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道:“如果你那麽想去道觀,你就去吧,我是不會去的,青魚巷的房子還等著我去住呢。”


    蘇強怒不可赦:“你以為你有錢了,翅膀就硬了?你再有錢,也是我的女兒,那就要聽我的話!你不出家,也別認我這個爹!”


    蘇辭冷笑一聲,道:“不認就不認,你身為父親,不僅不能為女兒遮風避雨,還要在女兒遭受世人冷言冷語時落井下石,簡直枉為人父!”


    蘇強是一時氣話,沒想到蘇辭竟然如此忤逆他,當下氣昏了頭,指向大門道:“滾,你給我滾!”


    蘇辭沒有再去刺激蘇強,她也是怒氣衝衝,轉頭回了屋。


    她一早就收拾好了東西,正從外麵請了人進來搬行李。下人不敢阻攔她,隻有陳小妹來了。


    陳小妹道:“阿辭,你爹就是氣昏了頭,說了那些胡話,你是他女兒,他不會不管你的,等他消氣了就好了。”


    蘇辭道:“管我?小娘,你辛苦勞累的時候,他管過你麽?”


    陳小妹道:“他是……”


    蘇辭搖頭阻止了她,道:“我不想聽這些,我要去過我的生活了。”


    陳小妹聞言,懵了好一會兒,才道:“怎麽會這樣呢?”


    陳小妹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嫁人,偏偏蘇辭不願意嫁人,嫁人對繼女來說,就有這麽難接受麽?可是不嫁人,又是一人獨居,身上還帶著那麽多錢財,不知會被多少人惦記!


    蘇辭不知道陳小妹的想法,不再搭理她。蘇辭從側門找到了停在巷子的馬車,行動利索地爬了上去。


    車裏已經有人在等她了。


    “都處理好了?”


    蘇辭點點頭:“嗯。”


    “這要不是因為他是你爹,我早就開罵了,你可別怪我說話難聽,當爹當成這樣也是夠窩囊的,隻會窩裏橫,怎麽不見他對外麵的人說你們再議論我女兒,通通殺了你們啊?”陸子怡拿起鞭子,輕輕一揮,馬車就駛離了蘇家。


    蘇辭笑道:“別說這些了,那邊都收拾好了?”


    陸子怡觀察了一下蘇辭的神色,確信她沒有因為剛才她說的話生氣,忙道:“放心,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蘇辭鬆了口氣。


    那天夜裏,她決定處理好與趙信的婚約後,就在朝歌城定居,於是拜托陸子怡幫忙找合適的房子,她要搬家。


    安陽城很好,可她想,既然這麽多人不想她好,她偏要在朝歌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使不嫁人,即使是個女人。


    那些人議論就議論吧,他人之口,不過耳畔清風。


    朝歌城的路上到處都是桃樹。


    無悲以前,朝歌的路上種什麽樹的都有,紫荊、鬆柏、水杉、垂柳、桃樹……無悲以後,桃樹從各個角落鑽了出來,一到春天,街上就成了一片粉紅,遠遠看去,猶如雲霞。不過此時是秋天,街上的桃樹大都光禿禿的,正準備過冬呢。


    青魚巷的入口就是一棵年過五十的桃樹,桃樹安靜地看著一輛咕嚕咕嚕駛進巷口的馬車。


    馬車在桃樹前停下,裏麵跳下兩個人。


    蘇辭看了一圈四周,笑道:“這地方不錯。”


    陸子怡道:“你交代我的事,我自然要辦好了,這裏安靜,不過出了巷子就是熱鬧的街道,白天晚上都有衙役巡邏,你一個人住也可以放心。”


    蘇辭道:“麻煩你了。”


    陸子怡道:“還得是你的錢到位,才能選到這麽個好地方。”


    蘇辭打開門,看見在院子的人時,驚訝了:“你們怎麽在這裏?”


    許春武忍不住笑道:“來恭賀你喬遷之喜,怎麽,你不歡迎啊?”


    在院子裏的正是許春武和盤牙。


    其實蘇辭帶來的行禮不多,除了她用的獵具,就是一些衣物,而蘇辭平時不怎麽梳妝打扮,因此衣物也少得可憐。


    從大門進去,便看到一個寬敞的院子,沿著簷廊走,從西到東,依次是廚房、兩間客房,還有一間正房。


    廚具、床具是之前就布置好的,現在是再添點東西進去而已。


    四個女人沒有找人幫忙,忙活了一通之後,平日生活所需的用品、用具都齊全了,蘇辭在朝歌城就算真正有座房子了。


    陸子怡還牽了兩條狗回來,說是能看家。一條叫大黃,一條叫小黑。兩條小狗在院子裏撒歡,惹得眾人大笑。


    等到收拾妥當,太陽偏西,鄰裏炊煙飄起,飯香傳來。


    這四個女人都不擅長做飯,因此幹脆在酒樓點菜,讓人將飯菜送來。


    秋夜風涼,天高露濃,連吵人的蚊子都少了許多。


    四個女人在院子裏喝酒,一時痛快不已。


    喝酒喝得正高興時,陸子怡忽然道:“不知怎麽,我突然想起桃大師了,要是她也在,那該多好。”


    許春武道:“這麽久不見,不知道桃楚跑到哪裏去了。”


    盤牙道:“桃大師是從喜桃來的,說不定已經回喜桃去了。”


    蘇辭道:“連聲招呼都不打,真是薄情寡義。”


    許春武道:“當初桃楚是因為要追查仇人的下落,才跟我們同行,她應該是已經抓到了仇人,所以回去了吧。”


    蘇辭愁道:“桃楚不會打不過人家吧?”


