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知道,許阿錚向來驕傲,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都不肯落於人後,府裏年年有比賽,許阿錚從來是位於前三,因此對她的比試結果沒有什麽意外。她們好奇的是從坊間傳出各種真真假假消息的蘇辭,都想看看從喜桃帶回麒麟角的麒麟女是否真長著三頭六臂。


    蘇辭一一試過弓箭,最終才挑選出合適的弓箭。


    許阿錚見狀,冷哼道:“技藝好不好,和弓箭關係不大。”


    蘇辭搖搖頭:“既然想贏,就要認真些。”


    許阿錚閉嘴了。


    此時大家都屏聲靜氣盯著蘇辭,她泰然自若歸位,後搭箭勾弦,瞄準開射,整個動作行雲流水。


    不知為何,眾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卻見箭如飛鳥,直中靶心!


    但蘇辭沒有停頓,又接連射出九箭,直至箭囊空空,她才鬆了口氣。


    兩方一放下弓箭,一旁的人就上去核對了。結果很快出來,不多不少,蘇辭比許阿錚多中一環。


    蘇辭道:“我贏了。”


    坐在台上的許乾拊掌大笑,完全不因為孫女輸了而不高興:“阿錚,是你輸了!看你還有什麽話說?”


    “嘁,”許阿錚別了下眉頭,雖然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她也拉不下臉道歉,於是別扭地道,“是你贏了。”


    另外三個管事也同意了蘇辭為許家人。


    拜過祠堂,眾人又吃過飯,蘇辭為許乾將軍義孫女的身份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認了關係,蘇辭一行打道回府。


    結果還沒有巷口,不遠處有道影子,叫住了蘇辭。


    許阿錚道:“喂。”她騎著馬,跟在轎子旁。


    蘇辭掀開珠簾,看向許阿錚。


    許阿錚道:“既然你是姐姐的朋友,為何要害她?”


    蘇辭不解地道:“什麽?”


    許阿錚冷笑道:“國主將你放到我們家,也不知道是存了什麽心思。”


    蘇辭還要多問,但許阿錚已經不再搭理她,騎著馬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跟在一旁的素見見狀,馬上繞到蘇辭身邊,道:“姑娘,你別放在心上,她一貫那樣,見誰懟誰,聽說小的時候,連先皇都敢說呢,不過先皇沒有怪罪,反而說許家又出了個忠言逆耳的人,可惜是個女娃。”


    蘇辭敏銳地抓住不對:“可惜是個女娃?”


    素見茫然道:“姑娘,有何不對嗎?”


    蘇辭卻不往下說了,隻道:“現在還沒有到卯時,我們先去一趟桃花街。”


    一段時間不見,桃花街更加蕭條了,街口的茶樓已經貼了封條,寫著旺鋪轉讓幾個字。


    蘇辭命人在街口等待,獨自走進了茶樓旁邊的巷子,這一次,黑霧鋪天蓋地,似乎想要吞噬整條街道。


    蘇辭走到了荒蕪的院子。


    院子裏的擺設如之前。


    柳樹,枯井。


    這裏曾經發生過殺人事件。柳星被家人害死,柳星的朋友為她報了仇。


    可蘇辭並不害怕。


    她隻感到悲傷。


    “你想告訴我什麽呢?”蘇辭喃喃道。


    蘇辭知道柳星不會無緣無故托夢,也不會害她,否則在綠珠樓打手進入青魚巷的時候,柳星就不會提醒她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柳星都是救了她們。


    “大老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你在這裏發呆?”


    蘇辭急忙轉過身,眼淚幾乎要掉下來:“桃楚!”


    出現在院子中的正是桃楚。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環顧四周,疑惑地道:“怎麽有巫的氣息?”


    蘇辭一把抓住桃楚:“你怎麽會在這裏?”


    桃楚道:“不是你叫我來的麽?我還在種豆子呢,快要累死了,就聽到你的聲音,被吵得不行,我就過來看看情況。”


    說著,桃楚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仿佛已經許多天沒有睡過覺。


    蘇辭道:“什麽種豆子,什麽我叫你來的,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桃楚手指向蘇辭脖子上的項鏈,道:“這小東西能把你的聲音傳給了我,怎麽,你遇到了什麽事?”


    蘇辭把柳星的事情告訴了桃楚。


    蘇辭道:“我不知道她想讓我做什麽,我想幫她。”


    桃楚抓了抓頭發,她圍著井邊走了一圈,恍然大悟。又拍了拍那壓在井上的石頭,道:“你想讓人做什麽,不直接說,別人根本不知道。”


    蘇辭看得目瞪口呆,道:“你拍門呢,你這麽說她就會出來?”


    桃楚白了蘇辭一眼,道:“我叫她,她當然得出來。”


    蘇辭剛要罵她,結果一道聲音忽然響起,將蘇辭嚇了一跳。


    “請問……”


    蘇辭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女孩出現在石頭上,她的身子似乎是半透明的,身下也沒有影子。


    桃楚邊打哈欠邊道:“你有什麽心願未了?”


