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大笑道:“那就一起來吧。”


    “一起一起!”


    昊身邊五顏六色的毛茸茸都拍手笑起來,她們跑向蘇辭和許春武,將三人團團圍住。


    “好日子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快長快大!”


    毛茸茸們用一種奇怪的腔調高唱著,她們開心異常,又蹦又跳,十分活潑好動,很快鑽進林中不見,又迅速從樹枝上、地上、花叢中冒出來。


    蘇辭和許春武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麽辦到的,她們根本不怕被樹枝劃傷,也不怕蹭上泥土,有一隻毛茸茸不知從哪裏抓到一隻巴掌大的蜘蛛,作勢要送給蘇辭。


    蘇辭默默地拒絕了。


    毛茸茸很失望,又要送給許春武。


    許春武也搖了搖頭。


    毛茸茸歎了口氣,不明白這兩個人類為什麽不喜歡蜘蛛,隻好將蜘蛛放回樹枝上。蜘蛛得到赦免,鬆了口氣,迅速爬到樹的最高處。


    昊溫柔地看著毛茸茸打鬧,也不喝止她們,反而開懷大笑。


    毛茸茸們對人類沒有惡意,蘇辭很快放下心,大膽地道:“這是在為誰慶祝成年禮?”


    昊道:“就是這些孩子呀。”


    蘇辭道:“她們看起來比我小多了。”


    桃楚道:“九尾狐認為來了天葵,就算成年了。”


    蘇辭麵色一紅,突然不說話了。她看向許春武,饒是見慣了生死的許春武,臉上表情也微微一滯。


    昊點點頭:“來了天葵,便意味著能夠孕育後代,是一大喜事,該好好慶祝才是。”


    桃楚道:“你們兩個怎麽了,怎麽突然不說話?”


    昊道:“怎麽了?”


    桃楚道:“你們也來天葵了?”


    蘇辭瞪眼道:“才不是!是因為……”


    因為什麽呢?蘇辭從來沒有同別人討論過關於天葵的事情。她來天葵那一年,繼母將事先準備好的幹淨布帶讓她換上,全過程都小心翼翼的,連天葵的名字也不提,光說是“那個”,還叮囑她不要告訴別人,若是被別人知道了,那是極不光彩的,好像是她做錯了什麽事。即使在同齡人之中,有人來了天葵之後,因此而腹痛難忍的,都會被嫌棄不吉利。


    蘇辭還記得有一次,因為來了天葵,繼母不允許她進寺廟。


    總之,天葵是不能被提起的存在。蘇辭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是一種令人難堪的東西。可女人不得不與它共存,於是兩者就像是結婚多年可又沒有一點感情的夫妻,等著日子來,再等著日子去。


    昊道:“你們怎麽會這麽想?若不是有了天葵,你們人類無法繁衍,早就滅亡了,你們應該感謝它才對。”


    昊是真的這麽想,而不是在安慰,或是嘲諷。


    “感謝……”許春武看向快樂的毛茸茸,她們都在為來了葵水而高興,是真心實意地高興。


    為什麽會這樣?


    許春武下意識地看向蘇辭,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她們都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了一絲尷尬。那是一種發現常年遵守的習俗被打破的尷尬,也是一種對身體的秘密被堂而皇之說出的尷尬。


    即使是地位比絕大部分無悲女子高出許多的許春武,在麵對天葵時,也是無措及羞澀的,她甚至有過要是沒有天葵就好了的念頭,更不要說那些因來天葵而不得不忍受腹痛的女人。


    沒有人喜歡天葵。


    女人不喜歡,男人更不喜歡。


    他們認為天葵是汙穢,甚至還為此製定了諸多規矩,其中有一條就是來天葵的女人不能進道觀、寺廟。


    可如果女人不來天葵,無法生下小孩,道觀、寺廟又怎麽會存在?


    桃楚道:“人類和我們不同,他們擅長顛倒常理。”


    昊道:“母為孕育者,隻有女子才能做到,即使是男仙,也無法創造出生命,這是我們的常識。族裏的孩子來了天葵,就意味著成年,一成年,我就帶她們出來看看,也算是見識過這世界了,這就是成年禮。”


    毛茸茸們活潑可愛,一點小事就能讓她們高興半天,她們好奇密林,好奇人類,因此這個去扯蘇辭的頭發,那個去掛在許春武的腿上。


    昊和桃楚也不阻止,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行人聊著天,最終來到了森林的邊境。


    溫柔的月光下,草原如浪,毛茸茸在上麵打滾嬉鬧,早就成年的大人們則坐在一旁吃東西。森林沒有燈,昊便摘下一朵蒲公英,輕輕一吹,白色的種子化成了點點星光,照亮了密林附近。


    昊的花籃不大,卻能從裏麵接連不斷地掏出美食和美酒,最後掏出的是一壺酒。


    昊分別給其他人倒上美酒,笑道:“此情此景,正適合落日瓊漿。”


    月明星稀,微風拂麵,令人愉悅和平靜。


    眾人依言舉杯,一杯酒下肚,氣氛活絡起來。


    許春武道:“這瓊漿是什麽,我喝過西域送來的葡萄酒,但也比不上瓊漿的味道。”


    桃楚笑道:“落日瓊漿,是落日的輝光釀出來的酒,可以忘卻煩惱。”


    許春武驚訝道:“什麽?輝光釀出的酒?”