    陸子怡擺手道:“不會不會,桃大師那麽厲害呢。”


    許春武笑舉起了酒杯,道:“祝她一切順利。”


    第84章


    夜深, 月亮躲進烏雲中。


    “我沒有見過你。”


    桃楚盯著地上的女人,想了想, 又道:“為什麽要殺我?”


    桃楚的腳下是昏暗。


    她站在一座道觀之上。


    在這裏可以看到朝歌城的全景, 此時朝歌城休息了,城中籠罩著讓人不自覺會畏懼的安靜。還可以看到城中最高的地方,即在王宮之中的摘星樓, 因為距離道觀太遠,普通人看去,隻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不過桃楚即使是在黑暗中, 也能看見一切。


    臨近國主生辰,即使是深夜,宮人還在布置生日會場。摘星樓裏點滿了燈籠,宮人們逐一檢查有哪裏布置得不到位的地方,生怕一個不小心, 輕則挨打挨罵,重則腦袋搬家。


    桃楚是第二次看到摘星樓。


    這次距離第一次已經過了很久,久到國主從女人變成了男人,久到千嬰湖無法再承載怨恨。


    此時道觀也已經沉睡了,不停地傳來蛙叫,還有偶爾的狗叫聲。


    不管是香客,還是道士們的寢室, 都已經熄了燈, 黑漆漆的。沒有人注意到樓頂上的動靜, 更看不到這兩個女人。


    桃楚不解地向前一步, 道:“我做過讓你怨恨的事?”


    那女人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桃楚, 突然咯咯地笑起來:“聽說喜桃山主不殺生, 我原本不信, 現在信了。”


    那女人長得像人,可終究不是人,她的眼睛紅如鮮血,露出的皮膚上則有不斷流動的青色光芒,光芒之下,有什麽東西正極力地想鑽出來。


    這些東西渴望桃楚的光芒,卻又注定會被桃楚的光芒燒成灰燼,可依然想靠近她。


    桃楚看見這些光芒,忽然明白了什麽。


    桃楚臉色一沉,此時四周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冰雪驟降。


    沉睡在夢中的眾人都不自覺在發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紅眸女人心中暗叫不好,連忙要逃,她隨手在空中一抓,空氣凝聚出無數支青色光箭,齊齊向桃楚衝去!


    青色光箭裹挾著濃重的瘴氣和怨恨,徹徹底底纏繞住桃楚,不見一絲縫隙!


    女人略微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可全身卻一步也動彈不得。她困惑地看向腳下,不知何時,她的腳被金光纏住了。


    就在此時,無數冰藍的雪花轉眼劇烈燃燒起來!


    明明剛才還那麽冷,連非人的她都感到徹骨的寒意,此時卻感覺身上像有火在劇烈燃燒。


    女人本不怕火。


    可火太大,溫度太高,身旁仿佛有岩漿在流淌,幾乎要焚盡周遭的一切!


    “哎呀呀呀燙燙燙!”


    就在女人以為自己即將要化開時,一隻手帶來了清涼和舒適。


    那隻手揮開了金色火焰,但還是有一兩點火光落在手上,手的主人仿佛疼得受不了,連忙大叫起來,不停地甩著手臂。


    直到確認沒有一丁點火,手的主人才恢複了淡然的姿態,朝桃楚微微一笑。


    “她是我的徒女,降乙。她還年輕,放過她吧。”


    桃楚麵無表情地看著在黑暗中凝聚成形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形,夜色成了她的頭發,瘴氣是她的衣裳,裸露的青色皮膚有光芒浮動。


    桃楚從口中吐出兩個字:“鷫鸘。”


    鷫鸘,與鳳凰同為神鳥。


    鳳凰居住在永遠在移動的丹穴山中,鷫鸘則居住在西方不周山上。


    可人類皆知鳳凰,不知鷫鸘。


    因為鷫鸘會帶來瘟疫和疾病,因為畏懼,人類故意將其遺忘。


    世上永遠隻有一隻鷫鸘。


    如果世上唯一一隻鷫鸘死了,那麽天地間很快會孕育出新的鷫鸘。


    所以鷫鸘沒有名字。


    別說人類,即使是非人看到鷫鸘會也會恐懼。


    一般非人的身體要比人類強健得多,即使隻剩下一顆腦袋,一隻手,一條腿,甚至是一塊肉塊,都能活下來。但若是碰上鷫鸘,正如人類碰上瘟疫,完全是無可奈何,任憑宰割。


    青色皮膚的女人聽到桃楚的話,傷心地道:“我有名字,我叫赴日,你忘了嗎?”


    桃楚道:“你有了徒女?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徒女想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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