛一亮:“小姐快起來梳妝打扮,有貴客來了!”


    秦眠懶洋洋地道:“是什麽貴客,你竟然慌成這樣?”


    那姑娘推了秦眠一把,急道:“小姐,是定北王來了。”


    秦眠一怔:“定北王來了?爹爹幾次請帖都沒有請到定北王,怎麽她今天主動上門來了?”


    朋友推了她一把:“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見見這位王爵麽?還愣在這裏做什麽,小心人家就走了。”


    秦眠道:“翠兒,走。”


    翠兒愣道:“小姐,你不先梳妝打扮麽?”


    秦眠道:“有什麽好打扮的,我穿得幹淨整潔,有哪裏不能見人?”


    翠兒道:“可是、可是……”她皺著眉,還沒有說清楚,秦眠已經走遠了,她隻好立馬跟上去。


    ————


    “殿下將北薩人打得,果然神勇!”


    還沒進門,秦眠便聽到父親的聲音。


    “爹,不知家裏來了哪位貴客,你竟然這麽高興?”


    一進門,秦眠看到父親對麵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她著裝簡潔,腰間一條巴掌寬的白玉腰帶,還掛著一枚鳳頭玉佩。


    在無悲,僅有許家可佩戴鳳頭玉佩。


    想必她就是定北王許春武,她沒有貴族小姐那般崇尚的嬌弱無骨,不僅是她,這位將軍的侍從也是孔武有力,秦眠為了變得高一些、壯一些,還特意請來武師教學,但自覺還是比不上她們。


    秦眠打量對方,對方也在打量她。


    “喲,秦司也在呢。”秦眠挑釁似的看一眼坐在父親身旁的秦司。


    秦司與秦眠是龍鳳胎,但秦司要比秦眠長得高、長得壯。秦司一身錦衣,看起來的確是位風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聽到姐姐的話,秦司沒有理她,隻是裝作看不到,臉上還含著笑意,仿佛在包容驕橫的姐姐。


    “小女無狀,口無遮攔,被賤內慣壞了,殿下切莫往心裏去,”秦太守誠惶誠恐地低下頭,又轉過頭大聲嗬斥道,“逆子!還不快給殿下賠罪!”


    秦眠撇撇嘴,欠身道:“秦眠見過定北王,秦眠不懂事,若是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許春武笑道:“不必如此多禮,我也沒那麽多講究。”


    秦眠道:“多謝殿下。”


    秦眠很快明白許春武來秦府,是為了即將到來的賽馬活動。


    她爹,也就是秦太守極力邀請許春武做此次賽馬的判官。


    秦眠從沒有見過許春武,但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她。


    許春武是未來的許家家主,手握重兵,是能鎮壓北薩的大將軍,是位高權重的定北王。


    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同樣都是女人,為何差別如此大?


    秦太守和許春武討論起賽馬具體事宜。按照習俗,長安城每年的賽馬活動都由太守組織,一是為了公正,也是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官民同歡。


    秦眠跟在父親的身後,看到秦司的視線,她先翻了個白眼。怎麽偏偏他先到,一定是父親叫了他,卻沒打算叫她。


    秦司則假裝沒看到秦眠的不滿,他也不明白姐姐為何不滿,隻是覺得姐姐脾氣古怪任性,作為男人,他應該包容、謙讓才對。


    誰讓秦眠是他的姐姐,是女人呢?


    許春武笑道:“聽說這次長安賽馬允許女子參加,是秦小姐提出的建議?”


    秦太守道:“小女任性,非要說女子也能賽馬,從前哪有這樣的例子,她非鬧著要女子賽馬,小可一時心軟,又想著官民同歡,便答應了。”


    秦眠道:“女子怎麽就不能賽馬了?明明我賽馬比秦司要好得多。”


    許春武笑了笑,道:“大家都能賽馬,沒什麽不好,在朝歌,連公主、郡主們也會參加賽馬。”


    秦太守道:“傳統如此,小可也是照做罷了。不過殿下說得對,賽馬本來就是為了讓大家高興,讓女子賽馬,也正是出於這番考慮。”


    秦司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們長安城的女人比不上朝歌,她們都是一群柔弱之輩,強硬要她們參賽,實在是為難她們,長安城的女人們見風就倒。”


    秦眠道:“你瞎說,你賽馬就比不上我。”


    “眠兒,不得無禮,”秦太守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身材發福,他微微一笑,道,“殿下,小女秦眠被賤內寵壞了,總是出言無狀,事事都喜歡爭個高低。”


    許春武道:“有競爭心是好事。”


    聞言,秦眠有點詫異地看了一眼許春武。而秦太守和秦司沒有什麽反應,他們認為這不過是定北王的場麵話。


    三人很快討論起賽馬事宜,秦眠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直到秦司出聲。


    “姐姐是不是累了?”


    秦眠拿著茶杯的手一滯,她還什麽都沒有做,怎麽秦司突然就說她累了?


    秦太守接口道:“累了就先回房休息,這些事本來就不該是你要操心的事。”


    秦眠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看一眼神色如常的秦司,道:“爹,我不累,我想聽你們在說什麽。”


    秦司笑道:“姐姐你聽了也沒用,不如回去休息。”


    秦眠似笑非笑地道:“你怎麽知道我聽了沒用?我聽了沒用,你聽了就有用?還是我坐在這裏就會讓你害怕?”


    眼看兩人又要爭執起來,秦太守重重咳了一聲,道:“眠兒別鬧了,小心殿下笑話你。”


    秦眠哼了一聲,看起來父親最疼愛她,可一有事,便是推她出去,說她胡鬧、不懂事,可從不見父親說秦司胡鬧、不懂事。等到談正事的時候,又說她聽不懂,還說這不是女人該做的事。他們限製她的一言一行,最後又要說是因為她是女人。


    就像看到窮人時,說這窮人是因為又懶又貪吃才窮的。


    不過秦眠不打算為此爭辯,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爭辯毫無意義。


    畢竟父親和秦司就不會對定北王有任何異議,即使她是女人。


    “秦姑娘善騎?我有個妹妹,也很喜歡騎馬。”許春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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