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箐箐臉上顯露難堪,但見顧訣一臉冷漠的神色,她還是忍了下來。


    “好,好啊,我都聽你的。”


    話雖如此,但程箐箐沒敢叫他名字,更不敢像顧老太太那樣喊他小名,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稱他一聲顧總。


    程箐箐講完自己的事情。


    顧訣言簡意賅又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了幾句,就讓秘書帶她離開。


    離開顧氏集團大樓,停車場內,程箐箐將車門關的乍響,坐進駕駛位,怒火再也忍不下來,直接將手裏的保溫盒甩到副駕駛,握拳錘了好幾下方向盤,最後又像是泄氣般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


    半晌後,她抬起頭,恢複平靜神色,伸手將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撥弄整齊。


    她撥了個電話出去:“怎麽樣?”


    那頭道:“程總您猜的沒錯,顧總養在別墅裏的那個女人果然走了,不知道去哪了,聽說顧總的人也在找她。”


    難怪……


    難怪顧訣今天對她的態度會這麽差,原來是因為沈知意。


    程箐箐:“你們有辦法阻止顧訣的人找到她嗎?”


    那頭為難道:“這……恐怕不行,顧總的人脈遍布盤根錯節,且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我們一有動作就會被發現。”


    程箐箐:“那算了,反正她已經消失了。”


    隻要沈知意消失了,從此以後陪在顧訣身邊的人就隻有她一個。


    再加上有顧家欠她父親的那份恩情在,她就不信她成不了顧家三太太,成不了那個永遠可以站在他身邊的人。


    沁園。


    陳姨戰戰兢兢地站在客廳正中央。


    她從來沒見過顧先生表現出這般神色,全身籠罩在冰冷的氣壓裏,冷冽到可怕。


    “……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知意呢?”


    顧訣抿緊薄唇沉默。


    環視四周,他看到了餐廳桌上擺著沈知意選的花瓶,中客廳的白色蕾絲窗簾是按照她的喜好換的,牆上的壁畫,懸燈,鞋櫃也放著她的高跟鞋。


    顧訣還記得,她的第一雙高跟鞋,就是他送給她的。


    她一開始就鬥誌昂揚的說要八厘米。


    顧訣怕她穿不習慣,給她訂了一雙五厘米的。


    沒想到五厘米她也穿得搖搖晃晃。


    顧訣隻好抬高自己的手臂讓她接力,直到她自己可以挺起腰走直線,才鬆開。


    他雙腿交疊慵懶斜靠在沙發上,就那樣看著她在客廳踩著高跟鞋走來走去。


    她身形纖瘦,雖然沒有模特身高,但她兩條腿又白又細,上下比例完美,走起路來特別好看。


    見五厘米穿熟練了,沒幾天就說要換七厘米。


    她看著性子軟,其實骨子裏透著倔和不服輸。


    如今,高跟鞋還在,屋子裏的一切也都保持著原樣,但這些東西的主人已不見。


    落地窗外的雨下著,雨點激烈拍打著玻璃,偶爾還會傳來雷鳴。


    明明很吵雜,但顧訣的腦子卻很空很安靜,仿佛什麽也聽不見。


    明明麵前什麽也沒有,但他卻目不轉睛。


    她站在客廳穿高跟鞋的樣子,她坐在地上抱著抽屜翻找東西的樣子,她躺平在沙發上玩手機,結果手機掉落砸到哭鼻子的樣子,她抱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


    從前他未覺,現在才恍然發現,他的生活裏,他身邊的每一處都充滿了她的影子。


    既已成習慣,又談何忘記。


    ……


    良久,他從沙發上起身,雙腿像灌了鉛往樓上走。


    二樓有更多她的東西,但她一樣都沒帶走。


    仿佛這些東西,這間屋子,連帶著屋子裏的人,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化妝台的瓶瓶罐罐。


    衣帽間的衣服。


    還有他們的情侶睡衣。


    以前他不理解為什麽非要買同款,但沈知意喜歡,剛開始時還會害羞撒著嬌讓他一定要穿。


    他忽然想起那晚,她穿的不是情侶睡衣,而是一件白t。


    原來在那時,她就已經在暗示分手的意思。


    她就這麽想要離開他嗎?