    柳星聞言,神色黯然。


    柳星有個非人朋友小兔子,小兔子看見柳星被家人害死,怒而殺了柳星的家人。


    很快,小兔子發現了一件事。柳星肉身已滅,但靈魂沒有立刻前往黃泉,於是小兔子想複活柳星。


    即使柳星靈魂一時半會兒還能留在人世,但那股來自黃泉的強大力量每時每刻都想拉走柳星,小兔子四處奔波,想要找到能讓柳星複活的辦法,甚至勻出自己的力量給柳星,以免柳星靈魂被黃泉拉走。


    但小兔子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辦法,而柳星逐漸撐不住了。


    柳星甚至已經放棄了。


    但前陣子,朝歌城裏傳出有人得到麒麟角的消息,於是小兔子打起了麒麟角的主意。與柳星告別後,小兔子就跑去追查麒麟角的蹤跡了。


    結果從那以後到現在,小兔子再沒有出現。


    柳星擔心小兔子是不是出意外了,十分自責和傷心,因此夜夜哭。


    柳星希望蘇辭能幫忙找到小兔子。


    柳星失去肉身,靈魂隻能依附在屍骨上。幸好當時柳家親戚沒有為她收屍,不管他們是有意還是無意,柳星好歹能一直待在朝歌。


    靈魂沒有可依附的媒介就難以移動,而想要更換媒介,又會消耗不少力量。


    所以柳星就想請蘇辭幫忙,找到小兔子。


    柳星已經對複活不抱希望,她現在隻想朋友能好好的。


    桃楚道:“也許,你不需要麒麟角也可以活著。”


    柳星:“誒?”


    桃楚道:“你生來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你的身上流著巫的血。”


    柳星一怔:“巫?”


    桃楚道:“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介於人與非人之間的存在,可以使用力量,隻要稍加訓練,就比一般非人厲害了。有些非人為了得到力量,還會去狩獵巫者呢。”


    柳星想起被人叫做怪物的過往,沉默良久,道:“我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有時候,我發現我能讓東西移動,還能改變它們,甚至有一次,我救了一隻快要餓死的貓。可是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他們都覺得我是怪物。”


    桃楚道:“因為擁有力量,人類恐懼巫,於是拋棄了巫,所以巫也拋棄了他們。以前有段時間,失去了巫的保護,人類差點被非人屠殺殆盡。”


    蘇辭道:“怎麽聽著,巫很像道士、陰陽師?”


    桃楚道:“完全不一樣,巫要比道士、陰陽師古老得多,而且巫都是女子,唯有女子才能流傳血脈,這血脈特別,常有非人跟隨。又因擁有與生俱來的力量,所以你死了那麽久,還是能和黃泉的力量對抗。沒想到人間還有巫的血脈呢,不過也不稀奇,孕育是女人的能力。”


    蘇辭聽明白了,普通人死去之後,靈魂會前往黃泉,而巫與人類不同,所以之前她和金滿跑到這裏時,柳星能將她們藏起來。蘇辭道:“那柳星要怎麽做才能活著?”


    柳星期待地看向桃楚。


    桃楚沉吟良久,道:“說實話,我對巫不太了解,不過我可以去問問我的朋友。我有一個朋友,她曾經死而複生,說起來,她還是最古老的巫呢,或許她可以教你怎麽做。”


    蘇辭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麽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了。”


    桃楚道:“不過叫她可不容易,蘇辭,由你來叫吧。”


    蘇辭不敢相信地道:“我?我怎麽叫?我連你的朋友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桃楚道:“張開嘴巴,迎著西北方向,喊她的名字,越大聲越好,風會把你的聲音傳給她。”


    蘇辭懷疑桃楚在耍她,可拿不出證據。蘇辭正想罵人,又看到柳星楚楚可憐的表情,話到嘴邊又打了個轉,滾回肚子裏去了。


    “好吧,叫就叫,她叫什麽名字?”蘇辭無奈地道。


    桃楚笑吟吟地道:“誇父,叫得越大聲,她聽得就越清楚,一切就靠你了。”


    蘇辭跳起來:“誇父?誇父逐日裏的誇父?!”


    柳星道:“這個我知道,我聽人說過,傳說誇父想要捉住太陽,結果還沒有追上太陽,因為又累又渴,喝光了渭水和黃河,可還是不解渴,於是又往北走,那裏有縱橫千裏的大澤,但還沒有到那裏,就在半路上渴死了。”


    桃楚悠悠接口:“她複活了。”


    蘇辭道:“原來不是騙人的?誇父為什麽逐日?誇父是巫?是女人?”


    桃楚道:“你的問題好多,你還叫不叫她?不叫我就回去了,忙著呢。”


    蘇辭收起驚訝,桃楚一向懶散,但她願意幫忙的事,總能做到,因此即使心裏犯嘀咕,還是衝著西北方向張開嘴,雙手做喇叭狀:“誇——父——”


    柳星內疚地道:“桃姑娘,這太勞煩蘇姑娘了,不如讓我來吧?”


    桃楚忍住笑意,道:“不行,就得她來。”


    柳星看看大聲呼喊的蘇辭,又看看憋笑的桃楚,懷疑其實根本不用這樣做,桃楚也有辦法叫來誇父。


    蘇辭從來不知道西北方向吹來的風會帶來那麽多土,於是一邊呸呸呸,一邊喊誇父。


    喊了好一會兒,蘇辭才意識到這麽喊根本不可能喊來誇父,怒道:“你又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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