    昊笑道:“你聽她胡說,這酒是我們族中的落日果釀出來的,花朵在日落時盛開,果實在日落時成熟,因此才叫做落日瓊漿。”


    蘇辭的臉變得紅通通,她道:“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酒。”


    昊道:“可惜這落日果在人間結不了果實,如果你們喜歡,可以來我們族中,那就會有喝不盡的落日瓊漿。”


    蘇辭喜歡瓊漿玉液,不過還是更喜歡人類,她搖搖頭,拒絕了昊。


    昊笑道:“桃楚,聽說你醒了,為何不回喜桃,還留在人間?而且這麽晚了,你們要去哪裏?”


    桃楚道:“我來抓個鬧事的妖怪,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附近。”


    昊了然地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昊已經活了很久,她認識桃楚的時間也過了很久,有時候朋友不想說,她就不會再問。她不喜歡刨根問底。


    蘇辭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覺間,短暫清醒的腦子昏昏沉沉。許春武也是一樣,她酒量一向好,可落日瓊漿的味道實在是醇厚綿長,她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最終和蘇辭倒在了一起。


    昊道:“你的朋友喝醉了。”


    桃楚道:“讓她們睡吧。”


    昊觀察著蘇辭和許春武的睡顏,突然笑道:“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人類。”


    桃楚沒有說話,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昊接著道:“你之前已經幫過她們,這次又要幫忙嗎?”


    桃楚道:“千嬰快承受不住那些怨恨了。”


    昊一愣,過了一會兒,她想起喜桃有一個名為千嬰的湖泊。


    喜桃之中,唯有特別的地方才有名字,千嬰湖正是那特別之一。


    千嬰湖的源頭來自水之宮,水之宮靈氣充沛,連流出來的水也是靈氣十足,非人飲一口,便能清除體內瘴氣。


    可沒有非人會去飲用千嬰湖的湖水,因為那裏已經成了怨氣的聚集地,不僅不能清除瘴氣,還會中毒。


    桃楚道:“再這麽下去,千嬰會被完全侵蝕身體,蠶食靈魂,最終隻剩下一副軀殼,還是充滿瘴氣和毒氣的軀殼。”


    昊道:“那些女人的怨氣還在流向千嬰?”


    桃楚道:“源源不斷,沒有一刻停歇。”


    “你是想……”昊終於明白桃楚為何待在人間,她頓了頓,道,“不知道你要怎麽做,不過祝你一切順利。”


    第77章


    蘇辭醒來的時候, 看見天微微亮,她有一瞬間的疑惑, 怎麽頭頂上的簾帳變成了一望無垠的天空?接著, 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塊獸皮毯子上。


    毯子上除了她,還有許春武。


    許春武正洗漱,一看見她醒了, 便道:“你醒了?我們快到朝歌城了,吃過早飯就走。”


    蘇辭爬起來,往四周看了看, 除了一片密林,什麽也看不到,連一條路也沒有。


    “朝歌?桃楚呢?”


    許春武道:“她有事走了,留了個信,我們起來往北走就能看到朝歌了。”


    蘇辭道:“這人真是, 怎麽這麽著急,也不等等我們。”


    蘇辭爬起來,想起昨天睡覺時被桃楚撈起來趕路,還遇到了一群非人。她們一起喝酒賞月,天未亮又離開了,仿佛是一場夢。


    一路上早就習慣桃楚的存在,現在她突然消失, 蘇辭還有點不適應。不過抱怨了兩句, 蘇辭也起來洗漱了。


    昨夜昊留下不少東西, 足夠兩個人吃飽喝足。


    兩人收拾好了, 一路北走, 等到日頭逐漸上升, 兩人看到了一座巍峨壯觀的城池。


    她們到朝歌了。


    ————


    狩獵比賽的大本營靠近皇家獵場。


    蘇辭和許春武到了朝歌, 沒有往城中走,而是趕往皇家獵場。


    按照信上寫的,盤牙會帶著麒麟角在獵場附近的福來客棧等她們。


    仔細算起來,若是盤牙一行人順利,應該會比她們提早一天到朝歌。


    兩人還沒有到客棧,守在客棧門前的人已經看見了她們。


    “殿下!蘇辭!”


    站在客棧門前的正是陸子怡。此時客棧沒有客人,正在一旁打盹的客棧掌櫃被嚇了一跳。


    陸子怡背著弓箭,提著行禮,她全交給了蘇辭:“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我們昨天就回到朝歌,還以為要再等幾天,你們才回來。喏,你的麒麟角和獵弓。我打聽過了,狩獵比賽快結束了,不過還沒有誰比你厲害的,目前最強的也就是打到了一隻老虎,還有什麽鹿啊野豬啊,你一定能拿個第一名。”


    許春武道:“若你不介意,我們也去看看情況。”


    蘇辭高興地道:“當然不介意,走,一起去。”


    可三人要去狩獵場時,許春武卻被人叫住了。


    “殿下!”


    來人正是盤牙,她騎著一匹快馬,在看見許春武後有一絲喜色,可很快被憂慮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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