    “顧總,查到沈小姐的消息了。”


    電話裏,蔣學語氣飛快匯報著沈知意的動向,在提到她身邊還跟著那個叫秦思樾的男孩子時,蔣學的語氣頓了一下。


    原來如此……


    顧訣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用力,青筋顯現手背,心髒猛地收緊,呼吸加重。


    窗外一道驚雷劈天,震耳欲聾,接著雨勢更大。


    過了許久,男人彎腰,手肘抵在膝上,垂著頭,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緒。


    他的嗓音浸著冰冷,低啞頹然開口:“把人撤回來,不必再查了。”


    ……


    驕陽如火,一年又一年的盛暑時節接踵而至。


    頂層總裁辦,蔣學握著手機接連歉意幾聲,轉過身,十分艱難的開口道:“顧總,老宅那邊又來電話了,您……”


    落地窗旁的辦公桌前,男人身著純黑襯衫神情肅穆,哪怕窗外陽光正好,也無法將他周身冷肅之氣散去。


    顧訣頭也未抬,打斷他的話:“最近事多,暫時不回,還有,訂最快一班機飛深市。”


    “好,我知道了。”蔣學連忙應道。


    蔣學感覺自己日漸頭大,自從沈小姐離開的這兩年,顧總完全化身工作狂,老宅的每月家宴也缺席了數次。


    就連老爺子都納悶,不時打來電話問蔣學,顧氏集團是馬上要倒閉了嗎,不然他的小兒子不至於這樣忙的腳不沾家。


    顧家老太太倒是看得更明白些,她瞥了眼站在院中荷花池旁打著太極拳修身養性,卻逐漸浮躁的顧老爺子。


    “依我看,老三身邊是缺個知心人,每天圍繞著工作,生活都變得無趣了。”


    老爺子停下動作,轉過身朝她攤手說:“你兒子缺女朋友,咱們顧家缺三兒媳是整個京市都知道的事,但我們不是沒給他安排,是他自己不願意啊。”


    這兩年老爺子沒少明裏暗裏撮合,可造成的結果就是小兒子連家宴也不回來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放下手中的建盞,稍作回憶了一下才道:“我記得以前,老大不是提過老三身邊有個女孩子嗎,怎麽現在好像沒這回事了。”


    老爺子挑眉道:“有這事?我馬上叫老大回來問問。”


    顧家老大顧呈又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兒子一並叫了回去。


    顧南盛坐在沙發上,盤著長腿,抱著抱枕,一臉無辜說:“哎呦爺爺奶奶爸,你們就別問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同學在哪兒,而且人當初是鐵了心的甩我小叔,是不可能回來的。”


    遙想當初,顧南盛得知沈知意跟自己小叔不僅在一起過,而且是在一起整整三年時,他第一時間就想去掛個眼科,否則他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


    整整三年啊,他們倆怎麽那麽能演,還分什麽手啊,不如攜手闖娛樂圈算了!!


    尤其想到他當初竟然還一門心思撮合秦思樾跟沈知意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幫著兄弟撬小叔牆角?


    他可真虎,還好他小叔不知道,否則怕是會把他直接點了吧!


    原本顧南盛還想將功折罪,幫著小叔再打聽打聽沈知意的消息的,但徐沅在聊天群裏把他小叔一頓憤怒輸出,他就不敢說話了。


    而且沈知意也很少很少在聊天群裏出現。


    想到這裏,顧南盛說:“我覺得吧,以我小叔的本事,查個人不可能兩年都查不到,所以他肯定是已經將這事兒放下了,翻篇了,你們就別打聽了。”


    顧家老大和顧老爺子若有所思點頭。


    但老太太卻慧眼如炬。


    放下?她看未必。


    她這小兒子這兩年的性格轉變不是一般的大。


    就像是在用高強度的工作麻痹自己。


    距京都千裏之外的深市。


    雷鳴暴雨夜,濃密的雨霧阻擋了視線,路上車流如蝸牛爬行。


    車內,一襲栗色長卷發披散在肩上的女孩坐在駕駛位,雙頰碎發鬆鬆垮垮的弧度挽在耳後,露出一對圓弧光澤的珍珠耳墜,襯得肌膚晶瑩如玉。


    沈知意雙手握著方向盤,十指雪白修長,指甲蓋上塗著精致的透明色甲油。


    她將車開得很慢,車內還開著岑森的藍牙通話。


    “知意,海城刮台風,飛機全都停飛了,東銘那邊隻能麻煩你去一趟了。”


    沈知意道:“深市也下暴雨了,沒關係,明天我過去處理就行。”


    沈知意是半個月前從海城飛來深市處理另一家客戶公司的事務。


    這座海邊城市風景宜人,海景也美,就是愛下雨,一下就下好幾天那種。


    岑森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瞬,提醒道:“隻不過,東銘是顧氏集團控股的旗下公司,知意你——”


    沈知意眼睫撲扇了一下,神色倒是未變,坦然說:“沒關係,我可以去。”


    顧氏集團旗下控股公司多不勝數,一家遠在京市千裏之外的東銘不足一提。


    況且前程往事已經過了兩年之久,她已經不會再像當初剛離開京市時,聞聽顧氏二字就麵色有異,她已經釋懷了。


    岑森在那頭鬆了口氣:“好,正好秦思樾也在深市臨市,我讓他明天一早過去跟你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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